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水清施展 “日月合璧”的絕妙法術，雖然擊退了妖魔大軍，但也損耗了大半的真氣，而且她又強自調息體內真氣，倘若稍有一丁點差池，血脈可能會因此而逆行，重則一輩子殘廢，輕則需要更久時間恢復。幸好她的法力高強，沒有直接傷到自己的真氣，只是害怕無法即時救出徒弟，而被長毛狼給玷污了，當下加快腳步，追尋長毛狼及夜若冰的蹤跡。

『小羽兒，無論如何妳要好好活著，娘親一定會將妳的心上人救出來！』水清咬著下唇，希望一切順利。

戰爭結束了，扶桑島的傷兵含著悲傷的眼淚埋葬戰死的弟兄，這時東方翊和東方翱兒帶著天兵天將趕回來殺敵，卻見遍地都是死傷的弟兄及妖魔的屍體，刀劍兵器也胡亂丟棄，心想那些刀劍兵器的主人可能已經喪命了。抬眼望去，一部分的城牆坍塌了，許多房舍也冒著黑煙，想必剛才發生了一場激烈的戰爭。

東方翊吩咐弟兄也加入清理那些屍體的行列，然後環顧四周，終於尋見東方將軍高大的身影，與東方翱對視一眼之後，他們立刻朝著父親急奔過去。

『爹！』

『翊兒！翱兒！』東方燁正站立在城牆的最高處眺望，見兒子趕回來了，欣喜若狂。

徐海緊跟在東方翊兄弟身後，見到東方將軍，愧疚地跪在他面前，『將軍，末將該死，妖魔大軍入侵，竟然沒有即刻找到大副將及二副將支援，實在有辱使命，害無數弟兄傷亡，求將軍處死末將，告慰咱們弟兄的英靈！』

『爹，其實孩兒與翱弟分開巡緝那妖孽，徐海必須費時尋找咱們及弟兄們，這並非是他犯下的過錯，所以孩兒請求爹爹不要處死徐海！』東方翊是個明理之人，立刻跪下替他求情。

東方翱見大哥跪下求情，當下也跪了下來，『爹，孩兒也請求您留下徐海的性命，讓他繼續效命，替咱們死去的弟兄報仇！』說到“報仇”二字，語氣顯得非常憤怒，他也一直痛恨妖魔獨霸天下的野心。

東方燁垂下眼簾看著他們，不慍不怒地說道，『爹知道這並不是徐海的過錯，你們都起來罷！』

『多謝將軍不殺之恩！』徐海緩緩起身謝恩，但心中仍然愧疚不已，弟兄們始終是因為自己的辦事不力而喪命。

東方翊和東方翱也隨後站起來，抬頭望著戰後的扶桑島，感到一陣心痛，恨不得自己當時也在戰場上和弟兄們一同奮勇殺敵。

『翊兒，翱兒，不必如此沮喪，咱們打贏了這場戰爭，數萬妖魔大軍全被打退了，弟兄們是為了仙界而戰，他們勇敢的犧牲是咱們應當學習之處！』東方燁淡淡一笑，他早已看盡生死，不會一直陷入悲傷之中。

