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異域重逢

數日後，玉兒知道只要一運氣，胸口便覺窒息，然後一陣昏眩。若是絲毫不運氣，心神清醒許多。換言之，玉兒已成了『廢人』，為此，心中不禁悽惶。

自從那日突襲李布德，王爺府上上下下，無不對玉兒更加恭敬，生怕她憎恨李布德。綠雲一直侍候她，從未因襲擊李布德而疏遠她。雖是如此，玉兒卻深深感到自己困滯在恩與仇之間，完全進退無路。

一日早膳後，李布德決定帶玉兒和綠雲上街道，並派幾名府內高手及馬車隨行。玉兒初時見城中事事新鮮，帶著濃厚異國色彩，但暗驚夏國竟然能夠在荒野上建立繁榮昌盛，難怪夏國擁有千萬雄兵。

李布德轉過頭來，對玉兒道，『這裡以佛教為國教，四處都可見到喇嘛。很多治國之道，仿傚唐宋的制度。文字方面乃參考漢字六書理論，不難學習。玉兒姑娘若覺累了，請到馬車上歇息。』

玉兒一聽後，心想，『他貴為王爺，為何對我以禮相待？我曾企圖擊傷他，卻不見他報復。莫非他對我有意？他話中涵意，似乎希望我長留此處，接受異國文化。但夏宋兩國正交戰，我不能無故妥協。更何況，他答應等我的傷一痊癒，便放我走。他應該不會出爾反爾，除非他真的對我有意。』臉上微微露出疑惑之色，然後低聲道，『多謝王爺關心，我並不覺累。』

綠雲察覺玉兒心中有事，於是問道，『小姐是否會想永遠住在這裡？』

玉兒一征，立即道，『我非夏國人，豈能長居此地？』

綠雲笑道，『我也非夏國人，但我可以長居此地呀！』

玉兒悄悄看了李布德一眼，搖頭不語，輕輕嘆了一聲。

李布德見她嘆息，心中明白她依然不願化解敵意，只想回宋國。即使自己已決定要她長期留下，但為了讓她安心，只有笑道，『玉兒姑娘生長在宋國，面對各類異族，可能難以適應。若無充分理由，豈會居住此地。綠雲，別說傻話了。』

綠雲羞道，『綠雲愚笨，小姐休見怪。』

玉兒正要答話，忽然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她大聲驚呼，『李寒！』

呼聲剛盡，刀劍聲連續響起。玉兒仔細一瞧，發現除了李寒之外，還有個蒙古姑娘與他並肩攻擊李布德一行人。接著李寒拉住玉兒的手，往巷子裡跑。幸好街道上的人多，李布德怕傷及無辜，讓他們逃走，最後只命令手下暗中追蹤。

李寒緊緊拉著玉兒的手，跑到一間寺廟，然後道，『咱們安全了。』

玉兒因久別重逢，心中一歡喜，抱住了李寒，流下淚來道，『寒哥哥！』


第二十七回  互訴情愫

李寒被玉兒這麼一抱，登時心跳急速，加上一聲〝寒哥哥〞，更是驚喜無已。玉兒的臉藏在他懷裡，低聲道，『以為今世再也見不到你，幸好上蒼憐憫，能在此地重逢，此後要我死千遍萬遍都行。』

李寒推開她，大聲道，『什麼死千遍萬遍都行？半次都不許妳死。若要死，讓我替妳承受。』

玉兒抬起頭來，正色道，『答應我，誰都不許死。』

李寒立即道，『是！是！誰都不許死。玉兒小姐，其實我‧‧‧我‧‧‧』

玉兒暈生雙頰，目不轉睛的凝視著他，柔聲道，『說好應改口叫我玉兒，怎又忘了？』

李寒見她微微嬌羞的模樣，恍若天上仙子，心想，『今日不如將心事告訴她，就算她心中沒有我，也甘願為她死千遍萬遍。』

過了半晌，李寒才道，『玉兒，其實我在妳很小的時候，就認定妳將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但我李寒身份卑微，不敢對妳表示。直到夏兵屢犯邊境，老爺被擄，接著妳也失蹤。當時，我已經魂銷魄散，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若妳死了，我也活不成。然後，就是不停地尋找妳，盼望妳安然無恙。現下，妳毫無損傷的站在我面前，我實在欣喜若狂。』

