2021-08-14 20:26:20尹玥

三維空間《手塚×渚》11上 - 作者:六燁 (轉載)

第十一章  好好照顧我的花

 

 

【長久以來跟在你身後,你的身影佔據了我的視線。】

       

     【可是,我會長高的喔。】

            

【總有一天,我不會再站在你身後,只能踮起腳尖眺望世界。】

   

【總有一天,我會繞到你身旁,和你看到同樣的事物。】

 

 

 

隱言:「【那時請你拉住我的手。不然,我會離開的。】」

 

 

 

 

「醫生說,明天再觀察一下就可以出院了。不過要在家修養一兩天,不可以從

 

事刺激性的活動,避免情緒又太過激動。」媽媽從病房外走進來,微笑著說

 

道。

 

「對不起喔……」我坐在床上,看著媽媽有些疲倦的臉,想到自己長這麼大還

 

讓家人擔心,就覺得很愧疚。

 

「沒事就好啦,」媽媽不在意的笑了笑,把裝好水的瓶子放到床頭,然後轉過

 

身來,語氣比剛剛嚴肅了些:「不過妳這孩子啊,身體不舒服都不說,越拖會

 

越嚴重的,聽到澄打來的電話都嚇死我了。」

 

「呃……對不起。」我低著頭道歉。

 

 

這時傳來了敲門聲,我的病床是最靠近門口的,媽媽走過去開門。我低頭看著

 

手上的手錶,想著正在比賽中的準決賽,青學與四天寶寺的比賽。其實我差點

 

想過要偷溜去比賽場地,可是又覺得對媽媽已經夠愧疚了不想再讓她擔心。

 

我看著媽媽開門,門外站的是時音和千尋。

 

「時音妳來了啊,真是不好意思呢。另一個也是渚的同學嗎?」媽媽笑著打了

 

招呼。

 

「嗯,我是小渚的同班同學,伯母您好。」千尋微鞠了躬。

 

看著千尋,我忽然有點發愣,從昨天被送進醫院,到剛剛不久前醒來,我只是

 

一直覺得很累。恍恍惚惚的,沒有力氣去回想昨天早上的那些事情。可是現

 

在,隨著看到千尋,那些事情又全部從腦海裡浮出來了。

 

 

「這樣啊,那妳們先聊聊吧。渚,我要先到樓下去打個電話給爸爸。他在出差

 

中一直很擔心妳,打過好幾次電話回來了。」媽媽帶她們進來後,忽然想起似

 

的對我說道。

 

我從晃神中抬頭,「喔……喔好……」遲疑了一下,我點頭。

 

媽媽走後,時音和千尋都走到病床邊來。

 

「渚,妳還好吧?」時音湊近我身邊,臉上寫滿了擔憂。「我剛比賽回來就聽

 

小千說妳居然累到病倒了,真是嚇死我了。」

 

「就是啊,」千尋小力的戳了戳我的臉,聲調有些懊惱。「昨天早上看到妳就

 

覺得妳不太對勁,如果我當時更注意些就好了。」

 

「這不是小千的錯啦。」我看著千尋,微笑了一下。「今天是青學和四天寶寺

 

的準決賽呢,妳怎麼不去看比賽,到這裡來?」

 

「喔我叫智晴留在那裡幫我看比賽,我就先過來啦!」

 

「智晴?」

 

「喔對時音妳還不知道智晴,是我偶然認識的,我們學校的一個學妹……」千

 

尋似乎繼續說了些什麼,可是我的笑容僵住了,我聽不清楚她接下來說的話,

 

腦中又浮現學妹和手塚一起出現的畫面。金色長髮與細緻的五官,還有文靜的

 

氣質,她和手塚站在一起,兩個人看起來不管外貌或氣質都很合稱,和稱的讓

 

我說不出任何話來。

 

我說不出來,我想不出有什麼話能夠說,只想馬上逃離那裡……

 

 

 

「渚……渚?妳怎麼了?」

 

我茫然的眨了下眼,時音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臉靠得很近,眼神帶著不確

 

定。

 

「妳怎麼了,臉色好蒼白,不舒服嗎?」焦慮的語氣在我耳邊迴響著。

 

 

我說不出話來,我想不出要說什麼……他們兩個站在一起看起來太過合適了,

 

我……

 

 

「我……」我開始猛力眨著眼。

 

「渚,會痛嗎?要不要我去叫醫生?」千尋焦急的說著,就要衝出房門。

 

我對著千尋猛力搖著頭,一滴眼淚掉下,滴在胸膛的衣服上。

 

「不用找醫生,我……」我用力揉著眼睛說道。

 

「嗯?」時音很有耐心的等著我說下去。

 

「渚?」千尋的聲音,把我猛然從湧上來的情緒中拉出來。

 

 

有那麼一段時間,我只是呆呆望著站在床尾的千尋。

 

我要說什麼?千尋她一直是個非常看重朋友,願意為朋友做任何她做得到的事

 

情的人,一直都是。她什麼都不知道……如果被她知道了我也喜歡手塚她會有

 

什麼反應?