『啊？這怎麼可能呢？』東方翱驚訝地喊道，『爹，咱們扶桑島只留幾千名弟兄駐守，怎有能力打退數萬妖魔大軍？』

東方燁苦笑一聲，『翱兒，問得好！咱們幾千名弟兄當然沒有能力打退數萬妖魔大軍，其實是你娘親的威風嚇退那些妖魔。』

『娘親？！』東方翊兄弟倆驚喜地異口同聲問道，『咱們娘親回來了？她如今人在何處呢？』

東方燁見他們喜形於色，搖頭歎了一聲，『唉，咱們弟兄看見她施展太元法術，瞬間擊斃千百個妖魔。不過戰敗妖魔之後，她趕去追殺長毛狼，打算從他手中救出那妖孽。』

東方羽和夜若冰受傷倒地，以及水清用盡真氣施展“日月合璧”的法術退敵，這一切都被附近的一些天兵天將瞧見了，等妖魔逃離扶桑島之後，他們才奔到將軍面前一一稟報。

『爹，娘親為何要去救那妖孽？』東方翱甚為不解，娘親和那妖孽究竟有何關係，值得她冒險去救那妖孽。

東方燁不答，過了片刻才繼續說道，『羽兒也受傷了，玄女和沐瑤送她到鳯麟島醫治，翔兒已飛過去探望，一有消息，翔兒會馬上趕回來稟報，希望醫王能夠醫好她身上的刀傷。』

當年自己的妻子不告而別，十幾年後悄悄回來，如今又匆忙離去，東方燁站在高處翹首引領，盼望能見到妻子安然歸來，但為了替自己留面子，他當然不會把這些告訴兒子。

『孩兒也去鳯麟島探望！』東方翊兄弟倆又異口同聲喊道，唯一的妹妹曾為了救扶桑島而與海怪對抗，如今又為了殺敵而負傷，因此他們感到非常對不起妹妹，同時也擔憂妹妹的傷勢能否醫治。

東方燁擺了擺手，『不用了，有翔兒通報消息就夠了，你們去幫忙處理善後問題。咱們戰死的弟兄必須厚葬，並且撫恤他們的家屬，受傷的弟兄也要妥善醫治，不得有誤。』

『‧‧‧‧‧‧是，爹！』父親不答應，東方翊兄弟只好留下來幫忙了。

鳯麟島是鳳凰及麒麟原本生長的故鄉，住家不多，滿山滿野都是各類的藥草，莫言秋喜歡這個地方，認為此處便於取藥，因此遊遍九野之後，決定長居鳯麟島繼續行醫。

金麒麟雖然回到自己的故鄉，可以偷偷溜出外面找尋親朋好友敘舊，可是小主人仍然躺在密室裡急救，莫言秋和九天玄女也尚未走出來，牠不敢離開小主人半步，忠心守在密室門外。

『沐瑤，羽妹妹向來福大命大，一定會沒事的，何況又有醫王在，不怕玄雲府的人闖進來勾魂。』

東方翔趕到鳯麟島，妹妹似乎還沒甦醒過來，但見沐瑤坐在地上愁眉深鎖，問她究竟發生什麼事，她也不答，問她是否餓了，她也只是獨自流淚，於是上前安慰她幾句，希望能安撫她心中不安的情緒。

『汪汪‧‧‧』見她哭得更傷心，東方翔轉頭看著金麒麟求救，『妳知不知道那妖孽被長毛狼帶去那兒？』

金麒麟黯然搖頭，牠只知道小主人受了重傷，心中非常懊惱，『嗚‧‧‧嗚‧‧‧嗚‧‧‧』

『唉，希望這次的戰役會讓妖魔知難而退，從此不再入侵咱們仙界或人間。』東方翔感慨歎道。

這時密室的門慢慢開了，莫言秋從密室走了出來，綠色的衣裙沾著一些血跡，臉上也露出疲憊的神情。

『醫王！小羽的傷能醫治麼？』沐瑤一見到她出來，猛然跳起來，並且快步衝向她的面前問道。

東方翔也急忙走過去，『醫王，家妹的傷是否無礙？』

『嗚‧‧‧』金麒麟靜靜地站在他們後面聆聽，同時已感應到小主人的氣息漸漸強壯起來，心中感到十分欣慰。

『小羽兒她‧‧‧』莫言秋望著這一對已定了親的年輕男女，微微一驚，見他們一個鎮靜中略帶著擔憂，一個原本沉穩冷靜的性子，如今卻將心中的情感表現得一覽無遺，不禁暗自歎了一聲，對著他們說道，『沐瑤，翔兒，小羽兒身上的傷已無大礙了。』

『她真的沒事？』沐瑤一聽，頓時笑逐顏開，『呵，多謝醫王相救！我現在可以去看她麼？』

東方翔愣了愣，覺得奇怪，她居然說“我”，而不是“我們”，是無意之中，或是真情流露？即使是為了妹妹而說錯話，也不由得醋意填胸。

莫言秋笑了笑，『烏金魔王的刀上餵了毒，但毒性不高，只是容易昏睡，難不倒我醫王。我已替她解了毒，傷口也敷上了藥草，三天之後，她便可以像以前一樣活蹦亂跳了。』隨後望著密室又說道，『你們可以進去看她，但不能碰到她身上的傷口，以免前功盡棄。』

