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4-06 16:25:25jenny

恩威并重,中國式母愛收服叛逆洋繼子

  這是我和美國繼子道拉斯的故事。我們之間有沖突,更有愛……世界上最說不清、理還亂的兩個字就是緣分,我和這孩子有緣分。
  難以駕馭的搗蛋鬼我再嫁的德裔老公金發碧眼,可繼子卻繼承了印第安人母親黑頭發黑眼睛的特點,倒和我這個中國后媽相似。真正住在一起,我才發現這小子不好對付。
  我和他爸在客廳看電視,他會從后面悄悄用噴水壺往我們頭上灑水,當我們是花草;我做好飯菜從廚房端出來時,他卻藏在衣柜里和我們玩躲貓貓。甚至在有人來做客的時候,他會爬上屋頂裝神弄鬼,弄出很多響聲,玩得很過火。全家出游,長途車程,百般無聊的他在后座上脫下球鞋,把極臭的腳伸到坐在前座的我的后腦梢。第一次我笑了一下,第二次我警告了,第三次我不客氣了,眼明手快地把他的襪子扒了下來夾在擋風玻璃的雨刮上。就這樣, 看著他心愛的襪子在高速公路上迎風飄揚,我拍手大笑,直到他急得發誓再不胡鬧,這才把襪子還給了他。我警告他:“要學會控制自己,否則還會吃虧。”他連連點頭,老實了一點兒。
  婚后不久,我和繼子認真談了一次話,我誠懇地說:“我嫁給了你父親,并不能取代你媽媽的位置,但作為你父親的妻子, 我必須擔當照顧你的職責。如果你能和我合作,我將會很感激。”他聽后立即和我擊掌表示答應。
  不過很快我就發現,其他事情都好商量,但洗澡他不肯合作,每次總是想盡辦法拖延,我有點兒束手無策。我非常惱火,怪丈夫太溺愛他。有一天,乘孩子不在,丈夫向我道出了緣由。道拉斯五六歲的時候,全家居住在美國內華達州的雷諾小城。有一次他跟父親去朋友家做客,那是一棟老房子。剛坐下不久,他想小便,獨自去了屋角的廁所。剛進去不久,他突然發出慘叫聲:“讓我出去,讓我出去!”他父親沖了過去,但廁所的門緊閉,怎么也打不開。等把門撞開后,道拉斯蜷縮在廁所的一角,已經昏過去了活動假牙。他蘇醒后不記得發生過什么事,只是再也不愿意獨自一人去廁所。他父親帶他去看心理醫生,心理醫生用催眠術讓他說出了那天發生的事:他上完廁所準備離開時,一個巨大的男人擋住了他,阻止他開門,還做出恐嚇的樣子,他嚇得失去了知覺。后來才知道,那棟房子從前真有那么一個男人,不過早就死了。難道達拉斯遇見了鬼魂?沒人知道真相。
  隨著我的到來,道拉斯漸漸可以自己上廁所了,但不是開著門就是拿著電話一路講話以減少自己的恐懼感。我買了一個浴室收音機給他,鼓勵他說:關上門,打開燈,放音樂,必要的時候扯開喉嚨唱歌,那就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近身了。
  幾天后,我和道拉斯有了第一次小沖突。那天早上,我正在趕寫一篇稿子,讓他自己出去買早餐,兩分鐘就可以走到。他說:“不行,你必須開車送我去。”我一口拒絕,說:“我在工作。我的責任是讓你吃飽和準時上學。如果你覺得委屈可以去問校長,我做得對不對。”他極不開心,吃了兩塊吐司權當早餐。在送他去學校的路上,我認真地對他說:“我知道你很生氣,因為沒人用這種口氣和你說話。我要告訴你的是,你有權對別人提要求,別人也有權說‘不’。”
  我暗想,無論有多難,我都得用我們中國人教育孩子的那套方法,來管教這個童年時心靈受過創傷的可憐的美國孩子。
  被寵壞的天才道拉斯是充滿藝術細胞的孩子,尤其對音樂。他父親為了鼓勵他,積極為他創造條件,他不但擁有電子琴、三角鋼琴,還有一套價值不菲的音響器材。為了鼓勵他牙科診所,一向對前衛音樂有敵視態度的我,卻整天陪著他彈琴、唱歌,他很開心。道拉斯魔術也玩得棒,為了他,我特意采訪了舊金山出名的魔術道具店和那一年的魔術冠軍,道拉斯和他們的合影還登在了報紙上。
  道拉斯最不喜歡吃蔬菜和蝦,我就把蝦用甜酸肉的燒法烹飪,他嘗過之后果然喜歡上了,以后無論我用哪種方法燒蝦,他都樂意吃。有一次,他想買心愛的物品,我和他做交易:“如果你能把這小碗豆腐和這些綠葉菜吃下去,我們馬上就去買。”他一分鐘內把桌上的蔬菜全吃光,還驚異地大叫:“這么好吃的東西,為什么我到現在才發現!你沒有提醒我!”此后只要是我做的蔬菜,他都會吃個精光。
  有一次,他在學校的美術作業得了獎,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天,我特意出去買了他最喜歡的墨西哥早餐放在他床頭。當他從香味中驚喜地醒來,卻看見我就著咖啡吃昨晚他吃剩的比薩餅,他嚇得大叫:“比薩不是早餐食物,并且是隔夜的比薩,應該扔掉。”我說:“我知道。但吃了也不會死呀!”
