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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在外面晃了一天，終於回到家了，璇小人興高采烈地向家中三老報告她這一天所做的事情，快樂得像隻樹上的小鳥，穿梭在家中三老之間，而且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臉上也推滿了純真的笑容。

『既然小璇這麼喜歡去公園玩和看電影，以後休假都讓小吉帶她去公園或是看電影，也讓她有個快樂的童年。』

他們聽完璇小人的訴說，老媽頗有智慧地下了結論，老爸欣然同意，也正中咱懷，因此咱暗自竊喜不已，以後有免費電影可以看了囉！

不幸的是，老姐居然說，『老媽，小吉每個月都有零用錢，不用再給她額外的錢去看電影了。』

『可是老姐，我的零用錢都是我辛苦做家事賺來的耶！』我立刻跳起來抗議，世上那有這麼苛薄的姐姐啊！

『唉！小絲，妳這個主意真是妙極了！』老媽拍案叫好，並且不許我拒絕，對著我正色說道，『小吉，咱們就這樣說定了，妳以後多做點家事，零用錢就會拿得多，知道嗎？』

『老媽‧‧‧』我咬牙切齒地瞪著老姐，但她早已溜到浴室裡洗臉了，完全不顧我的感受，唉，人家說，“遇人不淑”，還可以挽救，可是親姐姐如此“絕情”，我能休了她嗎？只好吞聲忍讓了，終究是我倒楣，比她生得晚啊！

璇小人見到我沮喪的表情，於心不忍，上前摟住老媽的脖頸，嗲聲嗲氣地說，『奶奶，其實我喜歡看的電影不是很多，用不著讓小吉破費了。』

『沒關係，小璇。』老媽慈愛地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瓜，『其實她的零用錢夠妳們每個禮拜看電影，所以小璇就盡情的去玩哈！』

『真的嗎？』璇小人轉頭看了我一眼，不再替我說話了，對著老爸老媽說道，『爺爺奶奶，我上樓去了。』

『好好，記得待會兒下樓吃晚飯。』老媽笑著說。

『小璇，書櫃裡的書如果看完了，記得告訴爺爺一聲，爺爺再幫妳買更多書讓妳看得過癮！』老爸把晚報放下來說道，似乎非常喜歡璇小人這隻“書蟲”。

『嗯，謝謝爺爺奶奶！』

璇小人點點頭，開心地離開客廳，等她那抹小影子消失在樓梯間，老媽突然看著我問，『陪她玩了一天，妳有何感覺？』

『呃‧‧‧』我愣了愣，不明白老媽的話中有話。

『小吉，妳不是很討厭她嗎？』老爸也跟著問道，『和她單獨相處了一整天，現在覺得怎麼樣了？』   

『覺得還好啊‧‧‧』我暗自想了一下，原來老爸他們早已知道我很討厭她，唉，其實這也難怪他們看出我內心的無奈，因為我不善佯裝，所有的七情六慾都會很自然地顯現在臉上了。

『小吉，千萬不要以為小璇來到咱們家之後，老媽就不疼愛妳了。妳要知道，人家小璇的身世可憐，老媽非常希望她能夠在咱們家得到家庭的溫暖，所以才一直讓妳接近她照顧她。』老媽語重心長地說道，隨後輕輕嘆了一聲。

『我知道了‧‧‧』老媽如此說道，我真是羞愧萬分，實在不該欺負弱小，尤其是孤苦伶仃的孩子啊！

不過這也不能完全怪罪我呀，自從她突然出現在孟家，雖然我也時常提醒自己，她是個被親人遺棄的可憐孩子，但我總是被她的超齡舉止所矇蔽，以為她已經是個很成熟的女人了，因此只要面對她，不耐煩的情緒自動湧上來了。

『呵，老耶，咱們小喆一直是個乖孩子，自然懂得分寸，咱們不用再這樣責備她了！』老爸突然叫我一聲原來的名字，然後笑呵呵地又開始看晚報，似乎如釋重負了。

『是啊是啊，咱們小喆是個乖孩子！』老媽也改口叫我原來的名字，讓我有種回到兒時的感覺，充滿著幸福及快樂。

家中二老很明顯地都已經安心了，我卻拖著沉重的腳步走上樓，經過她的兒童房，房門正好開著，於是偷偷探頭瞄了一下，發現她正在閱讀古典小說，頓時覺得她其實是很聰明，認識不少複雜的中文字體，根本就是個天才兒童。