『謝謝醫王！』

沐瑤大喜，率先衝進密室，東方翔見狀，也不動聲色地走進密室。金麒麟留在密室外面，因為密室容納不下這麼多人，況且牠的體型相當於三個人。

他們進去之後，九天玄女卻走出來了，她拍了拍金麒麟的背上，笑著問道，『汪汪，小主人尚未醒來，可妳早已感應到她已沒事了罷？』

『嗚嗚嗚‧‧‧』金麒麟欣喜地頷頭。

莫言秋見她出來，凝望著密室房門說道，『玄女丫頭，現在妳可以一五一時告訴我事情的來龍去脈，不許有任何隱瞞。』

『嗯‧‧‧』九天玄女輕輕頷了頭。

莫言秋其實也是太元門的弟子，比九天玄女和水清早入太元門十年，年紀卻與她們相差幾歲，但她們的師父乃是莫言秋的師兄，所以嚴格說起來，她們必須稱呼她一聲師姑。不過莫言秋執意她們去掉“師”這個字，要求她們以後都必須叫她“莫姑姑”，因為她只專研太元門的醫術，對於太元門的法術卻毫無興致，所以不覺得自己是太元門的弟子。

師姑有令，九天玄女當然立刻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訴莫言秋，包括水清悄悄歸來及夜若冰與東方羽相愛，只是隱瞞了水清的秘密，她認為時候未到，不該冒然說出來，免得莫言秋駁斥水清的恣意妄為，而對著自己大發雷霆，最後偷雞不著而蝕把米。

『翩丫頭回來了，竟然不告訴任何人，這實在是太胡鬧了！』莫言秋有些氣憤，但又很快歎了一聲，『唉，沒想到妖魔也有人性，也懂得情愛，可是也真難為了那鹿妖，如此犧牲自己的性命救小羽兒，翩丫頭倒是要盡快解她身上的狼紅毒，否則她們將面臨生離死別。』

『沒錯啊！莫姑姑，情愛確實是會讓人做出平時都做不到的事情來。』九天玄女有感而發。

『翩丫頭也太胡塗了，居然使出“日月合璧”的法術，又不顧自己的安危，冒險去救她的徒兒。』莫言秋有些擔憂，『雖然她向來聰明，不過多年不見，她的法力究竟增進多少，能夠讓她如此胡鬧啊？』

九天玄女扯了扯嘴角，『呵‧‧‧這我也不是很清楚，要等風姐姐回來之後，再由莫姑姑親自質問她囉！』

『我當然會親自質問她！』莫言秋說罷，苦笑一聲，『妳們三個，就屬她最胡鬧，但也最聰明！』

『沒錯沒錯！』在她面前，九天玄女只能附和，何況她罵的人又不是自己。

在狹小的密室裡，沐瑤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握住東方羽的手，動作謹慎又膽怯，就是怕碰到她背上的刀傷，握住她的手之後，深深凝望著她安靜的睡容，見她胸膛一上一下起伏，氣息非常穩定，兩邊嘴角忍不住揚起一道美麗的唇線，接著低下頭輕聲呢喃，『小羽‧‧‧我還以為這次又失去妳了‧‧‧』

東方羽仍在沉睡之中，聽不見她所說的耳語，可是東方翔卻將一切看在眼裡，心微微一痛，並且百感交集，因為她從未用如此深情的目光看自己，也從未用如此輕柔的語氣對著自己說話。

