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7-30 19:02:57子路

走進中聯辦的四小時

2011年7月9日的上午,我跟另外四位曾任和現任的通識教育科老師,以私人身份,一同前赴西環中聯辦,與宣傳文體部部長郝鐵川會面,就一些內地的社會問題交換看法;同時在席的,還有中聯辦的宣傳文體部處長彭健恆。

聚焦內地貪腐問題

郝鐵川曾於本年3月25日在《明報》發表〈架起兩地心通的橋樑〉一文,及後我於3月28日在《明報》發表〈還不是人民的政府〉一文以回應。數天後,朋友傳來 郝氏在「微博」的回應,他說:「昨日《明報》刊登許漢榮〈還不是人民的政府〉,與我商榷。我想對他說的是:中央政府是不是人民的政府,主要是內地十三億人 民和香港愛國者說了算,而不是幾個唯西方馬首是瞻的幾個港人說了算;西方模式並非都是普世價值,不願走人類公理和國情相結合的中國特色道路的人,永遠不會 對中國作出正確評價」。

之後看郝氏的博文,我偶有回應。不久之後就收到他的建議,說希望找個時間,與香港的通識教育科老師見見面,談談大家如何了解內地,於是我就充當聯絡人,邀請一些認識的老師共同前往。會面本來安排在6月份,可是郝氏因身體抱恙,遂改為7月9日舉行。

郝氏同時亦建議,為能希望討論更聚焦,於是在會面前建議訂下「怎樣看待內地的貪腐問題」這一主題,並向參加的老師收集一些問題。最終收集的問題有二:

一、 從近年大大小小的官民衝突和官方對衝突的處理手法(維權、上訪、郭美美與紅十字會事件、漢維、漢蒙民族衝突的處理、殺警或殺法官、潮汕及增城衝突的處理等 等),可以看出,國民對中國執政當局是存在很大的不信任。單靠維持經濟的高增長,是不足以解決這些問題的,請問如何解決這種信任危機?

二、國內的貪腐問題,很多時都是官員的問題,官職愈高、貪的愈嚴重,如許宗衡案等,貪污的數額甚大。我想這些經公布的不過是冰山一角。在內地經濟一日千里的今天,官員貪腐,百姓受害,這些問題,我們在香港應如何看?當我們批評,在你們眼中,又是否「井水犯河水」?

看大局也看「個案式」

上述兩個問題,因為時間關係,只討論了第一題。郝氏提出的觀點我們不陌生,他認為中國在改革開放以來,國家總體來說,發展是在進步當中,但在整個發展的過程,出現不同的社會問題也是事實。

不過,郝氏特別指出香港人看內地問題、對內地政府抱有不信任的態度,而在看待內地各種問題時,香港人慣於「個案式」,不夠全面。反之,內地人一般對政府是信任的,當然也有不滿意的地方,但都以「建設性」的角度提出意見,以改善目前的不滿之處。

在會上,我跟一些老師也提到,香港人並非不知道內地的發展在廣闊的層面上是持續向前的,只是我們身為老師的,更要關注內地個別事情,尤其是弱勢群體的權利問題。我們總不能常常只看大局,而不看「個案式」的公義問題。

此外,郝氏仍然是比較在意我們以西方的民主理念為「普世價值」,對「中國特色」的視而不見。他一再重申,以共產黨為執政黨,並輔以八大政黨為參政黨為主體的 政治體制,是合適於中國國情的。他也指出,在基層人大的選舉,已有不少普選的例子,他說假以時日,中國必然會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民主道路。

然而,在我個人而言,普選並不是民主的終點,反而在有了普選以後,前路如何走,才是最值得我們關心的。所謂「西方式」的民主,不一定是最好的制度,但由人民 選出執政的團隊,也應是人民應有的權利。重視每個人手上的選票,重視每個人對政府擁有的影響力,我想這才是我們看的「普世價值」,而這價值,根本無分東方或西方。今天我們在香港爭取普選,目標也應是這樣,只是香港的政黨和從政的人大多缺乏理念,才造成今天政局的紛亂而已。

引領學生放開胸懷

郝氏也提到,因為我們彼此的生活經歷不同,所以對內地的認識也有不同。他指出他們那一代,曾經歷一波又一波的政治運動,也曾受過極「左」打壓的苦,但他只視之為「母親錯打了孩子」,因此他們仍然是從心裏地擁護共產黨,對共產黨領導中國視之為必然、視之為唯一。

他這樣的看法,我想我只會尊重,但不會完全同意。因為歷史告訴我們,共產黨不只一次為了鞏固黨的利益,犧牲了人民應有的權利。建國初期,那些破壞力驚人的政 治運動,讓多少人民受苦?讓多少知識分子受害?除非這些都不是事實,否則,「黨大於國」的意識仍在;我個人而言,並不願見。

在整個會面過程,大家坦誠地表述了各自的看法,分歧是大的,幸而也沒有誰要說服誰的意圖。

在我看來,大家雖然看事物的角度不同,但能多溝通總是好事;我也是因為這種想法,才決定充當聯絡人。我們身為任教通識教育科的老師,能夠直接聽到內地官員闡 述如何看待內地事務,比起透過媒體,可能會更加有用。我們也能藉此向內地官員說出我們對內地事務的關心,着眼之處究竟在哪?

香港已經回歸中國十四年,不論我們是否願意,跟內地的接觸只會愈來愈頻繁。但我們身處香港,還享有比較全面的資訊和言論自由,我們實在有責任帶領學生放開胸懷,廣納四方之見,以建立獨立思考能力,我相信我們還是能繼續發揮香港的特色和優勢,不怕被邊緣化。

郝氏曾表示,希望這樣的溝通會是持續性的。我想只要仍然是坦誠溝通,不是統戰手段,我個人還是希望有更多的老師可以走進中聯辦去,有更多的四小時。


(本文刊於《信報》2011年7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