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9-29 14:29:43薑糖

春落鋼鐵城之三:在校園的各個角落相遇

回憶總是在數年以後自動變得美麗。不管當初是多麼的咬牙切齒,經過了一段時間,那些人事物都會像蒙上一層柔焦似的讓人回味再三。留學就是這麼一回事,我想大概和男人當兵是一樣的感覺吧。

因此留學生和男人一樣,總愛提當年勇,同樣的話題,每次聚會一定會被熱烈討論,並且,講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也總不厭倦。

話說我們一群大概十個台灣學生,出國前在台北見過一次面,大家交換過了聯絡資料之後急忙的一個一個打包飛出國。也許是台北的生活太過安逸,沒有人想到我們初來乍到匹茲堡,竟然連遇到彼此都要靠命運安排。

聯絡資料,能有哪些?不過就是名字,電話號碼,email,MSN。除了名字以外,其他的東西沒有一樣派得上用場。連房子都要張羅的我們,不用說有固定的電話號碼了,剛來的時候,大家四散在哪裡都不知道,學校報到千頭萬緒,打電話不知道該怎麼打,上網路也不知道該怎麼上。若是自己帶電腦可能要插無線網路卡,在學校裡面用,需要註冊一堆有的沒有的。若是用學校的電腦,一整天在外面奔走,能夠有時間坐到電腦前面就很不錯了,況且一開始,還要去學校計中登記帳號來使用。像這種事情,對還沒有地方住,入境文件還霧煞煞的人來說,優先順序是很後面的。

打電話也是一樣的道理,我們最多只能在路上打公用電話聯絡房東,至於要聯絡同學們,在只知道名字的狀況下,實在是沒有什麼辦法。

上一屆並沒有什麼學長姊可以幫助我們,台灣同學會又形同停擺,能夠依靠的其實沒有什麼人。

我到達的第一天晚上,因為和同學會的人聯絡出了差池,因此差一點沒有地方住,要睡街上。

有的時候回想起來,每個人的命運,完全取決於當時先遇到誰。就在我徬徨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第一位救命恩人出現了,讓我們姑且叫他費米。

在某一篇我們大家協力的寫作中,他是以 T-shirt,短褲,Jansport 背包的姿態出現的,就像任何一個典型的台灣大學生。時值傍晚,天色微微的黑了,他從街角轉了個彎走進來,認出了我。

嘿,我好像認識你。這是我們當初相遇的第一句話。

當時我大概已經呆楞得不知道要高興還是激動,只是跟著一步一步的走。原來他已經住進了同學會出錢租的公寓,會長間接通知了他,當天有一個新生要來,沒想到這個新生就是我。

我常常在想,如果當時我沒有遇見費米,往後的那兩年,不知道我會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和什麼樣的人交朋友。

費米帶著我走了進去,他對設施做了些簡介。沒有什麼規矩,一切以方便為先。那是一個位在地下室,一房一廳的公寓。透過客廳的窗戶,我可以看見外面的草坪,和八點鐘還是昏黃的天色。房子裡面是雜亂的,臨時而克難的電腦桌,顧不得美感的電線,胡亂堆著的兩大箱行李。沒有在用的廚房洗碗槽,嚴重積水的浴室。

費米把臥室讓給我。我走了進去才發現電燈是不亮的,裡面也沒有任何多餘的照明。坐在房間地上,我用手指撥著電話號碼打電話回家,時差讓我開始頭昏,緊繃之後的放鬆讓我開始虛脫,我在黑暗中四處環顧,忽然之間,排山倒海的無助,讓我開始想家了起來。




照片用自http://www.okoshi.org/tadashi/pictures/20031118-Fall2003/sm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