孟家有幸出了個天才兒童，咱應該慶幸才是，可是心中還是感到有些無奈，而且是莫名其妙的無奈啊！

『小吉，妳站在那裡做什麼？幹嘛不進來呢？』璇小人發覺背後有人盯著她看，轉過頭來看見我倚門發愣，覺得很奇怪。

『不，不用了。』我彎下腰向她躬身行禮，畢恭畢敬對著她說，『小姐請繼續用功讀書，將來赴京考取女狀元，光宗耀祖。奴才必須趕緊下去沏杯牛奶給您喝，補足體力，待會兒還要準備您的晚膳呢！』

我一說完，璇小人立刻像一朵燦爛的春花咯咯笑起來了，她從椅子上溜了下來，朝著我奔跑過來，然後直接撲到我懷裡，一雙小手臂緊緊抱住我的腰猛蹭。

『小吉，我好喜歡妳哦！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她將小臉埋在我的肚子裡呢喃，聲音卻不是那麼嗲聲嗲氣了。

『我‧‧‧』聽到她突如其來的告白，我愣了好久，都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不過想到她可能只是把我當做親阿姨的喜歡，也就打算不放在心上了。

『呵，好奴才，快去沏杯牛奶吧！』她在我的肚子裡蹭了蹭之後，抬起頭來笑著喊道，讓我深深覺得她喜歡的東西果然只有牛奶，而不是替她泡牛奶的奴才。

唉，算了算了，她至少也是個小美人，能夠當她的奴才，替她做事，也許是三生有幸吧！誰教我先開這種玩笑，她如此聰明伶俐，當然懂得順水推舟，反過來將計就計了。

當晚突然下了一場雷陣雨，璇小人咚咚咚地跑進咱房間裡睡，見到那張被雷雨驚嚇的小臉，咱能狠下心拒人於千里之外而踢她出去嗎？當然不能，咱也只好學著菩薩的慈悲心腸，收留她一個晚上，讓她有棲身之所。

後來每天晚上睡覺時，只要一下雨或一打雷，無論雷雨的大小，她一定會衝進我的房間裡，央求我和她一起睡覺。久而久之，我也已經習慣她身上不甜不膩的奶味，但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她若是一天不進我房間裡睡覺，我反而覺得有些空虛呢！

隔天一大早上學，把璇小人安全地送到幼稚園之後，看看時間還早，我慢條斯理地走進自己的教室裡，發現咱兄弟趙炳煥已經到了學校了，他正襟危坐地在看書。我感到此現象非常異常，當下環顧四周，班上品學兼優的同學都來學校看書了，班長為什麼這個時候卻不見蹤影？不禁覺得事有蹊蹺，趕緊飛奔過去詢問。

『蛋餅，你怎麼了？』坐在他前面的同學還沒來，我便往那個座位坐下來，略帶調侃的語氣拍拍他的肩膀問，『趙公子，昨天的約會進展如何？』

趙炳煥抬頭對著我苦笑，輕輕嘆了一聲，『唉，別提了，人家已經名花有主了，而且昨天她只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

『是哦‧‧‧』我愣了愣，回想昨天回家時，璇小人早已知道班長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嘖嘖，這璇小人還真厲害，一眼就看出班長是不可能喜歡咱兄弟這一類型的男孩，走到最後咱還是瞎忙一場了，只是班長喜歡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呢？真令人好奇啊‧‧‧

『蛋餅，她喜歡的人是誰呀？』我壓低聲音問道，怕其他同學聽到。

『她沒說‧‧‧』趙炳煥低下頭盯著英文課本，『只說期末考快到了，希望我多看點書，以後上高中會比較容易輕鬆。』

『哦，我明白了。』我微微點頭，『班長一聲令下，所以你就乖乖早起到學校 K 書了，對不對？』

『嗯，好了，別吵我了，我從今天開始，要用功讀書了！』趙炳煥拿起英文課本背單字，擺明是要趕人了，一點也不像是個失戀的人，見他如此反常，我也無法安慰他了。

我當然明白對他而言，美人的話就是懿旨，那有我說話的份？唉，原來咱兄弟也是個重色輕友的男人，咱無話可說了。各位看官，咱還是識相一點，乖乖回到自己的座位，免得傷了兄弟之情喲！

