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異常晴朗，有些迷離
﹝不散﹞的雨在筆電的小螢幕閃動著
肥貓在桌邊用粗腴的指尖轉動螢光幕
讓蔡明亮與海賊王混搭著午後懶散

閣樓的音樂因為網路的錯亂讓戀戀風塵搭上歲月的船
少女輕柔的合音上飄浮著流逝時間的空虛泡沫
涼蓆上鬢角浸濡著汗鹹，午夢告訴我即將失去的味覺

『肥貓，走！我們去找韭菜包吃』暗紅發沙上像擱淺著一頭白色鯨豚

兩人騎到西門町的邊緣地帶，早已人去樓空
當早些時候老闆操著外省腔『不幹啦！』那一剎那
多少饕獸如夢初醒，顆顆油亮白胖的韭菜包竟成為櫻花包般不可多得
我們直直瞪著一張紅紙告示，幾十年的老韭菜早在上週斷香
『9月將於中華路200號與您在次相會』
愣著 一齣活生生小資商所排演的復活記

猛然地
剷平記憶蔓藤的怪手轟然從藍天中直落下扒蝕著腦殼中的頂葉與顳葉
回望中華路那片鬱鬱路樹
中華商場斑駁的建築體竟逐漸白化
地基蔓延出黑與白間的迷幻漸層
包裹住這條盤踞於路中的灰蛇
凝固 龜裂 粉化
一段不斷重複的默劇 一齣漸凍的段子

那年傍晚，不遠處的中山堂正擠滿男兒當自強的散場人潮
掛在老北平館子天花板扇葉正急速抽送著沸揚的國族情緒
老兵花白的鬍刺交雜肉湯油漬 店小二拉開嗓門歡迎一頭頭熙攘的饕兒
猶記電影早前那段陸皓東的對白
『等等！那國旗不能燒！』

我離那時代已經好久好久了啊
好久好久你知不知道？店小二？！
他依然用粗啞的嗓門喊著『歡迎光臨』 一副陪笑臉的死樣子
惱了！真的惱了！！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我聲嘶力竭地狂吼，人聲鼎沸的麵館子依舊如故
空隆一聲，直朝一片沒有界線的玻璃罩撞了上去
我疼得弓起背，摸摸嘴角，齒根已經斷裂，襲來一波又一波電麻的痛楚
才發現我癱坐潔白如雪的石子地上 如一頭失語的困獸
灼紅的血液一滴滴打在白石上形成點點圓漬
我沮喪著呢喃著
『那….那國旗不能燒….』
掌中一丸白石朝玻璃擲去
白石竟穿越厚重玻璃牆砸向店小二
周遭景致竟逐漸白化
嘩然一聲

.....灰......
.......飛....
..煙.........
.............
.............
滅...........

那是一陣死亡的寂靜啊…..
我惘然地在地上畫了一個白色圖騰

那是一個異常晴朗的午後
韭菜包已經發了餿
過了這段溽暑
將用胃酸分解這段記憶的鐵鍊
證明自己曾存在於這歷史尾音

『肥貓，我們走吧，去景美吃上海生煎包去！』
『喔....好ㄚ』
兩頭饕獸騎著小綿羊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