 

 

千尋同樣也愣愣望著我,在等著我說什麼,同時也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然後她

 

猛然的張大了眼。

 

 

「小千?」時音似乎察覺到我們之間的異狀,對千尋投以疑惑的視線。

 

「渚……」千尋的口氣很遲疑,邊說著邊皺著眉頭,「我只知道,智晴一直很

 

喜歡手塚……我……我的神經或許比較粗,或許、或許……我太笨了,居然從

 

來沒有問過妳……」說到後頭,她的語氣越來越不確定。

 

「小千,妳在說什麼啊?」時音聽到學妹喜歡手塚時,猛然跟著望向千尋。

 

千尋的臉上明顯露出掙扎,但她深吸了口氣,直視著我。

 

 

 

「妳……喜歡手塚吧?」

 

 

我聽著,那一字一句一個音節,感覺到時音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忽然微微震了一

 

下。

 

 

我沉默的和千尋對看著,雖然在她說出口前一刻就已經有預感她要說什麼,腦

 

中卻依舊一片空白答不出任何話來。

 

 

「時音,是……是這樣的嗎?妳知道的吧?」面對我的沉默,千尋不知所措的

 

轉向時音。

 

 

時音像是在那刻弄清楚了所有的事情,她先是沉默很久,然後才輕聲啟齒。

 

「我不知道。」

 

「時音。」千尋有些著急的眨著眼。

 

「我不知道。」時音又說了一次,把聲調放的更溫和些:「這種事要本人說的

 

才算。」

 

 

聽到後我猛然抬頭,正對上她低下頭來看我的雙眼,她沒有說話,但加在我肩

 

膀上的力道重了些。我們當了那麼久的朋友,我知道她的意思。

 

 

她要我自己決定。不管我的回答是是或不是,她都不會再說什麼。

 

 

 

把視線移回床單上,我想起那個新年夜裡,和時音兩個人穿著厚外套圍起圍

 

巾,跑到神社去許下新年願望。站在那人來人往的階梯上,兩個人揚著那張大

 

吉傻笑著對彼此說新年快樂。時音拉著我走下層層階梯,快到地面時忽然轉過

 

頭來對我笑著說:

 

 

「欸渚,妳的那張大吉比我的有意義多了,要好好留著喔。」

 

 

 

我……是個只會抓著大吉讓自己安心點的膽小鬼,只敢祈求著讓我多點時間待

 

在手塚身邊,希望手塚能注意到我,希望自己能成為那個對他而言別的女孩。

 

 

我抬起頭來,看著千尋,她依舊在等著我的答案,雙眼透露著焦慮。

 

 

 

「我喜歡他。」

 

 

 

那句原本讓我感到無比沉重的話,聽起來卻意外的很輕很輕,沒有什麼力道,

 

像是被風一吹就會崩解散去,不算數了。

 

 

「果然是這樣嗎……」千尋垂下眼瞼,雙手抓住病床尾的欄杆,喃喃說道。

 

 

我喜歡手塚。

 

 

 

那句話是從我口中說出來的,說出口那刻彷彿所有的重量都隨著散發到空氣

 

中,胸口的躁動與腦中的混亂都隨著這句話一起從我的身體被抽出,再也沒留

 

下什麼。

 

我感覺著時音搭在肩膀上的手,手心的溫度傳了過來,給了我一點支撐。

 

 

「我……我只是想著要幫智晴,居然沒注意過渚的心情……對不起,我……」

 

千尋笨拙的說著,和以往開朗有話直說的她完全不同。

 

 

 

重量被抽走後,剩下的都是疲憊。

 

再去回顧一次那些起起伏伏心情,就越覺得好累,再也無力去要求什麼了。

 

我感受著時音給我的支撐,然後,坐直身體。

 

 

可是現在還不行,至少千尋在在這裡的現在。

 

 

「小千,手塚從來沒說過喜歡我。」我吸了口氣後,撐起微笑說道,雙手抓著

 

床單,給自己一點施力點。「所以不要說對不起啦,妳只是幫朋友的忙而

 

以。」這句話讓她再度抬起頭來,臉上充滿了複雜神情。

 

 

病房的門再度被開起來,打斷了我們的對話,是媽媽打完電話回來了。

 

我和時音都猛然一僵,但千尋依舊雙手抓著鐵欄杆,還反應不過來,張大著眼

 

睛看著我,像是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啟齒。

 

時音見狀走過去拉住她的手,向媽媽行了禮。

 

「不好意思,伯母,我跟千尋還有點事情。明天再來看小渚。」

 

「喔,真是謝謝妳們來看渚了。路上小心喔。」媽媽微笑著向她們道謝。

 

「那,渚,明天見。」時音轉過頭來,對我微笑著加重了語氣。「妳要好好保

 

重,知道嗎?」

 

「嗯,我知道。」我看了時音,知道她的意思,然後再看向千尋。

 

「妳們不用太擔心,很快就好了。」我露出笑容說道。

 

感受到我的視線,千尋才像是回過神,收回原本呆滯的神情。

 

「嗯好,再見囉。」

 

我看到那個永遠開朗粗神經的千尋,笑容中帶著不知所措的自責落寞。

 

那一刻我忽然有些茫然,伴隨著又是一陣疲憊。

 

時音又向我點點頭,然後才拉著千尋一起離開。

 

 

媽媽送她們出病房,我拉起棉被,把頭埋了一半進去。

 

「累了嗎?」媽媽回來看到後問道:「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我把被單稍微拉低,對她微笑了一下。「只是想睡一下而已。」

 

 

現在的我只想縮到不用面對任何人的地方去。

 

 

媽媽走過去幫我把跟隔壁床之間的布廉拉到底。

 

我側耳聽著拉布簾的聲音,瞬時室內的陽光減少了許多,輕輕闔上眼,剛剛的

 

那些對話回憶起來零零散散的,很不真實。

 

 

可是我忘不了,千尋她離開時的表情充滿愧疚,她一向是那麼粗神經又不拘小

 

節的人,忽然間一定……一定……很難受吧?

