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寂寞

若這世間從來都無寂寞存在，那麼所有的藝術家、詩人、音樂家、文學家就不會在這個星球上產生。許多看似「吃飽飯沒事幹」卻對世人影響深遠的哲學、科學研究，也將萬古如長夜的「未之有也」！

「不甘寂寞」的背後，其實存在著一種很偉大的人性內涵──要「把自己給出去」。

若對寂寞無所謂──堅心「自甘寂寞」。那面對「不理解你才是正常」的世人，剛成道了的釋迦就該隨即入涅槃，不再入紅塵。才剛放下望遠鏡，恍然大悟了的迦利略就應吞下當時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宇宙大秘密；努力避免禍從口出，任由教會繼續操控著所謂真理的解釋權。那梵谷呢？畫就畫吧，反正也不在乎誰來了解，內心裏的一切糾結、痛苦、衝突全沒了來由──看這樣子的梵谷能畫出怎樣的「向日葵」吧！

當你寂寞時，你內心的那種渴望、焦慮，其實和寫出一首首個人風格強烈樂曲的搖滾樂手正在創作時（沒有嗑藥吸大麻）的內心狀況十分相似。容或心思意象在內容上或有不同，那要達到、觸動、深入某人（或某些人）的心靈的企圖則一。

這樣看來，寂寞其實也不算是壞事？不，不對！寂寞和一切人類情緒各種面向一樣，是中性的，是既非好也非不好的。寂寞就是寂寞。它是啥啥，會帶來啥啥，其實都是人自己附加上去的。

仔細想想，因不甘寂寞而爆發生命能量為這世界帶來巨大影響的，也不盡然都是莫札特、愛因斯坦與眾多的諾貝爾獎得主，其中也包括了希特勒、毛澤東、賓拉登。

反正，不論是異人或凡人都難免寂寞。尤其內心越對這世界有愛（或恨）、有期待；對某人、某事有憧憬又暫時不得答案的時候。那感覺就好像宮崎駿的卡通「神隱少女」中的「無臉人」一樣，隨時都好像有話要說，可是開口都只有一聲聲的──啊、啊、啊。

該怎樣處理這個令人很「不甘」的情緒才好呢？

好像真的除了禪師、瑜珈士、大修行者才得免除它那種使人不舒服的侵擾。而那些個什麼如如不動、自性光明等等的，唉，又像是和我們距離太遙遠的東西。

我這輩子僅見過兩個稱得上「永難寂寞」的人。一個是古龍小說中「陸小鳳」的瞎眼好友「花滿樓」，另一個是我最近認識的新朋友。這個人，我總覺得在他身上聞不出什麼「火氣」。很像花滿樓──或是微風拂面，或是遠方鳥啼，或是什麼也不為只因內心寧靜，他的表情總是似有非有的在微笑。和他聊天最後總是在聊那些「兒時烤地瓜」、「爬山極累時在山巔躺下卻被眼前一株野花迷住」等等的「那類」的事。我覺得這樣子的人，無論他身處何時何地，或者孤獨或者不孤獨，他都可以不寂寞──他生活中的一切事物都一直在回應著他那能欣賞能感受的心。而這個，還真是不一定非要有「人」來回應不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