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水清小心翼翼地抱著夜若冰逃出十三迷林子，但由於體內真氣越耗越多，不能加速飛行，以致長毛狼的爪牙又追了上來，而且離她們只有幾十尺遠了。

夜若冰見她氣色不比往常紅潤，精神也不比往常煥發，肯定之前曾受過傷，但她卻寧願咬緊牙關，也不對自己明說，心中很想減輕她的負擔，於是說道，『師父，讓我下來跟著師父一同飛罷！』

『不行，妳體內的真氣比我還弱，怎能讓妳冒然下來飛呢？』水清緊蹙著眉頭，又說道，『其實妳身上的狼紅毒尚未完全除去，師父必須帶妳回仙界讓醫王仔細醫治，醫王那兒的草藥非常珍奇，一定可以治好妳身上的狼紅毒！』

『可是後面有追兵，師父身上也有傷，抱著我會很辛苦，不如讓我留在妖界，等師父養好傷之後，再回來救若兒！』夜若冰再度請求，師父施與她的恩情太多了，就算幾輩子也還不清。

『呵，傻丫頭，師父都走到這步田地了，那有把妳丟在這兒，而置之不理的道理？』水清失笑一聲，『不過若兒，沒想到知師莫若徒，居然知道我受傷了，看來我以後得要當心妳了，免得什麼事都瞞不了妳！不過，妳是如何看出我身上也有傷？』

『呵呵，師父連長毛狼這般作惡多端的妖魔都放過了，看來師父是傷得不輕，所以才無法將他一掌斃命。』夜若冰笑道。

『唉！後面追兵不少，妳們師徒倆也都受傷了，怎麼如此笑哈哈的啊？』九天玄女從遠處飛過來，有些不悅地瞪著她們問道。

水清見她忽然出現，笑了笑，『小丫頭，咱們師徒二人談天說地，又礙著妳了麼？難不成妳又吃醋了？』

『什麼又吃醋了？』九天玄女沒好氣地嚷道，『唉唉！那些追兵就由我來應付，可妳們怎麼還不讓開啊？！』

『若兒，玄女大將軍有令，咱們快閃一邊罷！』水清對著懷中的徒兒眨了眨眼，滿面笑容，因為有九天玄女親自出馬，那些追兵會很快被她打跑。

果不其然，九天玄女手中長劍一揮舞，長毛狼的爪牙立刻一個一個被擊落，而且滾落在地上暫時飛不上來。沒有追兵捉拿她們，師徒倆也暗自竊喜，心中都覺得輕鬆了許多。

『唉！笨瓜姐姐，妳那徒兒就交給我罷！』九天玄女伸出手，示意她將夜若冰遞給自己，分擔她身上的重量。

『不行，她是我徒兒，豈能隨便交給妳？』水清不依。

九天玄女見她拒絕，忍不住兩眼圓睜，並且對著她怒吼，『妳在逞強啥呀！！真氣都快耗盡了！！為啥還這麼不信任我？！真是氣炸我了！！我幹嘛無緣無故對妳的徒兒下手啊？！難道我吃飽撐著沒事幹啊？！哼！大老遠跑來救妳們師徒，卻被妳說成這樣，真是傷心啊！！』

『師父‧‧‧』夜若冰頓時被她的吼聲嚇得目瞪口呆，緊緊抓住師父的衣襟，並且悄悄望著她的表情，是否有任何變化。

水清見她受到驚嚇，低下頭看著她說道，『別怕別怕，她向來是雷聲大雨點小，不會真的對妳下手，所以也因為性子如此暴戾，至今沒人敢追求她呀！』

『嗯‧‧‧』夜若冰心下明白她並非有意怒吼，可是那巨響的吼叫聲仍然在耳邊震盪，因此心有餘悸。

『唉！』九天玄女聽她如此貶損自己的短處，無奈多於憤怒，只好重重歎了一聲，不再與她計較了。

水清將她交給九天玄女，正色說道，『小丫頭，咱們必須趕回仙界，直接飛到莫姑姑那兒，讓莫姑姑解清她身上的狼紅毒！』

『嗯！我知道了！』九天玄女兩手抱緊夜若冰，突然記起某件重要的事，『對了，莫姑姑醫術不減當年，小羽兒已經沒事了。』

『呵，我懷胎十月生出來的孩子，怎敢這麼容易死呢？』水清登時笑逐顏開，心中暗自盼望夜若冰也會跟著沒事。

九天玄女抱著夜若冰疾飛，用法術將她們三人都隱身，也遮住身上的氣味，如此一來，那些追兵就無法發現她們的身影。隱身和遮蓋身上氣味之術，都是來自太元門的法術，以前她們總喜歡用上此法術來捉弄同門師兄師姐，如今卻是保命的好法子了。

