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汪汪！？』沐瑤最先看見金麒麟，睜大眼睛驚訝地喊道。

東方翔也見到了，立刻快步奔向金麒麟，抱住牠的脖頸興奮地喊道，『汪汪！真不敢相信妳還活著！咱們仙界的神獸果然是不容易死！』隨後又趕緊問道，『羽妹妹呢？她怎麼沒有和妳一起？』

幸好這時四周無人觀望，否則定會認為東方翔發瘋了，對著空蕩蕩的地方又抱又叫。

金麒麟聞言轉頭尋找小主人的身影，發現她正佇立在茶店幾十尺外，非常不解，低鳴了幾聲，示意她趕快走過來和他們相聚。

東方翔抬頭順著牠的目光望去，也看見了扮成男子的東方羽，見他身子修長，面貌俊逸，眉宇之間似乎略帶著淘氣，覺得有些眼熟，和東方羽有幾分相似，再仔細端詳，陰柔清澈的眼神已洩露“他”其實是女扮男裝，知道她是女子，但仍然不能確定此人是否就是他們尋找已久的東方羽。

沐瑤一見到東方羽，立刻認出她就是兒時的玩伴，頓時欣喜若狂。自從她墜海，便為了她茶飯不思，夜夜難以入眠，如今看見她並沒有死，而且還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一時目瞪口呆，忘了走上前詢問她是如何躲過海怪的追殺，以及這五年來是如何生存下來，為何不立刻回到仙界。

『沐瑤‧‧‧她是不是‧‧‧』東方翔回頭看著沐瑤，想從她的神情找出答案，畢竟她比較心細，應該可以認出東方羽。

『你們認識神獸？』東方羽這時卻大方地走過來，眼睛瞅緊著金麒麟，暗自傳遞一些意念給金麒麟，讓牠知道自己的決定。

她這麼一問，沐瑤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頓時不知該如何啟口問，其實自己的容貌變得不多，東方翔更是一點也沒變，心中感到非常奇怪眼前的人怎會不記得他們了，莫非她因為受傷而失憶了？

東方翔一聽，訝異地問道，『妳不是東方羽？』

『很抱歉，這位公子，我不是東方羽。』東方羽平靜地問道，『你們究竟是誰？為何認識神獸？』

夜若冰追上來後，見她否認，心中震驚不已，雖不解她的用意，但卻明白這一男一女肯定是她的親人。

東方翔失望地歎了一聲，回道，『我是東方羽的三哥東方翔，站在我身旁的是好友張沐瑤，咱們都是仙界的人，尋找羽妹妹及她的坐騎已有五年了，不知這位姑娘如何稱呼？是否見過羽妹妹？又怎會帶著汪汪在人間走動呢？』

金麒麟是非常有靈性且剛烈的神獸，不會輕易被收服，可是一旦被收服，便會對主人一輩子忠心，而且誓死不二，見她似乎和汪汪相處融洽，難免疑信參半。

『我‧‧‧我‧‧‧』東方羽略遲疑了一下，心中暗驚三哥居然認出自己假扮男子，深吸了一口氣才說道，『我‧‧‧我叫童木雨，木雨是樹木下的雨絲。有一年在人間無意中發現受傷的神獸，這才帶回家醫治，可是當時我並沒有見到其他的人。』

說罷，指著身後的夜若冰又繼續說道，『她就是醫好神獸的大夫，叫夜若冰，神獸痊癒後，不願獨自離開人間，咱們才收留牠在身邊，幫牠尋找牠的主人，可是至今仍然找不到，直到遇到你們。』

『原來是這樣啊‧‧‧妳果真不是羽妹妹‧‧‧不過多謝妳們救了汪汪！』東方翔隨後看了夜若冰一眼，只覺得她的外表豔麗脫俗，可是身上似乎隱藏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妖氣，反之，童木雨卻渾身散發著濃烈的仙氣，不禁納悶她們一仙一妖怎會住一起，但又覺得這是她們的私事，只要那個夜若冰不任意傷人，此事應該是無礙。

他上前凝視著金麒麟，抱著一絲希望問道，『汪汪，妳可知羽妹妹是生是死？現今人在何處？』

金麒麟之前早已收到小主人的感應，瞭解她只想暫時瞞住他們，於是搖頭示意，不知小主人的下落。

東方翔立刻垂頭喪氣，又輕歎一聲，沐瑤則蹙著細長的翠眉，幽幽地對著遠處輕喊一聲，『小羽‧‧‧』

東方羽聽見了，心中更感到一陣痛，猛低下頭輕咬下唇不敢出聲回應。

『沐瑤，我相信小羽和汪汪一樣沒死，一定還活在這世間，咱們不能放棄尋找。』東方翔一旁安慰。

沐瑤不理他的安慰，憂傷地望著自稱是童木雨的東方羽，五年的歲月匆匆過去，東方羽的容貌及身高雖然也隨之改變，但她非常肯定眼前扮成男子的姑娘便是自己思念很久的東方羽，只是不知東方羽為何不認他們。