上課前五分鐘，咱班長總算出現了，雖然她沒有遲到，不過她看起來似乎心情有些不好，和班上同學打聲招呼之後，就面無表情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真是我見猶憐，不知是誰讓她這樣憂鬱，唉，孟喆啊，她已是名花有主了，咱還是少管閒事吧！

日子仍然如往常一樣平靜地過，並沒有因為咱兄弟失戀了，或是咱兄弟突然奮發向上了，而有所不同。一樣的教室，一樣的老師，一樣的同學，一樣的功課，以及一樣的蟬聲，咱們的青春歲月也一樣的留在學校裡慢慢流逝及長大。

『你們必須記住，數學方面一定要看清楚題目，才可以作答。作答的時候也必須小心，計算一旦有小小錯誤，答案也會跟著錯，知道了嗎？』

老師耳提面命地交代大家期末考該注意的事項，就怕有些同學太大意，看錯考題或寫錯答案，沒有交上好成績，枉費這一學期來的辛苦。

咱偶爾悄悄看著美麗的班花，心中不禁好奇那個幸運人兒究竟是怎樣的男人？是咱班上的同學？還是別班的同學？還是別校的學生？不過她看上的男人，一定和她很相配，咱用不著擔心對方的品性是否也不差。

『蛋餅，我想去福利社買麵包，留著體育課後吃，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中午午休，我吃完營養午餐，走到趙炳煥的座位旁問道，因為他的食量大，午餐結束之後，通常會再去福利社買些東西吃，增加他身上的肌肉。

『好啊！』趙炳煥爽朗地答應。

繞過一年級的教室，就到了福利社的門口，午休時間裡面人很多，我們一時進不去，趙炳煥這時趁機對著我低聲說道，『小喆，以前我一直認為妳很喜歡班長，而且也一直以為她也對妳有意思，可是經過那天之後，我才漸漸瞭解，妳們倆並沒有喜歡彼此，以後也不會有任何交集。』

『蛋餅，咱們可是拜把兄弟，你真不應該這樣認為我會背叛你！』我有些生氣了，“朋友妻，不可欺”，這個千年不變的道理我一直謹記在心，即使那個女孩子有多漂亮多動人，只要咱兄弟先看上了，我也一定會斷了追求她的念頭，而且會離她遠遠的，他怎能如此看輕我呢？咱們還算是兄弟嗎？

見我發怒了，趙炳煥也自知理虧，羞愧地抓了抓參差不齊的頭髮，向我道歉，『對不起‧‧‧以後我再也不會這樣想了。』

『唉，算了，咱們去買麵包吧！』我氣歸氣，但也是很明理，何況兄弟之間那有隔夜仇，當然是先解解饞，然後再慢慢消氣了。

期末考結束當天，由於老媽有事必須出門一趟，不能去幼稚園接璇小人回家，於是吩咐我考完試之後，一定要準時到達幼稚園。

老媽知道學校期末考時，我總是會提早回家，因為學校規定學生在考試期間，誰先交上最後一堂考試券，誰就可以先行回家，不用打掃教室了，所以我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了，只好乖乖收拾書包，避開正在討論怎麼慶祝期末考結束的同學，默默地直往幼稚園的方向走去了。

『孟喆，妳不去古堡老街吃東西嗎？』趙炳煥匆忙地拎著書包追出來，看來他已經交上考試券了，而且似乎考得不錯。

『今天不去古堡老街吃東西了，我要去幼稚園接我外甥女。』我轉頭露出無奈的表情，通常考完試，我們都會一起去大吃大喝犒賞自己，可是今天卻不行了。

『哦，那我就跟妳一起去幼稚園接妳外甥女好了！』他舉起手臂擦拭臉上的汗水，黝黑的肌膚閃閃發亮，那副樣子看起來非常年輕且健康，難怪有人說“年輕就是本錢”。

『好啊！』

不過這時同班的同學唐宜絮從旁邊悄悄走過來，顯然聽到我們談話，笑著對著咱兄弟問，『趙炳煥，你不是要去古堡老街吃東西嗎？我很想去那裡逛一逛，可是又怕迷路，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呢？』