水清緊跟她們身後飛往鳯麟島，沒有夜若冰的負擔，不覺得吃力了。後面已無追兵阻攔，她們可以毫無困難地直接飛到鳯麟島。至於夜若冰，自從她聽見東方羽已經沒事了，心中已無罣念，渾身漸漸感到輕飄飄，也感到睏倦，於是慢慢闔上眼睛沉睡了。

『糟了！風姐姐，她昏過去了！』九天玄女察覺懷中的美人兒絲毫沒有動靜，發現她昏迷不醒，緊張地轉頭對著水清喊道。

『別慌張，她只是累了，咱們快趕路！』水清抿抿嘴，催促著她趕路，但心中的顧慮越來越多。

『嗯！』

她們很快到了鳯麟島，避開守衛沿海的天兵天將，三人都不再隱身，也不顧沿路上僕婢張嘴的驚呼，直接衝進莫言秋的住處。不過那些僕婢雖然認得九天玄女，但不認識水清，尤其看到鹿妖，更加奮力阻擋她們進入主人的寢房，而且將她們擋在房門外面。

『喂喂喂！妳們幹什麼呀？！』莫言秋聽見外面的吵鬧聲，走出房門有些憤怒地嚷道，『那有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這樣隨便闖入閨女的寢房啊？妳們當我這兒是勾闌院啊？』隨後對著僕婢說道，『這裡沒有你們的事了，都給我下去罷！』

『是！』所有僕婢有些悻悻然，但主人有令，只好都離開，各自忙自己的事了。

他們一走，九天玄女轉頭笑嘻嘻地對著水清說道，『風姐姐，咱們莫姑姑似乎神智不清了，都一把年紀了，還自稱是閨女，真是大言不慚，末了還自貶身價改口說是勾闌院呢！風姐姐，咱們太元門有什麼藥方可以治治這種怪病啊？』

『呵呵，莫姑姑的病情嚴重，恐怕是無藥可救了！』水清搖頭笑道。

『哼，兩個臭丫頭又帶誰來讓我醫治啊？』莫言秋柳眉一橫，瞥見九天玄女懷中昏迷不醒的美麗女子，略微一驚，『咦？怎會是個鹿妖？妳們究竟從那兒抓到這麼個嬌美的鹿妖？』

水清怕她不肯醫治，趕緊上前說道，『她是我徒兒，也是小羽兒的心上人，為了替小羽兒擋箭而中了狼紅毒，翩兒懇求莫姑姑幫她解毒！』

『妖界的狼紅毒？』莫言秋有些驚訝，但救人如救火，也沒有多餘時間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快帶進密室裡去！』

由於莫言秋對狼紅毒並不熟悉，因此將她們都趕出密室，一個人獨自查看夜若冰胸前的箭傷。水清很想進去密室瞭解實際情況，但密室的房門已經牢牢鎖上，她只好乖乖守在門外等候。

『風姐姐，妳體內的真氣耗損了不少，能否完全恢復？』九天玄女有些擔憂地問道。

水清輕輕歎了一聲，然後說道，『應該可以完全恢復，但需要長期療養，不過只要不常施展法術，相信會好得更快。』

『嗯，最好是如此。』九天玄女這時稍微安心了，畢竟“日月合璧”法術的威力實在厲害，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隨便施展出來。