 

 

我把棉被蓋住頭。就讓我……就讓我暫時逃避一下,等我醒來後,再來想這件

 

事情吧……

 

 

過了很久我才真正閉上眼,半睡半醒中,做了一堆夢,大部分都是有的沒的片

 

段,只有其中一小段特別清晰,是關於小時候的事。

 

模模糊糊中,像是在醫院。慘白的燈光讓眼前的一切都好像跟著失去了色彩,

 

空氣中有著消毒水混合著藥物的氣味。我站在病床旁,手裡拿著剛得到的獎

 

盃,開心的想馬上告訴床上的奶奶。

 

可是週遭的大人們一片沉默,那與周遭的慘白融為一體的靜默讓我感到很害

 

怕。我仰著頭,努力瞪大著眼,卻看不清楚他們臉上的表情。

 

 

模糊掉了,全部都隨著色彩一起,被那慘白吞噬了。

 

 

後來媽媽蹲下來,把我推到床前,輕聲在我耳邊說著:「渚,去跟奶奶道

 

別。」

 

 

我不知道道別要說什麼,奶奶的臉也顯得模糊不清,我只是把獎杯舉起來,告

 

訴她我今天贏了比賽,雖然我有發生失誤可是我還是贏了比賽。

 

可是奶奶她似乎沒聽到,她沒有反應,像是什麼都沒聽到。

 

 

然後我好像懂了什麼又好像不懂,卻已經不自覺的開始哭,眼淚順著臉頰留下

 

來,一瞬即逝的溫熱……以及隨之而來的冰冷。

 

 

溫溫熱熱的,流過我的臉頰,讓我猛然張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已經微暗的病房,我眨著眼看著天花板上頭的燈光,茫然了好一

 

陣子才想起自己身在哪裡。我側過頭,讓枕頭抹去眼角的淚水。

 

 

「妳醒了啊,渚。」媽媽見到我醒來,往牆上的時鐘看了一眼。「正在想要留

 

紙條給妳。爸爸出差還沒回來,家裏只有澄一個人,我要先回家去做晚餐和家

 

事,等等再來。」

 

「嗯好。」我坐起身來對媽媽點點頭。「妳跟澄好好吃頓飯吧。」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奶奶剛過世的時候。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討厭醫院裡的白色燈光與藥物的氣味,總是會讓人想起

 

不好的事情。在奶奶過世時,和精市第一次被緊急送進醫院那刻,我都深深感

 

受著那燈光與氣味,伴隨著驚懼不穩的心跳,像是著死亡接近的氣息。

 

 

我倒回床上,半瞇著眼。

 

從夢境脫離出來,回到腦中的就是這幾天已經在我腦裡重播過無數次的,當我

 

站起身來那刻所看到的,手塚與學妹一起出現的那幕。

 

當四周靜下來,剩下我一個人時,就無法克制的去回想的那幕。

 

或許,只是因為現在學妹住在手塚家裡,所以他們一起上學,是啊這是

 

很正常的事情,很正常的,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沒有……可是──

 

 

伊阪學妹她喜歡手塚……

 

 

一想到這裡我就覺得自己的呼吸又開始緊湊起來,學妹她……也像我這樣的,

 

默默喜歡著手塚卻不敢表達嗎?我一直知道的,除了二年級時幫忙轉交情書的

 

那位學妹,除了伊阪學妹,默默喜歡手塚的人在青學多的是,光是昨天在我的

 

置物櫃裡那堆情書中就一定有不少是給手塚的。

 

 

只是因為手塚從來沒接受過任何女孩子。

 

所以,我想著只要自己是最接近他的那ㄧ個,自己是那個最理解他的那ㄧ個。

 

甚至,偶爾會偷偷的暗自欣喜著,覺得手塚對我或許是有那麼一點特別,

 

或許。

 

 

 

可是,這一點支撐著我的微薄自信在看到他們一起上學那幕時,完完全全崩毀

 

了……

 

 

手塚他知道伊阪學妹喜歡他嗎?

 

轉了一大圈,我的思緒轉回到一直逃避著不想真正碰觸的那個癥結,他知道伊

 

阪學妹喜歡他嗎?他對學妹……是抱持著什麼感覺?

 

光是這樣猜測著答案,就讓我覺得胸悶的難受。

 

 

可是,可是,可是……伴隨著另一個句子在腦中成形,讓我不自覺縮起了身

 

體,那句我一直不敢好好去思考的問句。

 

 

 

手塚他,知道我……喜歡他嗎?

 

 

 

 

 

 

時音,

 

 

那時我很害怕,腦中繼續追逐這個答案而顯現出來的真實……

 

如果手塚他其實是知道我喜歡他的,那是不是代表──

 

 

 

 

手機鈴聲響了。

 

有那麼一刻,我愣愣望著正在響的手機,一直到響了好幾聲後才猛然意識到,

 

伸手把它抓過來。

 

 

「八雲,妳的身體還好吧?」

 

 

我聽著從電話筒傳來的聲音,忽然有股失落。

 

還在,期待著什麼啊……

 

 

「呃,妳有聽到嗎?」

 

因為我一直沒有回話,大石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啊,對不起,我在聽。」我回過神,趕緊回答道。

 

「啊其實,我們現在正在醫院的一樓,想問妳的身體現在能夠出來嗎?」

 

 

 

 

當我看到那群人的時候,心猛然一揪,手指緊抓著袖口。

 

 

回應著眼前那群人的笑臉,我也對他們露出笑容。

 

