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再怎麼放蕩不拘的人，到了異國，很少不多少學著循規蹈矩一點。在自己國家裡，再怎麼為非作歹，也不會給趕出去，但是到達異國的第一天開始，這種「不是自己的國土」的感覺便如影隨形，為了在這邊完成某種目標，多少還是得認份遵守一下別人的遊戲規則。因為不是自己的社會，行事總有些忌憚，多少得先看看身邊別人怎麼辦，日常生活裡當然也是能夠盡量守法就盡量百分之百守法，免得給人難看地攆出去。有時猛然醒過來，突然會覺得氣悶，青春期的反抗精神就這樣活生生地早夭在這個國度。

　　來到美國第三年了，到星期二以前我都還過著沒有美國駕照的生活。一直沒拿駕照有兩個原因，一個是消極反抗國家機器的分類和規訓，另外才是一個主要原因——懶惰。許多人來美國很快就去考了駕照，因為在美國國內，坐飛機可以出示駕照就好，辦保險、買酒喝酒也都是駕照說了算。因為美國沒有台灣、日本的身份證和戶政系統，連登記投票都是去汽車監理所辦理，在他們心中，駕照幾乎等於是身份證一樣。駕照幾乎等於身份證一樣，美國同學還十分驚訝地問我：「所以沒有美國公民身份也可以拿駕照？」

　　這麼好用，那我為什麼非要拖得七晚八晚才去考呢？第一，我很少在校外喝酒，反正學校的酒保大多是我的朋友，要不就是在朋友家一塊兒喝，有沒有駕照沒什麼關係；第二，麻州的汽車保險不要求汽車所有人一定要持有麻州駕照，國際駕照的保費一樣；第三，我要填給美國政府的表格已經夠多了，我實在很不想自找麻煩再跟他們政府打交道。自從911以後，入境要填表，到學校報到也要填表，搬家也要填表，辦理SSN也要填表，這個國家的表格之多，要求證明文件之多，真是要讓人喘不過氣來。

　　不過，這個月底要開車去好幾州，因為實在不想一一查詢各州對於駕照的規定，又在朋友苦口婆心的勸告下，我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趁去保險公司交涉之際，順便去考駕照。

　　美國的駕照考試和台灣一樣分為兩個階段，筆試和路考。筆試可以隨到隨考，據說還有中文和日文翻譯本。但是聽說中文寫的比英文還難懂。據說有的學校同學會會累積考古題，讓同學考前惡補一下，我們這邊買車的人不多，猜想八成沒有考古題的存在，自己念一念麻州駕車手冊關於交通規則的那一章，就跑去監理所隨機考了。

　　隨機考之前，報名要檢查幾種文件，包括兩種有照片的ID，SSN，還要一張現住地址的證明，因為忘了最後一項，結果又得跑回家拿。報名櫃臺立刻就可做視力測驗，我完全不知有視力測驗這回事，眼鏡又放在台灣，就硬著頭皮做了，十個字有兩三個根本就是瞎猜，還好辦事人員很好心地還是讓我過關了。只是提醒我記得帶眼鏡上路。上機考試的房間就在櫃臺旁，彷彿又回到考托福和GRE的考場的感覺。考前準備的時候，台灣時的唸書猜題習慣就跑出來了，我把幾呎前要打方向燈路邊停車要幾呎寬等數字背一背，把交通規則、交通號誌的圖案和形狀意思複習一下，總共花了十分鐘，就跑去考試了。考題出來以後，突然嚇了一跳，怎麼都是沒看過的題目？比方說：

　　「美國車禍統計數字中，有百分之多少的人會在車禍中受傷？」
　　「如果你未滿21歲喝酒開車，懲罰會是多久的徒刑？」
　　「在什麼時候你會被要求做視力檢查？」
　　「吸食毒品後開車會有什麼後果？」

　　一開始我看前幾題一點印象都沒有，十分心慌，但轉念一想，像我們這種在台灣考標準考試身經百戰的人，怎麼能被小小的駕照筆試打敗？於是就開始分析題型，題目一共有二十選擇題，每一題做完以後會立刻告訴你正確答案是什麼，我便猜想這個題目的用意不是在於考你背了多少有多棒，而更像是有提醒教育和強調威嚇的意味存在。依著這個準則，車禍受傷數字就選越多越好，喝酒開車懲罰當然就是越重越有可能是正確答案，視力檢查當然就是第一次申請和每一次換照都要重做，吸食毒品當然就是不管在麻州或者其他哪一州全部都不可以。像我這麼兩光的人，總算還是順利考過筆試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