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1-30 00:35:06文卉
相遇(1)
每天早上瀏覽報紙的人之所以看報，是為了要把事情忘掉，或者是為了萬一在下午碰到人時，可以找個話題聊天。
因此當人們把當時議論紛紛的"馬內可‧烏里亞特及鄧肯"事件忘記，或者是記得那件事，卻像是在夢境般地模糊不清時，並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事情發生在一九一Ｏ年----彗星來臨及百年慶的那一年。那一年發生的事件過後，我們又經歷了許多事件，同時也忘記了很多事情。事件發生時的主角都已經去世了，而那些當時在場的目擊者，也都發了重誓，決定保持沉默、守口如瓶。當時我約莫是九歲或十歲光景，但是因為感受到那種儀式的嚴肅氣氛，我也正經八百地跟著別人湊熱鬧，舉起手來發誓。
我不知其他人是否已經發現我把事情說了出去，我也不知他們是否仍保守住秘密。總之，不管怎麼樣，底下就是整個故事發生的經過，不過因為事隔遙遠，而且因為我對文學用語好惡的關係，無可避免的與原來發生的事件稍有出入。
我的堂兄拉菲努，那天下午帶著我到勞雷里斯的一個牧場去參加一個烤肉宴會。我現在已經無法詳細描述當地的地形。就讓我們想像是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北邊的一個有樹木遮蔭淳樸小鎮裡。小鎮的地勢一邊傾向河流。不是一個擁有一大片草原的狹長城鎮。
這一趟搭火車旅遊的時間，漫長得叫我不耐煩，不過孩提時代的時間，如眾人皆知的，總是要比一般時候要長得多。我們進入牧場大門時，天色已經開始變暗。我記得在那裡擁有許多古老時代所發生的相同事物：烤得焦黃的肉所散發出來的味道、樹木、狗、乾枯的樹枝及使人們聚集在一起的營火。
赴宴的客人加起來，還不到一打。
所有的客人個頭都不小。不過事後我才知道，年紀最大的那位，還不到三十歲。我當時一看到他們立刻就察覺他們對於所談論的事情都很在行。我到現在仍然覺得比不上他們的淵博。
他們當時談論的主題都是些賽馬、裁縫、馬車，及代價非常昂貴的女人之類的事情。沒有人在意我的膽小，也沒有人注意到我。牧場的僱工正以他熟練的技巧慢慢地在翻烤一隻小羔羊，那隻小羊讓我們在飯廳著實待了好長一段時間。他們在飯廳裡談論葡萄酒出產的日期。
屋裡頭還有一把吉他，我記得堂哥唱了一首艾利亞斯‧雷吉利斯所作的『瓜拉尼女人』及一首『高卓人』。歌詞將近十分之一是用『倫發多』語(註:布宜諾斯艾利斯常用的一種黑話)唱的。他是以那個時代已經非常貧乏的『倫發多』語詞彙唱出來的。歌曲是描述在胡寧街上的一間房子所發生用小刀博鬥的故事。
有人拿來了咖啡及一些紙捲煙。他建議擺一張桌子，四個人玩。鄧肯同意他的看法，但是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烏里亞特到底是中了什麼邪，他就是非要堅持第一種玩法不可。除了偶爾玩玩外，我從來就不喜歡玩紙牌，而這偶爾玩玩的目的，就是為了彌補惡作劇、朗誦詩詞及處於孤獨迷宮時所剩下來的時間。
我悄悄地在沒有人發覺的情況溜了出去。一間陌生、黑暗的房間接稅只有飯廳裡有燈光)對一個小孩子來說，比一個旅行家發現一個新國度還要來得意義深遠。我一步步地在房間裡探索。
我記得屋子裡有一個彈子房、一間有直角形及菱形窗戶的陳列室、兩張躺椅，及一扇隱約可以看到花園涼涼亭的窗戶。我在黑暗中迷了路，(他的名字經過了歲月的切割後，好像叫阿西貝多或阿西貝爾)最後碰到了我。不知是由於好心，或是為了滿足他那收藏家的虛榮心，他帶我參觀了一個玻璃櫥窗。他開燈後，我才知道，原來櫥窗裡裝的都是白晃晃的武器。