然後,被衝過來的菊丸搭住肩膀往那群人面前推的時候,手指緩緩的,鬆開。

 

 

 

已經,沒有力氣再握緊了……

 

 

 

手塚他沒有來。

 

 

 

「小渚我跟妳說!我們今天贏了四天寶寺喔,我們晉級決賽了!」雙手搭在我

 

的肩膀上,菊丸燦爛的笑容在我眼前晃動著。

 

「太好了,你們好厲害!」我笑著說,聲音聽起來些顫抖,因為整個人隨著菊

 

丸搭在我肩膀的手輕微搖晃著。

 

「英二,八雲現在是病人,不要這樣。」大石微皺著眉頭責備道。

 

「啊,對不起我太興奮了。」菊丸吐著舌頭。

 

「對了,剛剛慶功完後手塚就跟龍崎教練去討論決賽的事情了,所以沒辦法

 

來。」大石接著對我說道。

 

「喔,這樣啊。」我淡淡笑著回答。

 

 

沒力氣了,不只是手,大腦……也沒有力氣對這句話做出什麼其他猜測了。

 

 

這樣也好……

 

 

「學姐,妳的身體還好吧?」桃城臉上充滿關心,跟著湊近問道。

 

越前拉低了帽沿,別過頭去。「學姐,妳也太誇張了。」

 

越前,就算跟你相處過後我知道你是關心,可是聽起來怎麼還是挺機車啊……

 

「就是啊我們聽到時都嚇了一跳,」河村也抓著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道:「是我們給妳太多麻煩了。」

 

「對啊對啊,」菊丸的語氣也充滿了愧疚:「我們以後會自己好好唸書的,一

 

定!不會再只想靠小渚了……」

 

「不是啦。」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是我自己的胃本來就不好,不全是因

 

為當經理的原因啦。」

 

「八雲大概什麼時候能出院?」忽然不二差話進來問道,我才忽然發現,從剛

 

才到現在他都只是默默聽著我們說話沒有出聲。

 

「啊,後天。」我答道,瞄起不二身邊的乾,他被不二和海堂一人撐著一邊肩

 

膀,臉色簡直比我這個病人還要蒼白,也是從剛才到現在沒說半句話。

 

「乾你還好吧?」我盯著他問道。

 

「還好。」聲音異常的微弱。

 

 

詭異的是這時大家臉上都露出似笑非笑的奇特表情。

 

 

「呃,那個,咳──」一片尷尬的寂靜中,大石清了清喉嚨:「我們比賽完在

 

慶功宴的時候,乾他不小心被燙到了,所以,嗯……」不知道為什麼,大石邊

 

說著,臉卻整個紅起來了。

 

「咦?被燙到了?」我嚇了一跳,趕緊抓起他的手看了一下。「嚴重嗎?燙到

 

哪裡了?」

 

「咳,應、應該是沒事了啦……」菊丸的表情莫名的一陣尷尬,倒是一旁的越

 

前跟桃城已經明顯的開始憋笑。

 

「不過八雲沒能來慶功宴蠻可惜的。」不二倒是沒事般的微笑插開話題。

 

「就是啊,我們還遇到冰帝和六角,還有比嘉的人耶,妳沒到真是太可惜

 

了。」菊丸也嘆著氣說道:「對了小渚妳能來看三天後的決賽嗎?」

 

「我很想去啊,不過醫生說那天要在家裏休息,我看能不能偷偷溜去比看賽場

 

好了!」我吐了吐舌頭。

 

「這樣不好吧,身體比較重要。」大石似乎不是很贊成,眉頭皺起來了。

 

「我會看情況的啦,」我對他笑了一下,「對了,決賽的對手,晉級的是立海

 

大吧?」

 

「嗯,是啊。」大石搔了搔頭,微微笑著:「又要再度與立海對上了呢。」

 

「啊不過之前真的嚇了一跳呢,立海的社長居然是八雲學姐的表哥。」桃城看

 

著我,咧嘴笑了起來。

 

「哈哈,就是啊。」菊丸也看著我一直笑。「我也是嚇到了。」

 

「唉,別說了。」我輕敲了自己的額頭,一想到上次幸村精市跑到我們跟比嘉

 

的場地來,一副嗆聲的樣子的情景,還是覺得超丟臉的。

 

「欸,」越前倒是在此時出了聲,依舊是那張狂又慵懶的調調:「學姐。」

 

「呃?」我望向他,只見他琥珀色的大眼盯著我,然後慢條斯理的勾起嘴角。

 

 

 

「我們想要打敗立海,可以吧?」

 

 

 

我愣了一下,正選們都因為越前這句話,跟著揚起笑容看向我。

 

 

「喔喔──親情與夥伴的抉擇吶,學姐。」桃城嘻嘻笑著,像是在看什麼狗血

 

家庭倫理劇。

 

 

我環視著大家,想起不久前的關東大賽,第一次對上全國三連霸的王者立海,

 

那時大家緊張的心情。

 

那段時間大家為了迎戰立海所做的努力,到現在還歷歷在目。

 

 

 

現在,又要再度遇上立海大了,在全國大賽的最後一場比賽。

 

我們,真的已經一路走到這裡了呢。

 

 

 

是啊,在這一刻,不管是對手塚,或是對我,對大家也好,還有什麼事情是比

 

這個重要的?