過了幾個時辰，莫言秋終於走出密室，面有難色，水清見她神情有異，也瞭然於心了，垂下眼簾暗自歎息。

『莫姑姑，她身上的毒已經解除乾淨了麼？』九天玄女走近她身邊問道。

莫言秋搖頭說道，『她之前已服下解藥，身上的狼紅毒大致上已經不礙事，只是背後傷口沒有處理好，影響到她體內的靈珠。』

『她體內的靈珠又怎麼了？』九天玄女不解。

水清心下完全明白了，於是面帶愁容插嘴說道，『她體內的靈珠散去了一些，很難再凝聚一起了。』

『那又如何呢？』九天玄女更加不解，因為她對妖精的一切並不瞭解，不懂靈珠散去了一些又有何關係。

水清這時垂著頭頻頻歎息，不答也不語，也不追問她是否還有救。

莫言秋輕輕歎了一聲，『唉，玄女丫頭，我來替妳解惑罷！妖精修練成人形，體內一定會凝聚一種靈珠護住練成的人身，讓他們不會輕易再現出原形，可是靈珠一旦受損，那麼他們就無法維持人形，最後必須現出原來的面貌。恐怕她以後也會‧‧‧』

『如此說來，她也會‧‧‧』九天玄女擔心地指著密室問道，『奇了，那靈珠真有這麼重要麼？』

『小丫頭，莫姑姑說得一點也沒錯。』水清微微頷了頷頭，幽幽說道，『她最後也會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現出鹿身，而且必須重新修練，方可再度成人形，這次咱們什麼忙也幫不上了‧‧‧』

九天玄女一聽，有些沮喪，哀聲歎息地喊道，『唉唉！如此說來，咱們最後還是前功盡棄了！』

『咱們如今只能替她祈福了，希望早些出現奇蹟，畢竟她為仙界付出太多了‧‧‧』莫言秋瞇起眼睛看著水清，略帶責備的語氣說道，『翩丫頭，妳這體內的真氣耗損得可真徹底啊！是不是又逞能了？』

水清羞愧地別過頭，有些尷尬地笑道，『呵呵，妖魔入侵扶桑島，我豈能坐視不管？莫姑姑應該知道弭亂除惡，人人有責啊！』

『說得妙極！』九天玄女一旁附和，但又對莫言秋說道，『風姐姐嘴裡說是弭亂除惡，人人有責，其實當時她不聽我的苦勸，一意孤行，所以她體內的真氣才會耗損得徹底啊！』

『臭丫頭，妳在胡說些什麼呀？』水清立刻反駁，『莫姑姑，妳可別聽她在那兒胡言亂語，我怎會一意孤行？又怎會故意耗損自己體內的真氣呢？』

莫言秋這時走上前大聲斥喝，『翩丫頭！有玄女丫頭指證，妳還爭辯什麼呀？！既然體內真氣已耗損，妳就給我乖乖待在這兒練功，直到真氣完全恢復方可離開，否則就打斷妳那雙腿，看妳還能飛去那兒？！』

『甚好！甚好！』九天玄女鼓掌贊成。

『玄女丫頭，必要時妳可要幫著我抓住她！』

『樂意至極！樂意至極！』有莫姑姑撐腰，九天玄女這下子更樂了，她可以趁機教訓水清之前的任性妄為。

水清愣了愣，知道她們都是為自己著想，默然無語了，但心中仍然暗自叫苦，由此看來，自己竟然飄泊慣了，不喜歡受人縛束任人擺佈了。

『剛才聽翠管家說，小羽兒被他爹軟禁起來了，我得去扶桑島一趟，讓她知道咱們已經從長毛狼手中救出若兒！』九天玄女興高采烈地宣佈。

水清立刻阻止她，『若兒仍然昏迷不醒，咱們還是暫時不要告訴小羽兒，免得她看了又傷心了。』

『也罷，那麼咱們三個就留在這兒想法子解決問題！』九天玄女瞭解夜若冰目前的傷勢不容易醫治，因此想盡法子解決問題是她們唯一能做的事了。

鳳麟島上的屋舍不多，可是醫館裡幾個女人卻是又吵又鬧又笑，她們養傷的養傷，練功的練功，調侃的調侃，十分熱鬧，反正玉皇大帝和天兵天將至今都不知九天玄女已經回到仙界，更不知她們藏匿著一個鹿妖，所以她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誰也不會將秘密洩漏出去。