這些武器由於容易操縱，好使用，因而名聞一時。他告訴我在貝爾加米諾的路旁，他有一小畦田地。就在這來往於省城的機會，他搜集到了這麼些武器。他打開了櫥窗，並沒有看著卡片上的說明，他就把它們的歷史一一告訴我，通常大抵都很相似，只不過是把地點和時間改一改而已。
我問它在這些武器當中是否不包括莫瑞拉的匕首。
莫瑞拉在那個時代就代表典型的高卓人，就像後來的馬丁‧費耶羅及唐‧賽根多‧宋布拉一樣。他不得不承認沒有。不過他說他可以拿一把有著U形護柄的一把類似的匕首給我看。突然間，傳來幾句憤怒的聲音打斷他。他立刻關起了櫥窗；我則緊跟在他後頭。
烏里亞特大聲叫罵說他的對手設下圈套騙了他。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把他們圍在中間。
我記得鄧肯比所有人都高大，個子結實魁梧，表情冷漠，頭髮金黃得發白；馬內可‧烏里亞特是個好動的人，頭髮烏黑，劉著一撮稀鬆、傲視一切的鬍子。顯而易見的大家都喝醉了。我不知道在地上是否有兩隻或三隻棄置的酒瓶。或許是電影看多了，所以使我憶起那個假象。
烏里亞特得理不饒人的破口大罵，毫不讓步。咒罵之聲由尖銳刺耳轉為滿嘴的三字經。鄧肯似乎是沒有聽他罵。最後，聽煩了，他站了起來，賞了他一拳。烏里亞特在地上大叫說他再也無法忍受這種侮辱，他要向鄧肯下挑戰書決鬥。
鄧肯拒絕了他，並且加上一句說明：
『事實是我怕你』
一時爆笑之聲四起。
烏里亞特此時站了起來，回答道：
『我想跟你決鬥，現在就要。』
有人注意到，武器並不虞匱乏。
我不知道是誰打開了櫥窗。馬內可‧烏里亞特找了一把最炫麗、耀眼、刀身最長的武器----那把有U形護柄的刀子；鄧肯則似乎心不在焉地胡亂選了一把木製護柄的刀子，刀刃上有「阿爾波利多」的商標字樣。另一個人說馬內可選擇刀子的方式非常獨特。沒有人會奇怪在那個時候馬內可的手會發抖戰慄；也沒有人會訝異當時所有人及鄧肯的手同樣地在顫抖。
--------待續--------------
因此當人們把當時議論紛紛的"馬內可‧烏里亞特及鄧肯"事件忘記，或者是記得那件事，卻像是在夢境般地模糊不清時，並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事情發生在一九一Ｏ年----彗星來臨及百年慶的那一年。那一年發生的事件過後，我們又經歷了許多事件，同時也忘記了很多事情。事件發生時的主角都已經去世了，而那些當時在場的目擊者，也都發了重誓，決定保持沉默、守口如瓶。當時我約莫是九歲或十歲光景，但是因為感受到那種儀式的嚴肅氣氛，我也正經八百地跟著別人湊熱鬧，舉起手來發誓。
我不知其他人是否已經發現我把事情說了出去，我也不知他們是否仍保守住秘密。總之，不管怎麼樣，底下就是整個故事發生的經過，不過因為事隔遙遠，而且因為我對文學用語好惡的關係，無可避免的與原來發生的事件稍有出入。
我的堂兄拉菲努，那天下午帶著我到勞雷里斯的一個牧場去參加一個烤肉宴會。我現在已經無法詳細描述當地的地形。就讓我們想像是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北邊的一個有樹木遮蔭淳樸小鎮裡。小鎮的地勢一邊傾向河流。不是一個擁有一大片草原的狹長城鎮。
這一趟搭火車旅遊的時間，漫長得叫我不耐煩，不過孩提時代的時間，如眾人皆知的，總是要比一般時候要長得多。我們進入牧場大門時，天色已經開始變暗。我記得在那裡擁有許多古老時代所發生的相同事物：烤得焦黃的肉所散發出來的味道、樹木、狗、乾枯的樹枝及使人們聚集在一起的營火。
赴宴的客人加起來，還不到一打。
所有的客人個頭都不小。不過事後我才知道，年紀最大的那位，還不到三十歲。我當時一看到他們立刻就察覺他們對於所談論的事情都很在行。我到現在仍然覺得比不上他們的淵博。