 

 

 

從昨天到現在,我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情從那一片混亂中暫時脫出,我看著那

 

群人,終於能發自內心的微笑。

 

 

 

「廢話。不把那傢伙和立海打敗,我不會放過你們的,聽到沒有?」

 

 

 

 

至少現在,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

 

 

 

 

 

 

我看著他們進電梯,揮揮手,然後獨自一個人坐在醫院走廊上的椅子。

 

不想那麼快就離開大家所給予的溫暖氣氛,回到沒熟人的病房去。

 

 

 

全國大賽的決賽……一開始任誰也沒想過青學真的能夠走到這步,手塚他,真

 

的做到了帶領大家進軍全國的夢想了。

 

 

 

我撐著頭,發呆的望著自己的腳與地板,直到一陣腳步聲在我附近停下來。

 

我抬起頭,發現眼前的人居然是不二周助。

「呃,你怎麼又回來了?有東西忘了拿嗎?」我疑惑的望著他。

 

「嗯,我是這麼跟他們說的沒錯。」不二臉上是一貫的笑容。

 

聽著他這句話,我反而更加被他弄糊塗了。所以他是到底有沒有掉東西啦?

 

但不二並沒有再回答,反而是在我身邊坐了下來。

 

「手塚沒有來,妳很在意嗎?」

 

我感覺到自己全身僵了一下,張開嘴,過了好久才發的出聲音。

 

「呃……這、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嘛,比賽……當然比較重要啊。」

 

不二只是微笑著,過了很久才低下頭去。

 

 

「……喜歡手塚吧?」

 

 

我感覺到自己的眼皮猛然跳了一下。

 

「那個……你說……剛剛,呃,那個什麼?」

 

「八雲,妳喜歡手塚吧……」不二的語氣很溫和,也不像是問句。

 

 

 

斷掉了。

 

 

如果這個世界上存在任何辦法的話,我會用盡任何可能,衝過去按下的時間的

 

暫停鍵。

 

 

 

 

停頓了不知多久,我才感覺到窒息難受,用力吸了口氣。

 

而不二依舊微低著頭,注視著前方,彷彿他剛剛說的是「蕭邦剛剛也特別爬起

 

來為我彈了一首曲子。」這類無關緊要也不需要回答的句子。

 

我用力吞了口口水,而不二拋出這句問句後,就像已經沒自己的事情般,對於

 

我的沉默也沒再問下去,甚至根本沒有抬頭看我的反應。

 

 

 

這是,今天第二次被問到這件事情……

 

 

 

比起第一次被千尋問你喜歡手塚嗎?這次的手已經沒有力氣握緊,心臟也沒有

 

力氣再那樣劇烈狂跳了,只剩下某種接近麻木的刺痛……一陣一陣的……

 

 

 

我知道自己永遠沒有勇氣對手塚說出我喜歡你,光是想著手塚沉默聽這句話的

 

神情,就沒有勇氣承受。

 

我很害怕會從他的沉默跟他的眼中讀出拒絕,再也無法維持往常的相處。

 

所以只敢想著待在手塚身邊,默默的支持他,默默的喜歡他。可是──

 

 

這樣,是無法改變什麼的吧……到頭來我還是得在畢業典禮上笑著跟他說再

 

見,只是省了前面那兩句介紹自己的話。

 

 

 

我跟不二維持著沉默,似乎是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長到讓我素亂的腦袋慢慢的

 

幾乎快呈現呆滯狀態。

 

 

緩緩呼了口氣,我把背靠到身後的牆壁,感受著牆壁的冰涼透過衣服傳過來。

 

 

「不二,你……早就知道了嗎?」我聽著自己那空洞的聲調。

 

 

再度空掉了,在說出口那刻,堅持和期待什麼的,似乎都,一起,跟著脫離身

 

體了……

 

 

「嗯,是啊。」不二這才抬起頭來,對我微笑了一下。

 

「是嗎,果然是這樣啊……」

 

 

怎麼辦,我所沒有勇氣面對的那個答案,好像就要出來了呢……

 

 

「妳寧可憋到把自己送進醫院,也沒有想過要告訴他嗎?」不二對著我苦笑了

 

一下,那個笑容不知為什麼的讓我有些歉疚。

 

 

我微微笑起來了,連自己都不曉得為什麼還笑的出來。

 

 

「這個嘛……他會說:『目前的我除了全國大賽,不想考慮其他任何事

 

情。』,這樣吧。」

 

 

 

是因為,自己好像得到那個答案了吧……

 

 

 

聽到我的話後,不二很明顯的愣住了,用著極端複雜的目光盯了我很久,最後

 

才有些遲疑的問道:「為什麼……會這麼想?」

 

 

「應該說,我從下午就這麼想過了。加上連不二你都感覺得出我……喜歡手

 

塚……」我頂著背後的牆,瞇眼望著醫院走廊,那一大片的慘白延伸。

 

「手塚那麼聰明……應該,不可能感覺不出來吧?」

 

 

 

不二沉默了。

 

 

 

「所以,如果說他其實一直都知道……」

 

 

我下午一直,不敢好好去思考的問句。

 

手塚知道我……喜歡他嗎?如果答案是是的話,那麼……

 

 

 

「那麼,就是無法回應……或不想回應了吧……嗯。」我用盡全身力氣點了個

 

頭……想把這個句子收的有力一點。

 

 

 

不二靜靜聽我說完,眉頭皺的很深,一點都不像往常的他。

 

 

「八雲。」

 

「嗯?」

 

「至少,我認為在手塚心目中,八雲是個很重要的人。」

 

 

 

我靜靜聽著,很平靜的聽到最後一個字,我聽著,感覺自己緩緩的,拉開嘴

 