玉兒聽了這番話後，感到他的溫柔敦厚，低聲道，『寒哥哥，我從未認為你的身份卑微，反而認為你是個豪俠好義的大丈夫。至於那件事，我‧‧‧早已知道，在兵營時，無意中聽見你曾和大哥談及此事。當時我不知所措，沒讓你知道，只躲在營帳裡。不過在受傷後，被李布德軟禁的期間，我‧‧‧居然無時無刻想著你。朝朝珠淚落，夜夜夢魂驚。』

接著拉他的手臂道，『寒哥哥，咱們趕緊回汴京，此地不宜久留。』

李寒微笑，深情地望著她道，『妳說啥，我就做啥，咱們回汴京去，離開這個鬼地方。但還有一人尚未到，不知她是否安然脫困。』

正說到此處，忽聽門外有一女子呵呵笑道，『恩人終於想到我了，我當然沒事。剛才的廝鬥，真是過癮極了！還好我的馬術好，腳力更好，很快就脫困。』

她話一說完，立即走到玉兒面前道，『青女，輸給妳，我心服口服了！』

李寒道，『她叫塔娜，蒙古人。我曾救過她，所以特來助我救妳出來。』

玉兒記得她與李寒並肩攻擊李布德，於是道，『多謝塔娜姑娘相救，不過為何叫我青女？』

第二十八回　後有追兵

塔娜性子直率，舉起手中劍，朗聲說道，『世上唯有青女才能使這把劍，而姑娘曾持這把劍殺敵，必定是青女轉世！』

玉兒一臉疑惑，問道，『青女是何人？塔娜姑娘何以獲得我的劍？』

塔娜笑道，『劍是姑娘中箭落馬後，遺留在沙場上，恩人追上去拾起。至於青女，傳說是大青山的美麗女子，因丈夫被仇人所殺，悲慟之下，用丈夫鑄給她劍自刎。劍鞘上白石英是她的血凝結成的，堅硬無比。她死前說過只有自己才能使這把劍，旁人絕對無法發揮其妙處。』

玉兒淺淺一笑，幽幽道，『能使此劍，巧合罷了。如今我的武功盡失，怎能配用青女劍？不如轉贈塔娜姑娘，帶回大青山。』

李寒驚道，『怎麼武功會盡失？是不是李布德那賊子害的？下回若遇見，定不饒他。』

玉兒心中雖哀傷不已，怕李寒難過，於是轉頭向李寒道，『可能是箭傷所致，與李布德無關。我想等傷口完全愈合，同時武功也會恢復。』

李寒寬心許多，點頭道，『但願如此。』

塔娜也跟著道，『我也希望如此。這把青女劍，我不能要。天下英雄無數，但只有妳才配的上它，因妳是青女轉世。』接著把劍交給玉兒。

玉兒搖頭道，『塔娜姑娘莫再推辭，此劍留給我毫無用處。』

這時忽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李布德及數十名大內高手陸續出現，很快將玉兒他們圍繞起來。

李布德呵呵笑道，『劍和人都留給我，你們兩個可以回宋國。』

李寒怒道，『無恥賊子！看刀！』

李寒天生臂力強，喜歡舞弄沉重的大刀。騎馬打戰時，為了能在長距離殺敵，不敢使用大刀，只好持長槍。這次悄悄入境夏國尋找玉兒，更需要大刀傍身。
之後知道李布德偷偷帶走玉兒，心中對他生厭，恨不得立刻殺了他。正巧他自己送上門來，二話不說，舉起刀向他揮砍過去。但李布德的幫手多，輕易的將李寒的刀擋住。

