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文鳥飛走之後，偵三連過了一段沒鳥的日子，這段時間連長也不在連上，等他回來，了解了這一切的鳥事後，便毅然決然地作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再買兩隻鳥吧。」

也許你會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我們非要養鳥不可，當然，這是有原因的。

如果你看過美國的影集或是卡通影片的話，也許你會有點印象，消防隊裡會總是會養隻金絲雀之類的小鳥，據說是類似警報器的功能，我們也是一樣，身為專業的偵檢消毒化學兵連隊，連上也一定要有兩隻鳥，來當做所謂的「毒氣警報器」。

至於為什麼要用鳥來當警報器，而不用貓啊、狗啊、果子狸啊、甚至傘蜥蜴啊、百步蛇之類的動物呢……這我哪知道啊，我中文系畢業的，跑去當化學兵已經很奇怪了，現在還問我動物的事情，真是……

連長是個性子很急的人，他決定了的事情，是馬上就要付諸實現的，第二天，我就看到他帶了一個小紙盒回來，裡面有兩隻小幼鳥，才剛孵出來沒幾天而已。

連長說：「這叫紅面小鸚，剛孵出來沒幾天，還要人餵呢，等過幾天牠們羽毛長好了，再放進鳥籠吧。」

說完，又把木白叫來吩咐，說連長不在的時候，要木白來幫他餵鳥。

當時的木白學長，已經有點老了，不太菜了，而我也即將要破冬了。

有一天連長不在，大夥吃完晚飯回來，木白進連長室餵鳥，我又值安官，也不知道是哪來的靈感，我突然向連長室裡說了一句：「喔！木白啊！小鳥沒有鋼盔啦！」

這一句話，引來在場弟兄們的狂笑，大家都想起了以前那些機車到不行的資深弟兄們尖酸刻薄、冷嘲熱諷的鳥樣，於是那些刺耳的聲音又此起彼落的冒了出來，甚至進化出更精妙的來……

「喔！小鳥都沒有個人裝備啦！鞋子穿幾號要講啊！」

「小鳥的啣補單呢？沒啣補單我要怎麼幫牠們辦餉啊？」

「木白！你要給牠們驗準則啊，準則不會背怎麼行啊！」

「小鳥還沒寫新兵到部的資料啦！這樣怎麼行啦！」

上面那些莫名其妙的話語，都來自於比木白菜的弟兄們，此時我看到木白的表情，像極了打破老婆心愛的蟠龍花瓶，而努力洗滌自己罪過的唐先生，他說：「這樣啦，菜的時候被老的欺負，老的時候被菜的欺負，我怎麼這麼可憐啊，三連都沒有學長學弟制了啦……」

事實上，我們連上當然還是存在的學長學弟制的，但是這不是重點，我們不討論……

回到紅面小鸚的部分，是的，過了幾天，連長放其中的一隻進鳥籠，而另一隻呢，另一隻怎麼了？連長說羽毛還沒長好，過幾天再放出來，然而，幾天之後，我們看到了另一隻……

「這是什麼鳥？」

一群人愣在鳥籠前面，眼前是一隻黃毛鳥，沒錯，面部也是紅的，是紅面小鸚沒錯，但是牠的眼睛腫腫地張不開、頭歪一邊、羽毛凌亂、腳也站不太穩、走兩步就跌倒，簡直就是鳥中之壁雕啊……

木白路過，表情相當不自然，極度地心虛，他裝作沒看到，低著頭想要繞開，我一把拉住他，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這鳥怎麼成壁雕了？」

「這……其實是有一天晚上，連長餵牠時，不小心失手，讓牠摔到地上了，然後就變成這樣……」木白回答。

「連長摔的？」

「是啊……」

「那你心虛個屁啊！」

「對喔！」木白如釋重負地大聲說道。

那天晚上，我和關爺兩人帶著壁雕去「轉診」，獸醫師說，壁雕這輩子就這樣了，每天用生理食鹽水洗洗眼睛，過些日子眼睛就會好，不過壁雕就是壁雕了，牠會一直這樣歪歪的活下去……

從此，我們的鳥籠裡，住著一對紅面小鸚，一隻很健康，一隻像壁雕。

這兩隻鳥比先前的老文鳥可愛多了，牠們常常窩在一起，相親相愛，為連隊上增添了不少四樓小陽台的溫馨氣息，不過牠們有時也會有一些怪怪的行為。

以壁雕來講，牠每天就是閉著眼睛晃來晃去，不時摔倒，要不然就是用趴或是躺的方式睡覺，對一隻鳥來講，攤開翅膀趴著或是兩腳朝天躺著，如果不是死了，那還真有點不尋常……

那隻健康的就更絕了，鳥籠裡有一個小鞦韆，牠一直很執著地想要上去，首先，牠用嘴咬住鳥籠，然後用腳一步一步地攀上去，攀到鳥籠頂上，嘴一放，變成倒吊在鳥籠裡，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牠是在模仿蝙蝠，其實牠一心一意的就是想要爬到鞦韆上，有幾次牠終於成功了，然後我發現牠開始徬徨，因為，牠不知道該怎麼從鞦韆上下來……

「欸，你是鳥欸！你有翅膀不會用喔？你不會用跳的喔？白痴……」副連長對著鞦韆上徬徨無助的紅面小鸚鳥說話了。

這其實是個伏筆，或者是個預警，當我看到副連長對著鳥說話的時候，心裡有一股說不上來的不安，感覺好像會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

果然，又一個例假日，我留守，副連長也留守，這實在是太巧了，一點也不誇張。

副連長抓了健康的那隻紅面小鸚，向空中一拋……這回兒，紅面小鸚可不像先前那老文鳥一樣幸運地飛走，牠直接飛向牆壁，「啪」地一聲撞了上去，然後自由落體，「咚」地一聲掉在地上，就這樣，一動也不動地結束了牠短暫而璀璨的一生。

「想不到健康的那隻竟然先死了啊！生命真是無常啊！」連長回來的時候，看著只剩壁雕的鳥籠，感慨萬千。

我和木白在一旁，面面相覷，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總之，經過了這麼紛紛擾擾的鳥事之後，我從副連長身上學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貪玩必定會闖禍」，而副連長也因為這一切的鳥事，得到了「辣手摧鳥鳥見愁之魔鳥終結者」的封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