角,笑了。

 

原本以為,自己哪天聽到這句時,會萬分開心的。

 

 

 

「嗯,或許吧。不過,重要的人和喜歡的那個人……」

 

 

吶吶,原來自己親口說出來,是件這麼簡單的事情啊原來……

 

我吸了口氣,對著不二露出笑容。

 

 

 

「是兩回事喔。」

 

 

 

 

沉默,伴隨著這片慘白。

 

 

 

不二盯了我很久,像是想從我的臉上看出點什麼,很多次他都彷彿就要開口,

 

最後卻只是看著我沉默。

 

 

 

然後,手機響了。我把它從口袋掏出來,但在看到上頭顯示的名字時,猛然坐

 

起身,握著手機的手有些顫抖起來。我呆呆望著螢幕上的手塚的名字,聽著它

 

響。

 

 

「怎麼不接?」不二湊過來,看到來電顯示的那刻,隨即望向我。

 

「我……」我瞪著手機螢幕,遲遲沒有按下接聽鍵。「我不知道,現在……現

 

在該怎麼手塚說話……我不知道能說什麼……」

 

不二望了我一眼,對上他銳利的視線,我慌亂的只能一直搖頭。

 

他卻似乎在那刻做下了決定,做了一件讓我完全愣住的事情。

 

 

 

他把我的手機搶過去,在我還來不及反應時接了起來。

 

 

「手塚嗎?是我。」不二瞬間掛起了平常大家看習慣的笑臉,以平常爽朗溫和

 

的聲調對話筒應道。

 

我瞪大著眼睛,原本抓著手機的手懸在半空中,卻什麼反應都做不出來。

 

「嗯,大石他們剛回去。你要來嗎?」

 

「不二──」聽到這句話時我猛力抽了口氣,壓低了聲音想阻止他。

 

「嗯,我們現在在六樓電梯出來右邊的走廊。」他沒有理我,只是自顧自的又

 

說了些什麼,我張著嘴吧,腦中已經一片慌亂,千千萬萬個字句在飛旋。

 

 

「喔,那你已經快到了嘛。」

 

 

隨著最後這一句話,正式宣告著再也無法掙扎,這個事實用力壓在胸口上。

 

我感覺著自己體內的空氣一點一點的,有些顫抖的被吐出,像是把原本就已經

 

空掉的軀殼,再用力壓榨了一次。

 

 

 

我茫然的看著不二掛掉手機,轉頭過來把手機交到我手上,那重量讓我的手掌

 

猛然一沉,跟著全身顫抖了一下。

 

我猛然收攏手指抓住它,忽然感覺到原來手機是如此的有重量,像是要花盡全

 

身力氣才抓得牢不讓它掉下去。

 

 

 

「那麼,我也差不多該走了。」不二的這句話,讓我頓時清醒過來。

 

「你要走了?」一想到等一下只有我跟手塚兩個人,我趕緊拉住他。

 

「是啊,今晚我弟弟裕太會回家,」不二微笑著,看著我。「我已經在外頭待

 

很久了。」

 

我的內心不斷叫我懇求他留下來,可是猶豫了很久,我還是乖乖放開手。

 

「嗯,既然這樣,那你早點回去吧……」

 

 

 

不二走了以後,我發呆了很久,最後把背靠回牆壁上,手掌用力按住雙眼。

 

 

能夠喜歡一個人,是一件很快樂事情……一開始的八雲渚,只是想著要在畢業

 

典禮那天,握手對手塚笑著說你好跟再見。可是隨著當上網球部經理,慢慢

 

的,我好像已經忘了原先的自己,而在心理埋下了越來越多的渴望。

 

 

是啊,原本,只是這樣呢……

 

 

我看著電梯,數字一樓一樓跳著,在六樓停了下來。

 

是啊,是什麼時候,從原本單純默默看著他的快樂,慢慢變成這樣的?

 

 

 

還是會覺得快樂,待在他身旁默默看著大家一起努力時,覺得很快樂。

 

會覺得滿足,當覺得自己似乎猜得出他的想法時,就感到一陣滿足。

 

會覺得幸福,當自己和他獨處時,光是一般的交談就讓人幸福的手足無措。

 

 

 

我看著電梯的門打開,看著手塚走出來。

 

 

 

還有,有時會覺得心痛。

 

光是像這樣看著他朝自己走來,就覺得一陣心痛。

 

 

 

 

「不二已經走了嗎?」手塚望了一下我身邊問道。

 

「恩。」努力調整著自己的心情,我用平常的口氣答道。

 

手塚點了下頭,在原本不二坐的椅子上坐下來。

 

「聽大石說你跟龍崎教練在討論決賽的事情,討論還順利嗎?」我對他笑了一

 

下,問道。

 

「出場順序差不多決定了。」

 

「嗯,這樣啊。」我點點頭。

 

「身體還好吧?」手塚皺下眉頭,盯著我問道。

 

 

 

聽著他的語氣顯露出關心時,也會感到心痛。

 

因為會不自覺去猜想,如果今天生病的人是學妹,他又會是什麼樣的語氣。

 

 

 

「嗯,現在好多了。決賽應該還能偷偷溜去。」我傻笑著面對他,被瞪了一

 

眼。

 

 

 

為什麼還要微笑?

