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有燒香就有保佑，訂婚當天一滴雨都沒下



訂婚實錄(下)


還閒聊著，(我承認我不算是個太有自覺的主角)外頭已經開始找起了新娘。重頭戲要來了！林要幫我帶上那枚套住我的信物，我也要在他的中指上如法泡製，該是整個過程中最重要的一段吧？我拿起了裝著戒指的藍絲絨戒盒，在舅媽的陪伴下出場。

大堂的正中央已經放好了一張昨天夜裡就從三樓祠堂搬下來的檀木太師椅，Sam搬來了自製的，放著紅絨布的踏腳凳，舅媽扶著我上了椅子，順勢擺正裙擺，端端正正地坐好就了定位，林才從右側靠近我，沒有演練過，沒人知道下一步該是怎麼做，還沒有人反應過來呢，林就撲通的單膝跪下了。霎時整個大堂爆出一陣大笑，笑的最厲害的祇怕就是林老爹了，大概也沒想過自己的兒子會來這一招吧？

媒人忍著笑，語音顫抖地請雙方戴上戒指，看來也是憋的挺辛苦的。林這才在哄笑聲中回了神，一把抓起我的手，將戒指迅速套上我的左手中指，動作快到像怕我跑掉似的。我把目光從手上的戒指移到林帶笑的眼睛，想來自己的眼睛必定也是兩彎弦月，給未來漫長的、勾結糾纏的雙人歲月裡，帶上一點晶瑩剔透、玫瑰色琉璃光。

捷老媽提醒我們動作別太快了，我特別請來攝影的乾弟弟阿凱只怕會來不及拍。於是我和林就如同星光大道上的巨星，在鎂光燈下擺上各種不同的姿勢以饗觀眾的需求，有趣的是，事後的照片裡，沒有一張兩人的目光是正對同一個鏡頭的，顯然我們的巨星經驗不足，無法與好萊塢中的同僚們一較長短。

我們拍得得趣之際，負責錄影的捷老哥可不耐煩了，一聲：「過癮了沒？」又把才停歇的笑聲勾了起來，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這爽朗精神只怕是笑出來的呢！

捷家的幾個男丁在捷老弟的一聲吆喝下，抬起了林送來的聘禮及香燭禮炮等物，是到祠堂謝神及祭拜祖宗的時候，這就只有少數親戚連同我和林上樓祭祖。這時就是一直都很安靜的捷奶奶天下了。沒有人比高齡的她更懂得稱謂上三代五代的祖先，更知道謝神祈福的話，或是祭祀的禮俗了。謝天的時間是冗長的，老奶奶何嘗不希望唯一的孫女能有個好的歸宿，況且又是一去要到天邊的美國，只怕東方的神祇保佑不到，多請托幾句也是人情之常。一干小輩肅靜的等待這一幕，素來秉行敬鬼神而遠之的我，彷彿也在奶奶殷殷切切的禱詞中，感受到巨大的幸福。林有力的手在戴過戒指後就一直沒離開我的手腕，他是不是也感受到所有來自親愛的父母與親朋好友龐大的期待與祝福，而緊緊抓著我感動得不能自己呢？

當老爹幫我戴過了伴頭花，所有的儀式就到此結束，接下來迎接我們的是一片混亂。我衝回我的房間，隨便將回禮放進了木盛盒，數清楚要回送的禮餅數，扔給了等在門口的弟弟們。隨後才真的是可怕的拍照時間，東一張西一張，長輩一張平輩一張，男方親友一張女方親友一張，種種惱人的排列組合繞完了一大圈，終於大家都累了，林一家先告辭，約好了等會兒飯店見，捷老爹也開始分配起車子，由於還有親戚要回來坐坐的，分派起來煞是費事。

從來只聽見過新娘要換裝敬酒的，沒看過新娘一大家子都換裝的吧？

我早早就把化妝師遣回去了，沒打算做什麼大幅度的改變，自然也沒道理硬留人家。迅速地換上金色織錦短旗袍，掛上朝珠似三串長珠鍊，林的媽媽送的金鍊金耳環，再搭上有點俗氣可是配到不行的金色人造皮革的高跟鞋，我就已經準備停當，可以披掛上陣了。

下樓來，一大家子全換了裝。捷老爹已經神氣的穿起新作的白唐裝和黑衫褲；捷老媽也穿起了鵝黃細嫩的百折短洋裝；三個男丁根本就討厭西裝長褲這樣沒有個性的穿著，於是哥哥穿起他最愛的老爺褲，弟弟換上我從巴黎帶回來的性格襯衫和銀項鍊，Sam也走起了休閒風，大概就只剩小曈曈和得照顧他的大嫂懶得換裝。

據說會出現的颱風豪大雨，完全地不見蹤影，天是半晴半陰，剛好有漂亮的天色和盛夏中難得的涼爽天氣。小姑姑說，這是因為我是龍女的關係啊！呵呵，我想林天生的好運道也有幫點忙吧？就這樣，一夥人浩浩蕩蕩的來到了飯店，寶艾西餐廳原有的雍容氣息，在天公作美和一點點綴修飾之下，更是表露無疑。林和我搞笑逗趣的照片獲得一致好評，可最重要的是，林和我都在心底忍不住擺出了和照片一模一樣的跩跩表情。我知道的，我們都愛上了自己的文定，即便在多年後，從回憶的櫥窗中取出來咀嚼，它也依舊一塵不染，其味馨香。

還很清楚的記得，主桌上捷老媽努力的活絡氣氛，加上林的爸爸和大伯都是談天炒氣氛的能手，終於以大陸行、台灣調、二胡月琴地開啟了捷老爹的話匣子；也記得，急著撥電話找尋從台中上來參加的翠萍，和騎車前來的攝影大師阿凱，幾經波折總算找到在君悅洗手間換裝的櫻桃；曈曈小可愛很不識相的在上菜時大哭了五分鐘，等她長大了我會記得請她屁股一頓板子的；當然還有我和林穿梭在親朋好友中，開心的敬酒話家常。

雖然不得不承認，在林一家依照習俗先行離去之後，因為開心，也因為沒有裝淑女的壓力(其實本來也沒有太顧著形象)，我的確變本加厲的故態復萌，毫無顧忌起來，先是為甜點吧掃盤，然後在透天的噴水池邊撩起旗袍、踩著高跟鞋追逐年紀很小的小堂弟，還陪著他把一瓣瓣玫瑰花片貼在天鵝冰雕上，甚至在宴會後直接吆喝起表弟妹回家過過一年一次方城之戰的癮，解解因節食久未嚐麻辣鍋的饞(當天的食客應該都被我這個一臉新娘濃妝，頭上還別著花，偏偏穿著短褲涼鞋的怪客嚇到)。心裡還是有一點點不一樣的，自此之後，生命中多出了另一個再也不是無關緊要的個體，林沉墊墊的分量將在我的生活中扮演舉足輕重的地位。害怕嗎？也許有一點，但挾持著親愛家人的祝福，與林細緻包圍的愛，更多的是一股來自心底暖暖的、充實的快樂。

在文定的瑰麗落幕之後，這點子快樂將引領我和林到什麼地方呢？想必，是一個更更快樂的溫暖之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