自從雙方父母談定這門親事，她也沒有拒婚，意謂著她並不討厭自己，可是她為何在自己面前毫無掩飾對妹妹那種奇異的情感？而這情感究竟是屬於姐妹之間，或是其他呢？

東方翔實在有一股想上前問個明白的衝動，但又怕得到的答案非自己所希望聽到的，因此他不敢問，也不想立刻知道答案，只好暫時把這些話藏在心中，一旁靜觀其變了。

『沐瑤，羽妹妹的傷既然已經無礙，我該回去向爹爹他們報喜，羽妹妹就麻煩妳照顧了。』東方翔起身說道。

『嗯，路上務必當心那些妖魔。』沐瑤抬眼看著他，微微一笑。

『我會的。』

沐瑤一抬起頭來，東方翔也對著她微笑，可是突然見她那雙美麗的眼眸中，並沒有映現自己頎長俊偉的影子，感到有些惆悵，但想起父親及兄長都在等著好消息，於是用力甩一甩頭，試圖甩掉心中不必要的疑慮，然後準備邁開大步走出密室，她這時又出聲說話，雖然不是對著自己，東方翔還是忍不住轉身看她。

『小羽‧‧‧我真希望夜姑娘一直留在妖界，那麼妳將會永遠待在我身邊，但‧‧‧又希望翩姨早日從魔掌中救她出來。』說到最後，沐瑤失笑一聲，『呵‧‧‧小羽，妳會不會覺得我很矛盾，總是反覆不定，也不知自己究竟想得到什麼‧‧‧』

剛才在門外等候時，東方翔曾提起有關於夜若冰替東方羽擋箭之事，那枝箭還直直穿透她的胸口，可她又被長毛狼擄去，她的師父水清，也就是東方羽的娘親風翩兒，不顧體內的真氣耗損，連忙趕去救她出來。

東方羽似乎聽見了，左右動了動頭，微微張開嘴低聲呻吟，『嗯‧‧‧嗯‧‧‧師‧‧‧師‧‧‧』

『小羽！太好了，妳醒過來了！』見她喃喃自語，雙眼仍然緊閉，有可能是夢囈，沐瑤俯身湊近她的耳邊低聲問道，『小羽，妳想說什麼？』

『師‧‧‧師‧‧‧師姐‧‧‧快‧‧‧快去救師姐‧‧‧』東方羽輕輕晃動著頭，又喃喃說道。

沐瑤這次聽得很清楚，心中忽然感到非常沉悶，原來她用情之深已經不是自己能夠計量了。

『小羽，妳快醒醒！』沐瑤揚起聲音喊道。

東方翔見她有些急躁，轉身趕緊阻止，『沐瑤，羽妹妹傷得不輕，咱們就讓她多睡一會，有助療傷。』

『嗯‧‧‧言之有理。』沐瑤努力穩住自己焦躁不安的情緒，然後對著他說道，『翔三哥，這裡就交給我，你快去報喜，我會待在她身邊，直到她醒過來。』

『好罷，我也會盡快回來！』東方翔頷了頷頭。

東方翔朝著房門走了幾步，有些不放心，於是止步轉身一望，發現她兩眼凝望著妹妹，仍然握住妹妹的手，不禁暗自輕歎一聲，咬著牙快步離開密室，來個眼不見為淨。

密室裡藥味非常濃烈，四壁的牆上只有一扇窗，理應將窗戶打開，但莫言秋卻有個怪毛病，她不喜歡在醫治病人時受到干擾，因此那扇窗一直是封閉著，整個密室可以說是密不通風，不過卻不會覺得悶熱。莫言秋利用這間密室救過上千人，醫術高超精深，贏得“醫王”的名號。私底下莫言秋也傳授水清一些醫術，只是她時常雲遊四海，不能即時醫治病人，那些病人只好必須另請良醫，卻讓莫言秋得到更多時間遊山玩水了。

『小羽，妳是否夢到我了？』沐瑤望著她熟睡的臉，痴傻地問。

沐瑤不覺得藥味沖鼻，反而認為那些藥草散發著甜美的香氣，令她陶醉不已，或許是因為深愛的小人兒正躺在她身邊的原故，她可以甘之如飴，只要小人兒不再重複喊著“師姐”這兩個字，她也不會再感到茫然若失了。

『玄女丫頭，妳確定小羽兒只和那鹿妖相愛麼？』莫言秋走近密室，見沐瑤深情地望著床上的傷患，微微蹙起眉頭並且轉頭問道。

九天玄女也走過去，見到沐瑤異常的舉止，無奈地笑了笑，『這個問題，只有風姐姐可以確實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