 

因為,不笑的話,讓心痛的感覺湧上喉嚨,就再也隱藏不住了。

 

 

 

 

「不行。」

 

我愣了一下,手塚的語氣完全沒有可以商量的餘地。

 

「決賽是三天後,妳那時的身體還不應該到比賽場地去。」

 

「可是──」我聽到手塚僵硬的語氣,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剛剛跟龍崎教練提過了,讓妳先休息一陣子。」手塚看著我,語氣非常嚴

 

肅。「繼續下去,就算妳現在好了,很快又會發作。」

 

「可是……」我眨著眼,想起自己剛剛才跟大家說想偷偷溜過去。

 

「身為青學的經理,決賽那天怎麼可以不到場。」

 

 

 

「可以請人那天代替妳。」

 

沉穩的,沒有任何猶豫的聲調,就像我認識的那個青學部長手塚國光。

 

每當他宣佈任何決定時,都是這樣低沉,穩重而嚴肅的語氣。

 

 

 

有什麼東西,破碎崩離了……

 

 

 

 

最後一根稻草……緩慢的,壓下來。

 

壓下來那刻,任何聲音,連求救或哭泣,都發不出來……

 

 

 

 

我伸手想壓住我的胃,可是動不了,連移動手指都做不到。

 

我只是維持端坐的姿勢,聽著手塚說下一句話。

 

 

「雖然時間很緊迫,」他遲疑了一下,思索之後說道:「我會問伊阪,她以前

 

短暫當過網球部經理,決賽來幫忙應該沒問題。」

 

 

那個名字的音節像某種銳利的武器,一刀輕劃開空氣,劃在我的鼓膜上,讓我

 

忽然想伸手摀住耳朵。可是我沒有,我費力的伸出手臂,環住自己的腰。

 

又是那種感覺,胸口跟胃都隱隱作痛,讓我又很想抱著肚子蹲下來。

 

 

不是在耳朵上,而是在聽到那刻,用力刺進胸口了。

 

 

 

碎掉了,有什麼東西……碎了一地的聲音……

 

 

 

 

手塚,你有聽到嗎?

 

 

 

 

「八雲。」

 

我猛然抬起頭來,茫然的看向手塚,看著他微翹的金髮,眼鏡後面那雙其實很

 

漂亮的眼睛,清秀卻又成熟的臉孔。每一道照在手塚身上的光線,折回來,一

 

刀一刀輕劃在我的視網膜上。

 

 

「妳的手機在響。」他盯著我,似乎在懷疑我有沒有聽進去。

 

 

 

之前也有過一次,在送你去九州之前。

 

那時我對著你擺出笑容,可是我的內心正在哭。

 

 

 

 

我聽著,過了須臾大腦才真正接收到訊息,機械式的接起手機。

 

 

 

 

我在哭。

 

用盡全身力氣在哭的聲音,你聽到了嗎?

 

 

 

 

 

「渚,妳跑到哪去了?」話筒傳來的是媽媽的聲音,透著些許焦急:「我已經

 

來到病房了,吃藥的時間到了呢。」

 

 

 

 

 

 

你聽不到。

 

「病人怎麼不待在病房裡,還到處亂跑?」時音打開醫院頂樓的門,一看到我

 

就忍不住似的碎碎唸道。

 

聽到這句不知為什麼有些熟悉的話,我對她笑了一下,倒是她臉上的笑容變得

 

有些勉強。

 

 

「接到電話時我嚇了一跳。」時音的語氣輕輕淡淡的:「妳確定了嗎?」

 

「嗯。」

 

「是因為學妹的關係嗎?」

 

「不是。」

 

「那為什麼?」

 

 

我看著她,感覺聽到的音調遠比自己原先想的要淡然的多。

 

 

「我並不知道手塚是以什麼眼光來看學妹,我只是弄清楚了,原來……」我微

 

微咬住下唇,再彎曲起嘴角。

 

「在那個最後的時刻,手塚他……並不需要我待在他的身邊。」

 

 

說著,一股溼熱的感覺湧上來,我覺得自己就要開始哽咽。

 

可是,我還是強忍著咬字不清的把話說下去。

 

 

「對我、對我來說,這是最後的支撐了……至少,希望自己能夠、能夠成為他

 

所需要的人──可是,對他來說……」我猛力吸了口氣,過了一會才有辦法再

 

說出話。

 

 

「我只祈求自己是特別的,可是昨天才發現,我認為只有我能做的到的那些,

 

其實是別人──別人也可以代替的。」

 

 

 

時音她聽著我說完,然後抱住了我,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

 

我把頭也靠在她的肩上,想起很久以前,我剛當上網球部經理時,她曾經對我

 

說過的話。

 

 

「時音,妳以前說過,不管我做什麼樣的選擇,都會支持我對吧?」等到我確

 

定自己能再度平穩的說話,我問道。

 

 

她輕輕放開了我,雙眼直視著我的眼睛,微微牽起笑容。

 

 

「嗯,不管妳做了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妳。」她溫和的說著,說完時揚起了

 

笑容。「妳願意的話,帶妳去私奔也行喔。」

 

 

 

我看著她,把眼角的眼淚抹掉,跟著淡淡笑了。

 

 

「那麼……我現在想放棄了……我覺得很累了。」

 

「嗯,好。我知道了。」像是迎接在外流浪了一圈,剛回到家的小孩,時音微

 

微笑著,有種溫暖。「辛苦妳了喔,渚。」

 

 

我聽著那句辛苦妳了,想微笑與想大哭的情緒同時湧上來。

 

 

 

看過的小說裡面,當女主角哭著說放棄的時候,好像應該適時的下著大雨,讓

 

人覺得天空也在為她哭泣一樣。讓看的人,都覺得世界也該為她悲傷。

 

 

可是風只是維持著這幾天的樣子,微微的,輕輕的拂過臉頰。

 

 

原來,原來。這句話其實沒什麼特別啊?就跟我們每天說過的千百句話一樣,

 

重量輕的像今天這樣的微風就足以把它吹的模糊。

 

 

 

原來,就只是這樣啊……

 

 

 

「對不起喔,還特別把妳叫過來。我只是想說,因為時音妳是第一個知道這件

 

事的人……」我拿緊了右手手上的手機,對時音露出現在的我所能擺出的,最

 

燦爛的笑容。

 

 

 

 

「嗯,所以……妳就幫我看到最後吧?」

 

 

 

 

雖然沒有什麼意義,可是,我們還是來……做個結束吧?