不過扶桑島上的人，臉色多半是凝重且憂慮，顯得非常沉重。尤其是東方羽，她這幾天都做同樣的夢，夢見夜若冰的身子被長毛狼給玷汙了，而且每次都是冒著冷汗醒來，因此整日魂不守舍，心心念念只想溜出去解救她。

沐瑤每次看在眼裡，便心痛一次，對她的鬱鬱不樂感到很沮喪，只好拼命做些她喜歡吃的菜餚，希望她盡快忘記夜若冰。

『汪汪，咱們偷偷溜出去，好麼？』東方羽趁沐瑤在廚房忙著做點心，悄悄走到後院和金麒麟商量，因為金麒麟的飛行能力比自己強，騎著牠隱身離開扶桑島，會更容易擺脫那些天兵天將。

『嗚‧‧‧』金麒麟堅決地搖頭，牠不希望見到小主人又受傷了，何況水清和九天玄女已趕去救她了。

『師姐對我很重要，我總不能見死不救，更不能從此而失去她呀！』東方羽急了，大聲喊道。

『嗚‧‧‧』金麒麟再度搖頭。

見金麒麟無論如何都不肯幫她，東方羽只好佯裝愁眉苦臉地說道，『汪汪，師姐曾經救過咱們的性命，如今她受難了，咱們理當知恩報恩，可是咱們不幸被困住了，必須背恩忘義了‧‧‧』

『嗚嗚嗚‧‧‧』金麒麟低鳴一聲，鼻子噴出細小的火焰，表示牠很氣憤小主人居然說自己必須背恩忘義，牠向來忠心耿耿，有恩必報，只是小主人不知體諒，總是四處惹禍。

『汪汪，妳怎麼生氣了？』東方羽見牠上當了，偷偷按住肚子，努力憋住笑。

金麒麟拼命搖頭否認自己生氣了，『嗚‧‧‧』

『真的沒有生氣？』

『嗚‧‧‧』金麒麟抬頭瞪她一眼，用力踩踏地上。

東方羽見狀，知道牠已經答應了，立刻笑逐顏開，『汪汪，我向妳保證，咱們一定快去快回，沒人會發現咱們擅自離開仙界！』

沐瑤在廚房忽然聽見金麒麟的鳴叫聲，急忙走出廚房，見她們正準備飛走，趕緊喊道，『小羽！不要走！』

『糟了，咱們被沐瑤發現了！』東方羽有些驚慌，但金麒麟卻杵在原地不動，當下急忙催促，『汪汪，快飛呀！』

『小羽，妳若執意離開，咱們以後就斷絕一切關係！』沐瑤非常憤怒地瞪著她，但見她登時目瞪口呆，又說道，『除非妳也讓我跟著！』

東方羽一聽，立刻勸道，『此事萬萬不可！玉帝的聖旨尚未收回，妳若擅自跟著我離開仙界，肯定也會受到懲罰！何況妖魔非常凶狠，妳的法力太弱，無法單獨對付他們，我也可能會顧不了妳的安危呀！』

『和妳一起受到懲罰，又有何不可？』沐瑤挑眉反問，笑了笑，『我相信妳一定會盡全力保護我的安危，不是麼？』

『妳‧‧‧』東方羽啞然無言了，實在不想和她斷絕一切關係，也不願她受到懲罰，思索了片刻才說道，『好罷‧‧‧讓妳跟著就是了，不過咱們若受到懲罰，我會告訴玉帝，妳是被我強行擄去，一切懲罰由我承受！』

『都隨妳了，咱們快走罷！』沐瑤一聽，心中有些感動，她始終也是愛自己的。

『嗯！』

沐瑤對著她伸出手，東方羽輕歎了一聲，無可奈何之下握住白皙修長的柔荑，然後輕輕一拉，沐瑤的身子便立刻騰空，接著穩穩坐在東方羽的背後。

『抓緊我的腰，千萬不要鬆手了！』東方羽拍了拍金麒麟的脖頸，低聲說道，『汪汪，辛苦妳了。』

金麒麟明白小主人的意思，她們必須迅速離開扶桑島，而且牠似乎感應到夜若冰的氣息，於是前蹄一抬，很快飛上高空，東方羽這時也略施法術，將她們都隱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