他們當時談論的主題都是些賽馬、裁縫、馬車，及代價非常昂貴的女人之類的事情。沒有人在意我的膽小，也沒有人注意到我。牧場的僱工正以他熟練的技巧慢慢地在翻烤一隻小羔羊，那隻小羊讓我們在飯廳著實待了好長一段時間。他們在飯廳裡談論葡萄酒出產的日期。
屋裡頭還有一把吉他，我記得堂哥唱了一首艾利亞斯‧雷吉利斯所作的『瓜拉尼女人』及一首『高卓人』。歌詞將近十分之一是用『倫發多』語(註:布宜諾斯艾利斯常用的一種黑話)唱的。他是以那個時代已經非常貧乏的『倫發多』語詞彙唱出來的。歌曲是描述在胡寧街上的一間房子所發生用小刀博鬥的故事。
有人拿來了咖啡及一些紙捲煙。他建議擺一張桌子，四個人玩。鄧肯同意他的看法，但是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烏里亞特到底是中了什麼邪，他就是非要堅持第一種玩法不可。除了偶爾玩玩外，我從來就不喜歡玩紙牌，而這偶爾玩玩的目的，就是為了彌補惡作劇、朗誦詩詞及處於孤獨迷宮時所剩下來的時間。
我悄悄地在沒有人發覺的情況溜了出去。一間陌生、黑暗的房間接稅只有飯廳裡有燈光)對一個小孩子來說，比一個旅行家發現一個新國度還要來得意義深遠。我一步步地在房間裡探索。
我記得屋子裡有一個彈子房、一間有直角形及菱形窗戶的陳列室、兩張躺椅，及一扇隱約可以看到花園涼涼亭的窗戶。我在黑暗中迷了路，(他的名字經過了歲月的切割後，好像叫阿西貝多或阿西貝爾)最後碰到了我。不知是由於好心，或是為了滿足他那收藏家的虛榮心，他帶我參觀了一個玻璃櫥窗。他開燈後，我才知道，原來櫥窗裡裝的都是白晃晃的武器。
這些武器由於容易操縱，好使用，因而名聞一時。他告訴我在貝爾加米諾的路旁，他有一小畦田地。就在這來往於省城的機會，他搜集到了這麼些武器。他打開了櫥窗，並沒有看著卡片上的說明，他就把它們的歷史一一告訴我，通常大抵都很相似，只不過是把地點和時間改一改而已。
我問它在這些武器當中是否不包括莫瑞拉的匕首。
莫瑞拉在那個時代就代表典型的高卓人，就像後來的馬丁‧費耶羅及唐‧賽根多‧宋布拉一樣。他不得不承認沒有。不過他說他可以拿一把有著U形護柄的一把類似的匕首給我看。突然間，傳來幾句憤怒的聲音打斷他。他立刻關起了櫥窗；我則緊跟在他後頭。
烏里亞特大聲叫罵說他的對手設下圈套騙了他。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把他們圍在中間。
我記得鄧肯比所有人都高大，個子結實魁梧，表情冷漠，頭髮金黃得發白；馬內可‧烏里亞特是個好動的人，頭髮烏黑，劉著一撮稀鬆、傲視一切的鬍子。顯而易見的大家都喝醉了。我不知道在地上是否有兩隻或三隻棄置的酒瓶。或許是電影看多了，所以使我憶起那個假象。
烏里亞特得理不饒人的破口大罵，毫不讓步。咒罵之聲由尖銳刺耳轉為滿嘴的三字經。鄧肯似乎是沒有聽他罵。最後，聽煩了，他站了起來，賞了他一拳。烏里亞特在地上大叫說他再也無法忍受這種侮辱，他要向鄧肯下挑戰書決鬥。
鄧肯拒絕了他，並且加上一句說明：
『事實是我怕你』
一時爆笑之聲四起。
烏里亞特此時站了起來，回答道：
『我想跟你決鬥，現在就要。』
有人注意到，武器並不虞匱乏。
我不知道是誰打開了櫥窗。馬內可‧烏里亞特找了一把最炫麗、耀眼、刀身最長的武器----那把有U形護柄的刀子；鄧肯則似乎心不在焉地胡亂選了一把木製護柄的刀子，刀刃上有「阿爾波利多」的商標字樣。另一個人說馬內可選擇刀子的方式非常獨特。沒有人會奇怪在那個時候馬內可的手會發抖戰慄；也沒有人會訝異當時所有人及鄧肯的手同樣地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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