玉兒冷冷道，『先前王爺曾答允，等傷一好，便放我走。王爺乃尊貴之人，豈能言而無信？』

塔娜大聲道，『犬戎只知道打戰，怎懂得言而無信這四字？』

李布德兩手往背後交叉，凝視著玉兒道，『玉兒姑娘的傷尚未痊癒，在下並沒有言而無信。』

玉兒立即道，『承蒙王爺細心照料，傷早已痊癒。』

李布德右手一伸，擊中玉兒背後傷口。玉兒啊一聲，臉色轉變蒼白，身子稍微彎下。李寒趕緊扶住她，驚道，『玉兒，妳是否沒事？』

李布德笑道，『在下並無欺騙各位，她的傷尚未痊癒。』

李寒大怒，兩眼直瞪著他道，『哼！就算她的傷未好，也不能讓你這個賊子帶走！要她留下，先殺了我！』


第二十九回  恢復武功

李寒緊握著刀，向李布德橫掃過去，而且使出全力。李布德也拔起劍，急速擋開。只聽得錚一聲響，李布德頓時感到右臂一陣酸麻。數十名大內高手見主人危急，紛紛圍攻李寒。

塔娜將青女劍往玉兒一擲，然後與李寒相濟抵擋。玉兒接了劍，站在一旁觀戰，心焦如焚，恨自己喪失內功，不能並肩作戰。不久後，因大內高手個個武藝高強，李寒他們正陷入苦戰中。李布德趁機擊刺李寒右腿，將他褲管劃破，血緩緩流出。

玉兒心一急，拔出青女劍。但劍一出鞘，只覺一股熱力從劍柄傳來。玉兒不以為意，只想幫助李寒及塔娜脫困。故此提起劍來，向李布德連揮三招，李布德尚能抵禦，但稍微吃驚。玉兒接著回攻數十名大內高手，劍勢如飛鳳，銳利敏捷，竟然很快擊倒這數十名大內高手。李布德也被李寒的刀給制伏，臉色蒼白，但傲氣不減。

塔娜高興叫道，『玉兒姑娘果真是青女轉世，剛才招數精彩極了。怪不得長老說過，青女劍一出，能抵千萬軍！』

玉兒木然半晌，輕聲道，『巧合罷了。』

李寒完全相信青女轉世之說，對玉兒說道，『玉兒傷口未癒，何以內力突然恢復？而且武功大增。若非青女轉世，實在難解其中玄奧。』

李布德凝視著玉兒，說道，『青女劍一出，能抵千萬軍，也征服鐵漢心。』

李寒哼一聲，大聲道，『咱們該如何處置此人？』

塔娜知李寒怕玉兒被他強去，於是笑道，『此人詭變多端，偷偷擄走青女，咱們一劍殺死他，以防後患。但在他死之前，必須問清楚，為何擄走青女？』

李寒心中有些不快，低聲道，『賊子向來詭變多端，有何好問的。』

塔娜呵呵大笑道，『應該有原因的。』

玉兒也覺奇怪，望著李布德問道，『兩國交兵，難免死傷。當時我受傷落馬，為何要醫治我？宋國大將不擄，為何軟禁我這名小兵？王爺行徑不合常理，莫非只為報比試之仇？』

李布德低頭不語，然後抬起頭來道，『所有作為，不是只為報比試之仇。當日拜訪徐離府，只想見李路一面。李路不在，卻遇見玉兒姑娘。當時玉兒姑娘雖喬扮男子，但我已知徐離海只有一兒一女。妳的才智及容貌，深深烙在我心中。自此，我便決定將娶妳為妻。交戰後，我一直派人監視，擄走徐離海、懸重賞、射箭刺傷妳，皆在我的計畫中。數月相處下，難道玉兒姑娘仍然不知原因？』