  很快,道拉斯初中畢業了,他的親生母親來參加他的畢業典禮,并同意他暑假和她回雷諾短期居住。道拉斯自幼在雷諾生活,那里有著兒時美好的記憶和青梅竹馬的朋友。可憐的孩子老是打電話對我說:“如果你和爸爸也能搬來雷諾居住,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但不可能,他的親生母親不歡迎。再說,當時我已是舊金山中文報紙的新聞編輯,家里不能少了這份收入。
  從雷諾回來后,道拉斯沒有心思在加州上學,因為他在雷諾交了個女朋友。為了能和女朋友日夜廝守,道拉斯答應了親生母親苛刻的條件:媽媽不接送他上下學,下雪天都如此;家里鑰匙不能給他,怕他帶朋友回來。他毫不猶豫地答應,并如愿以償搬回了雷諾。他真的什么苦都能吃,我感嘆這孩子追求生活目標的韌勁,也擔心他個性中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狂性,這會讓他走極端,要么成功,要么墮落。道拉斯的女朋友是個好女孩,父母對她管教也很嚴,道拉斯不能隨心所欲地約女朋友。后來女孩子不知怎的成績下降了,和父親爭吵、鬧矛盾,甚至鬧到警察局,父親一怒之下把女兒送回拉斯韋加斯。
  道拉斯很想念女友,而我丈夫居然答應兒子圣誕節去拉斯韋加斯探望女朋友。我很詫異,問丈夫:“你們美國人怎樣看待十幾歲孩子的初戀冷光美白,是盡量促成還是冷處理?”他想也不想地回答:“當然是冷處理。”我又問:“那你為什么還要讓兒子去?兩個未成年孩子,萬一他們不能自控出了什么事怎么辦?”丈夫沉默了,但還是為兒子買了機票。
  后來,丈夫告訴我:“我想利用這個機會激發兒子的責任心,奮發向上。我對兒子說,那是一個好女孩,你要好好想想怎樣才能令她幸福。”
  可現實情況與我老公的想法正好相反,戀愛使道拉斯無心上學,而他的母親竟然遂了他的心愿,去學校簽字讓他退學了。
  道拉斯親生父母“美國式”的教育孩子的錯誤做法釀出了惡果。沒過多久,女孩和他有了矛盾,她幾次提出分手,道拉斯一百個不愿意,心情變得很壞,和母親的矛盾也日益激化。很快,道拉斯的母親通知我們,必須限時把兒子接走,而且是永遠。我把他接回家中,以為這事太平了,沒想到一場更大的風暴來臨了。
  一天晚上,9點多了,道拉斯突然走到我們面前說:“我女朋友和母親從拉斯韋加斯飛到了雷諾,身上沒有錢,也沒有地方可去,你和爸爸馬上去雷諾的機場把她們母女接回來,和我們住在一起!”
  多聰明的孩子,他居然想出了用“包起母女倆”的方法來奪得女朋友,并且是先斬后奏!我當然不會答應,只同意讓雷諾的親戚去接一下,或給他們一些錢住旅店。結果,全被道拉斯否定,他堅持要接她們來同住,并對我發怒道:“為什么你這么沒有同情心?”他雙手握拳,說不達到目的絕不罷休。我不松口,屋子里的空氣好像凝固了。突然,道拉斯轉向父親,指著我大聲喝道:“你還是不是男人,為什么要她同意?你為什么不把她趕出去?”
