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挽回的悲劇　　廖耀英

常常覺得人生有許多悲劇，不少人在光鮮亮麗的外表下，其實都隱藏了一層陰影。

而人生的悲劇，有些是天命，有些是噩運，但絕大部分是人為的。

在所有人為的悲劇中，最打擊當事人，最能給當事人重大傷害，最無法避免的，常常都來自最親密的家人，甚至配偶。

為什麼會如此？兄弟尚且會鬩牆，更何況是沒有血緣關係，只靠盟誓或情義在維持的夫妻關係？夫妻雖然那麼親密，但情愛的本質卻是多變的；它永遠面臨考驗，永遠都有誘感；更何況镸久存在的夫妻關係，許多漸漸變質，有些相處情勢改變了，另有一些則連內涵與外觀都有了可怕的蛻變。

有些當事人昧於自知，以為枕邊人永遠都是當年初遇時那個人，殊不知歲月和際遇也會改變一個人；大部分人則是吝於溝通，了解和關懷，長久以來，彼此漸漸疏遠。可是

可是也有很多人在完全信任配偶的情況下，被對方給欺瞞。足見夫妻關係，不能依賴最被的盟約和情愛，正因為愛情如此多變，人心也經常隨著環境和事件變化，

所以夫妻應該時時互相關心，互相探問，互相了解，才不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和事件上被配偶所挖的坑洞痛摔一跤。

某日，我搭一輛計程車到遠方去，司機是位看起來深沈寡言的前中年期男士。

因為路途太遠，長時間的沉默有些令人不安，因此，我便想找點話和他攀談一下。

在車子的前座上有張照片，是兩個十多歲少女的合照，看起來像姐妹。

我開始寒暄：〔那是你女兒吧？長得好漂亮！〕

他〔哼〕了一下，也許是那曾牽動了他的嘴角吧！

我不死心，又問：

〔她們像媽媽吧？媽媽一定很漂亮。〕

他停了半晌，我以為遇到一個悶葫蘆，正想算了時，聽他哼了一聲，恨聲說道：

〔漂亮有什麼用？人死了，漂亮有什麼用？〕

一聽到他說人死了，我不敢接口；倒是原來不敢開口的人，這時卻開始滔滔不絕的說起來了：

〔太太，我看你是個正經人，如果妳有玩股票，我勸妳不要再玩，那種東西坑人，不是我們這種散戶可以玩的。

我太太就是背著我玩股票，玩到做丙種，又把房子拿去抵押，玩到股票斷頭，房子也被拿走。她不敢跟我說，自己跑到台中喝毒藥自殺。警察通知我，我抱起她，毒藥侵到背部，肉都不見了。〕

他哽咽起來：〔她怎麼那麼笨，錢沒有了再賺就好，只要她好好活著。〕

我可以感受他們夫妻感情多好。〔你不知道她在買股票？〕

〔我那時自己開印刷廠，忙得要命；而我們感情那麼好，我不知道她會背著我做什麼？〕

又是一椿妻子背著丈夫犯下不可彌補過失的事件，

不同的是，太太用自己的生命謝罪，留下傷心不已的丈夫，如果她告訴他，也許這條命不必死也不一定。

也許至今他們仍是恩愛夫妻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