玉兒一聽後，才恍然大悟，久久說不出話來。

李寒卻怒道，『賊子厚顏無恥，千萬別信他！』

塔娜瞧著李寒三人，心中明白一些事，大聲問道，『青女，咱們是要殺他？還是放他？』

李寒立即道，『當然是要殺他！』

說完便舉起刀往他的頭砍去，忽聽遠處有人大聲喊道，『阿寒，別殺他！』

接著一名大漢，風塵僕僕的跑來。李寒一見到他，驚道，『爹爹！』

第三十回  揭發身世

李路進入廟宇，再度大聲道，『阿寒，不能殺他！』

李寒見父親到來，不敢違背，將舉在半空中的刀收回，然後蹙著眉頭問道，『爹爹，為何不能殺他？此人乃是夏國王爺，擄走老爺後，又擄走玉兒小姐。今若不殺他，將來後患無窮！』

李路向李布德瞧了一眼，嘆道，『這個夏國王爺，是你的親兄長，所以不能殺他。』

李寒一聽此言，臉色大變，雙手微顫，鏘聲響，刀落在地上。玉兒和塔娜相視無語，但心中驚愕不已。

許久無人說話，李布德仰首哼一聲道，『嘿嘿！老李，你見了我還不下跪！』

這時李路跪下道，『李路拜見王爺。』

李寒瞪大眼道，『爹，他不也是您的兒子？您怎麼叫他王爺？這人是夏國王爺，難道我也是夏國王爺？』

李布德轉身對李寒道，『弟弟，咱們姓李的怎會是夏國人？』

李寒望著李布德，心中好生疑惑，問道，『爹爹，請您說明原委，否則我難以視他如兄。』

李路站起身道，『阿寒少爺，我並不是你爹爹。』

李寒大吃一驚，默然不語，只等李路解釋。

接著李路緩緩的道，『二十幾年前，我李路是一名武師，父親原是後唐人，但追隨過太祖，所以我一直住在宋國。後唐被滅後，殺害不少皇族。我不忍無辜者受罪，曾和結拜兄弟蘇常樂，多次掩護後唐皇室後裔。當時先皇真宗，執意斬草除根，急忙派人追查，找出皇室後裔藏匿之所。我和蘇常樂極力抵禦，但人單力薄，抵擋不住兵卒刀劍，最後各自抱著後裔的長幼子逃出來。逃出來後，與蘇常樂分散，自此竟然斷音訊。我在逃匿時，遭到宋兵追殺，差點送命。』

李路嘆一聲，雙手向玉兒拱道，『幸好徐離海途中救了我，他知道事情經過後，還幫我隱瞞身份。我為了報恩，甘願終生侍候徐離海。昨年，布德王爺到汴京找尋我，碰巧我不在徐離府。事後聽府中丫環談起，我才暗中調查。幾日後，在邊境遇見布德王爺，終於知道，原來蘇常樂將七歲的布德王爺帶到夏國。夏王李元昊非常喜愛布德王爺，於是收他為義子，並細心教育。直到蘇常樂死前，把真相告訴布德王爺，要他找回親生弟弟。護送徐離海回京後，我便回到延州找你，知道你為了小兵周英，擅自闖入夏國，我更加著急，也闖入夏國。但沒想到我一路追尋，無意中發現周英是玉兒小姐喬扮的小兵，當時被軟禁在王爺府，但我無計救她。直到今日街頭廝鬥後，我才跟著你來到寺廟，見你欲殺親兄長，這才出面喝阻。阿寒少爺，若後唐未滅，你應該也是個王爺。而他，正是你失散多年的兄長。』

李寒聽後，驚愕難當，尋思，『爹爹為人素來正直，從不誑言。他說的話，一定不假。我雖憎惡此人，也不能不顧兄弟之情。』於是向李路問道，『此事當真？』

李路正色道，『此事千真萬確。』

李寒點頭，走向李布德道，『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