  丈夫這時站起身對兒子說:“她是我的妻子,你不能這樣對她說話。我宣布:你不可以在這里住下去了,我帶你去舅舅家。”
  終于成人的小子父子倆再回來時,已經是幾天以后了。道拉斯趁父親不在的時候擁抱了我,說:“對不起,你是對的。我女朋友的媽媽竟然吸毒,為了方便買毒品,竟然住進了道友幫她訂的旅館,連累到自己和女兒都受到道友的騷擾。最后,我建議她們去找政府尋求幫助,母女倆這才解脫并回了雷諾。”
  道拉斯依然愛著他的女友。幾天后,為照顧女朋友,他也去了雷諾。可他還是未成年的孩子,連自己都照顧不了。在我的勸說下,孩子的父親也去了雷諾照顧兒子。雷諾的生活對丈夫來說,可謂水深火熱。兒子因為退學了,日子過得日夜顛倒,但有一樣他堅持得很好,就是無論天氣再糟糕,他都會準時接送上學的女友,當然得由父親開車去。到了后來,從買日常食物到商店購物,甚至去同學那兒玩,都得父親開車接送,他父親完全成了隨叫隨到的隨從和司機。
  終于有一天,我丈夫爆發了,做了一個父親不應該做的事情:離開道拉斯,去女兒那兒暫住,以作為對兒子的懲罰。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除了給兒子生活的基本費用,他連兒子的電話都不接。道拉斯打電話給我,除訴說對我們的懷念外,還說:“這幾個月的獨立生活,讓我懂得了兩件事 無痛植牙:一是你從前對我說過的話‘生活只有靠自己’是對的,只有具備獨立生活的能力,才能活下去;再就是不但比薩可以當早餐,為了省錢,任何只要入得了口的食物都是可以當早餐的。”
  我在電話中坦率地告訴他:“我不認同你爸爸的做法,我曾經面對面對你父親說,你可以對孩子說不,但絕對不能離開他,他還未成年。但你父親堅持,我不好勉強他。我認為,這次的經歷對你不僅難忘,而且是一個里程碑;你能認識到這些,是長大了的標志,因為從此你可以不需要別人幫助,獨立生活了!”
  感恩節,我特意去了雷諾看繼子。那時父子倆的冷戰仍未結束,見面時道拉斯很高興,緊緊地擁抱了我。我塞了些錢給他,他羞愧地說:“我不能拿。”我哈哈大笑:“你是我兒子,你不拿誰拿?”我心里說,從前給錢,他從來都嫌少,看來這孩子真的長大了。孩子有了良好的變化,這是我的中國傳統教育的結果。孩子也越來越聽我的話,我發現孩子的頭發很長,就順口說了一句:“該去剪了。”沒想到第二天,他居然理了個光頭來見我,還告訴我:“你多次要我節約。剃這樣的光頭,能省下不少理發錢呢!”我真是哭笑不得。看來,他仍是個孩子!
  2009年1月28日,道拉斯終于滿18歲了。那天我在香港,專門趕去雷諾替他慶祝生日。老公在我的催促下也在兒子生日的當天趕到,父子倆擁抱在一起,和好了。我們送給兒子的生日禮物是一套計算機軟件,他居然懂得貨比三家,猶豫了很久,最后買了一套最便宜的軟件,把他老爸也感動了。生日晚宴中,他說了對將來的打算:進音樂學校,將來做有出息的音樂人。
  18歲是道拉斯人生的開始,也標志著我和洋兒子之間的風雨告一段落。在美國,18歲的孩子已經有了自主權,而我們做父母的也可以卸下所擔待的責任了。
  轉眼與繼子分開快兩年了,他已變成有責任心的孩子,一邊工作掙錢,一邊為進音樂學院繼續作準備。繼子在雷諾,我和丈夫在加州,我們分處兩地,有時候他會打電話給我,我故意逗他玩:“你小心點,我可是喝了紅酒,差不多醉了,不想挨揍就給我躲得遠遠的!”電話那頭,他嘻嘻哈哈地說:“我才不相信!你不過是很想念我,故意提高嗓門嚇嚇我而已!”
  這小子,看透我了!
  小子,腳踏實地展開人生,心想事成——這是我這個黑頭發后母獻上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