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經常性的遲到，是變壞的一種徵兆！」這是專家提出的警告。

學習成績中平，平時安安靜靜在老師心目中是乖學生的春興，近兩星期來便經常性地遲到，每每九點鐘左右才到學校來，同學調侃他是來吃午餐的。但當導師關心地詢問遲到的原因時，春興總是靜默不語，說不上個原因來，而聯繫家長的電話，也從來沒接通過。有日，朝會之後還是不見孩子的人影，於是， 王 老師特別放下手邊的工作準備專程去探視他，並約我同行。

早晨八點半，六月的天氣已是悶熱難當。車入村子，好不容易才找到春興他家圈在村外的養鵝場。瞧著鵝群， 王 老師粗估了一下，春興家大約養了五百隻上下的成鵝。一下車子入得鵝場內，群鵝見著生人，也不睬你來者是客，隻隻怒目圓睜地並伸長了脖子咿呀咿呀的直撲而來，這歡迎陣勢嚇煞人。我與 王 老師同時拔腿飛奔狼狽地竄到了矮簷下，驚魂甫定，才發現鞋子和褲子都髒了。

今天的經驗和以前完全不同，海邊學校的教師做家庭訪視時，都會感受溫馨的人情味，到訪的家庭一接到了通知，一般都會將狗栓好，並灑掃庭除禮貌地接待來訪的老師們。而從事養殖業的家長都非常豪爽好客，曾有多次的經驗，當談完孩子的學習與生活情形準備回校時，家長總會熱誠地從池裡捞出兩條魚或一袋子蛤蠣送你。所以，如果是騎摩托車來拜訪家庭，內行的老師會記得車右後方的籃子不能上鎖，開車的，則必須預先搖下後車窗方便主人「投贈」，避免拉拉扯扯不上道而屈了海線主人的好意，這是不行的。有三年的時間，我在四湖鄉服務，那裡盛產西瓜，農民鄉親也忒會培植，每個西瓜都碩大如24吋巨砲的砲彈，因此，我會識相地打開後車箱，避免巨彈匝壞了車子！

回想起有趣的往事，不禁令人莞爾，待看見穿著校服，提著飼料桶子，不知如何是好的春興就訥訥地站在身邊時，一下子又回過神來了。看來，今天是沒得禮遇的！春興就住在鵝場內臨時搭建的工寮裡，環境顯得髒亂，空氣中也混雜著濃濃的異味。他找不著椅子，我們便在方桌前站著聊了起來，稍後，春興突然想起來師長來訪，是應該奉上茶水的，他於是轉身回屋內抓來了兩隻透明玻璃杯，並將它輕放在桌子上。

「天！杯子夠酷」我與 王 老師目瞪口呆的看著密密麻麻的黑指印，佈滿了整個杯身， 王 老師不忘幽默地說：「還真像道家煉丹爐旁的分享杯！」春興手中的半瓶汽水不倒還好，一倒，鵝場內的蒼蠅蜂擁而至。看來，是來不及指導他要將杯子清洗乾淨了，兩人一飲而盡，又關心的和他繼續地聊著。

原來，春興的爸爸於數年前過世了，媽媽最近身體狀況也不好，因此，每天要除了按時餵養鵝群外，還要照顧媽媽的生活起居。了解了孩子上學遲到原因後，我感動的告訴他：「今天開始，你到校的時間就改為上午九時，學校不會記你曠課的！」我們知道成鵝再過些日子就可以賣了，他媽媽也會康復起來，那時春興便能正常上學了。上學遲到的壓力一解除，看的出來春興非常高興，他擬將瓶底剩下的汽水倒入我杯中時， 王 老師就逮住此機會，為他補上了一小段衛生教育的課程。

後數日，學校辦理「示範演說」的教育活動，輔導室鼓勵學生們帶著自己家裡的各種動、植物或珍藏的物品到校，並學習向全校師生們介紹與它們相關的資訊。春興帶著上台的正是他所熟悉的一對鵝隻，不可思議的，拙於言詞的春興居然在台上說得頭頭是道。演說結束時，他對著麥克風鄭重地宣布：「等一下，兩隻鵝一隻要給 王 老師，另一隻要送給校長！」說罷台下掌聲、笑聲久久不歇，學生們感興趣的是，要看我們兩位在上班時間怎麼去招呼這對鵝兄弟。

一整天逗著在辦公室內踱著步子的大公鵝，又想及「孩子經常性的遲到，是變壞的一種徵兆！」此所謂專家的話似也未必盡然時，我會心一樂地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