『呃？』趙炳煥頓時愣住了，有些手足無措，過了幾秒鐘才張口問道，『咦？妳沒去過古堡老街嗎？』

『沒啊！』唐宜絮略微羞澀地笑了笑。

趙炳煥見狀，有些木訥地看著我，很明顯是想要徵詢我的意見，畢竟他還是很依賴我這個英明睿智的兄弟。

『蛋餅，同學有難，你就陪她一起去古堡老街吃東西吧！我先走了，你們好好地玩哈！』見她似乎有意邀約咱兄弟，而且我知道唐宜絮是個很乖巧的女孩子，和咱兄弟其實很相配，所以我很快做了決定，讓他們兩個自然發展，或許她才是咱兄弟的真命天女呢！

『孟喆，我們可以接完妳外甥女，再一起去古堡老街嘛！』趙炳煥立刻叫住我，他其實也很害羞，不敢單獨和女孩子並肩走在街上，當然除了我之外，因為我不是一般的女孩子。

『孟喆，妳也一起去，人多才好玩。』唐宜絮也跟著附和。

『不了，接完我外甥女，我就必須直接回家了！』

我才不要當電燈泡，回頭對著他大聲喊道，然後趕緊快步離開他們，生怕咱兄弟不知珍惜機會，又傻傻地追了過來，於是迅速走出學校，拐了個彎，確定背後已經沒有人影了，才慢下腳步，輕鬆地走到幼稚園的大門口。

『嘆！來得太早了，他們都還沒放學‧‧‧』幼稚園四周只有幾個家長站在附近等候下課鐘響，我這時才意識到幼稚園離放學時間還有半個鐘頭！

一個人待在幼稚園外面等候實在覺得很無聊，很想跑到仁愛路的書局翻書，可是如果用跑的到書局就需要十幾分鐘，來回跑當然必須花掉半個鐘頭，那我能在書局裡翻幾本書呢？各位看官，答案是“零”啊！

唉，好唄，這次為了讓自己守時，咱只好乖乖地待在幼稚園的大門口，等候那個古怪精靈的璇小人公主了，誰教我今天期末考，可以提早回家呢？

時間慢慢地過去，來幼稚園接小孩的家長也越來越多，那表示下課鐘快要響了，我也可以脫離“望夫涯”了，兩邊嘴角也漸漸揚起，浮現欣悅帥氣的笑容。

好不容易下課鐘響了，幼稚園的小人們陸續從教室裡竄出來，經過我的身旁。我全神貫注地尋找璇小人的小影子，可是過了十五分鐘，卻仍然不見她的小影子，幼稚園的小人們幾乎都走光了，我開始擔心了，很怕她真的出了意外。

『小璇？』正要走進幼稚園的大門，卻見璇小人低著頭走了出來，神情似乎非常悶悶不樂，她身後跟著一位年紀約莫三十的女老師。

『妳就是上官璇的阿姨嗎？我是上官璇的班級老師，許淑娟。』那位女老師朝著我走過來問。

『嗯，我是。』我點了點頭，感到很不妙，『請問小璇怎麼了？』

許老師非常清楚璇小人的情況，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其實也沒什麼，就是班上有幾個頑皮的同學把她弄哭了，說她是沒人要的小孩。我們已經輔導了那幾個頑皮的同學，也稍微懲罰了一下，他們保證以後不會再亂說話傷人，所以我也希望妳帶她回家之後，好好開導她，不要讓她再受傷了。』

我一聽，終於知道璇小人為什麼如此憂傷了，頓時覺得台灣的教育失敗，居然教出那樣沒有教養的學生，不過有些一竿子打翻一條船的心態，我在此向台灣的好老師致歉，有錯必改是咱們好 T 的原則。

『謝謝許老師，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即使心中很憤怒，但我還是很有修養地向她道謝。

默默地牽著璇小人的手走回家，她一路上都沒說話，看來她那顆小小的心靈已經受到傷害了，我也同時感到非常難受，很想找出那幾個混蛋小人，然後狠狠地揍他們一頓，好讓咱們璇小人消氣，但現在我什麼都不能做，只有小心翼翼地帶著她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