 

 

時音沒有說話,她用力握緊我的左手作為回答。

 

 

 

 

我感受著被時音握緊的手傳來的,另一個人的溫度,這樣握了一會,然後輕輕

 

放開。我對她笑了一下,走到醫院頂樓的其中一個角落,按下手機的通話鍵。

 

聽著鈴聲一聲一聲響著,把已經預想過的對話又在心理說了一遍。

 

 

 

「八雲?」

 

聽著手塚的聲音從話筒傳來,我輕輕吸了口氣:「嗯,是我。」

 

「我是想跟你說昨天晚上那件事情。」我沒等他說話,就自己把話接下去。

 

「今天醫生說了,出院後一定要在家裏修養才行,所以你說的沒錯,決賽那天

 

找伊阪學妹代替我去吧。」

 

 

我一口氣把我想說的話說完,然後才停頓下來,等待手塚的回答。

 

 

「嗯。」手塚沉默了很久,才回答了這樣簡短的字句。

 

可是我笑了,握著手機的手些微在顫抖。

 

「就是這樣了,要加油喔,幫我跟大家說。」

 

「好。」

 

「嗯,那就──」

 

就在我打算說再見時,手塚卻忽然說了一句不相干的話。

 

「妳記得吃藥。」

 

 

聽到那句話的同時,我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可是我累了……沒有力氣再去猜測這句話到底有沒有什麼意義,不會再因為一

 

句話就又自作多情的認為手塚對我有那麼一點特別。我用手蓋住話筒,把眼淚

 

抹掉,掛起笑容。

 

 

「嗯,我知道。再見。」

 

「再見。」

 

 

 

再見。

 

我喜歡你,再見。

 

 

 

 

等到我出院,等到回到班上,我們又會再見面。

 

嗯,可是,再見。

 

 

 

 

我想起自己第一次在全校成績單上面看到手塚國光這個名字,第一次在心裡默

 

唸了一次,然後記下。

 

一年級下學期某天放學時經過網球場,第一次看到手塚打球的樣子。

 

二年級時幫學妹轉交情書,第一次看到他而感到心臟狂跳。

 

三年級時第一次交談,還有那天下午,乾和不二、菊丸出現在我們班門口的情

 

景。

 

 

 

我看著螢幕許久,然後收起手機。

 

 

 

我想著進入網球部沒多久,和手塚打雙打時的情景,對了我到現在對牆打十球

 

還是打不好。

 

想起自己第一次跟手塚起衝突,以及第一次他送我回家,坐在公車上我全身緊

 

繃。

 

我想起手塚對上冰帝時,咬著牙忍著痛苦打完比賽的神情,在他要去九州的前

 

夕,我們兩個站在教室大樓樓下一起等著雨停,然後我對他說再見。

 

 

 

把手機放進口袋,我轉身走向時音。

 

 

 

我想起再度見到面時,看著他而感受到的淡淡心痛,黃昏的夕陽染的四周一片

 

黃暈,很不真實。

 

以及在警局時看著手塚撐著傘走過來,那一瞬時的窒息,和他一起走在傘下

 

時,經過的那些街道。

 

手塚家的庭院、客廳、和手塚的房間,面對著手塚幫他補課時,胸口無法抑止

 

的狂跳著。

 

 

 

我在時音面前停下來,她看著我,沒有說話。

 

 

 

我想著前天早上在更衣室前,看到的那幕,想像著他跟學妹兩個一起上學的身

 

影。

 

我想起昨天晚上不二對我說的話,手塚對我說的話,還有,我剛剛對手塚說的

 

話。

 

 

 

我站在時音面前,對她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我說完了。」

 

「渚……」她伸手觸碰了我的臉頰,因為那上面現在都是眼淚。

 

「哈哈……我原本以為昨天晚上眼淚掉了又停,停完又掉,應該已經沒有力氣

 

再哭了說……」

 

邊用力吸著鼻子,我扯起笑容。

 

 

「可是啊,沒想到現在……為什麼,」我舉起右手,手指用力抓緊胸前的衣服

 

蹲下來。

 

 

「這裡……還是痛到快要死掉了。」

 

 

 

 

 

 

已經……忘記了。

 

 

我忘了自己有多久沒那樣哭過,好像自從奶奶去世後就沒有過。

 

哭得腦中一片空白,胸口開了一個洞,全部的東西都從那個洞流掉了。

 

就算用手緊緊抓著胸口,還是從指縫掌間一點一點流逝,細細碎碎的,都跟著

 

風一起吹走。

 

 

 

 

 

 

 

吶,時音。

 

 

那時妳都對我說了些什麼,我已經記不起來了。

 

只記得妳一直蹲在我面前,我抓著妳的手哭,

 

 

 

 

用盡力氣抓著妳的手用力哭,才讓我覺得好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