東方羽被她看得心虛不已，有股想飛奔過去抱住她的衝動，更想對她承認自己就是他們尋求多年的東方羽，可是忽然想起他們兩個親暱的模樣，又開始膽怯了。或許是嫉妒，或許是不願讓他們知道自己與水清的五年之約，即使相認了，也不能立刻和他們回扶桑島，不如就先對他們隱瞞，以後回扶桑島，再向他們認錯。

『既然你們是這隻神獸的主人，那麼我就讓你們把牠帶走，不過為了避免凡人受到驚嚇，牠已被法術隱身，凡人看不見，因此希望你們回到仙界後，再解開咒語。』東方羽忍住悲痛地說道。

『小雨，妳不希望‧‧‧』夜若冰終於忍不住問道並驚訝地看著東方羽，幾年來她一直念念不忘仙界的一切，怎可能放過和家人相聚的機會？

『我不希望神獸永遠流落異地，牠雖乖巧聽話，咱們也總把牠當作家人一樣看待，但牠終究仍是屬於仙界，不能長居人間。你們還是趕緊帶牠回仙界，免得凡人不小心撞見而受到驚嚇！』東方羽立刻打斷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東方翔抱拳朗聲謝道，『再次感謝童姑娘深明大義，救命之恩，不勝感激，若不是在下有事在身，定會帶著童姑娘及夜姑娘回仙界好好酬謝一番！』

『這實在是不敢當，只要你們能找到令妹，算是給咱們最好的酬謝了！』東方羽客套地回道。

『希望如此。』東方翔在金麒麟的背上輕輕一拍，低聲說道，『汪汪，咱們先回扶桑島，讓爹爹親眼見到妳平安歸來，然後我再帶些天兵天將到人間繼續尋找妳的小主人。』

『嗚‧‧‧』

金麒麟其實並不想離開小主人的身邊，牠習慣保護小主人，心中堅守一個信念，那就是必須一同進退，同甘共苦，而且不知小主人將來有何打算，擔心她會遇到危險，但牠向來順從小主人的意願，因此只好默默地替小主人隱瞞了“童木雨”和“東方羽”根本是同一個人的事實。

東方翔決定儘快回扶桑島，於是對身旁的人問道，『沐瑤，咱們出門在外已有些時候了，現在先帶著汪汪回去，日後再來尋找羽妹妹，可好？』

沐瑤的目光一直在東方羽的身上久久不移開，對於東方翔的話聽而不聞，似乎很努力地想從東方羽的神情看出一些端倪。

『沐瑤‧‧‧』東方翔見她發愣，又輕喊她一聲。

『翔三哥，我還有些事想問童姑娘，問完之後，咱們再回去也不遲。』沐瑤終於將目光移開，看了金麒麟一眼。

『好。』

東方羽一聽，低下頭不敢與她對視，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說道，『張姑娘有事盡量問罷‧‧‧』

沐瑤沉默片刻，輕聲吟道，『祥雲變色，燕子離巢，望天詢問消息幾載，竟白了椿庭髮絲，累了兄長身心，也苦了兒時姐妹。』吟罷，直視東方羽的眼睛問道，『童姑娘，妳當真不是咱們要找的東方羽？』

『我‧‧‧』東方羽勉強抬眼望著比以前更加清秀端雅的兒時玩伴，咬了咬嘴唇回道，『張姑娘，很抱歉，或許我長得像極了那個羽妹妹，可是我真的不是你們要找的東方羽。』

她一邊說，一邊急忙拉起夜若冰的手，又說道，『你們快帶走神獸，咱們也有事在身，不能與你們長聊。總之，救神獸之事，休放在心上，若有緣，咱們會再相遇‧‧‧』

『童姑娘！請留步！』

沐瑤試著叫住她，可是她已拉著身旁的美人快速離開茶店門口，這時心中深深盼望她會捨不得自己而回頭望自己一眼，但她始終不轉身，越走越遠，心不禁緊揪了一下，並且感到有些疼痛。

『沐瑤，咱們該上路了，爹爹還在等著好消息呢！』東方翔握著她的手，柔聲說道。

『嗯‧‧‧好‧‧‧』沐瑤暗自歎了一聲，心中暗忖，東方羽之所以不與他們相認，莫非是為了她身邊那個身上帶著微弱妖氣的美麗女子？如此胡思亂想，心忽然揪得更痛了。

『沐瑤，我認為童姑娘並非咱們的羽妹妹，因為羽妹妹是個非常嫉惡如仇的孩子，絕不會與妖魔同行。』東方翔見她仍然痴痴望著東方羽消失的方向，知道她心中又有一些疑猜，於是說出自己的想法。

『呵，或許是罷‧‧‧』沐瑤強笑一聲，轉頭看著金麒麟，她記得東方羽懂得用意念與仙界神獸交談，曾教過自己如何感應金麒麟的心思，但自己的法力不夠，無法看出金麒麟的心思，只能藉由問話，讓牠搖頭或頷頭示意了，否則定能問出東方羽現今何處。

『汪汪，咱們先回扶桑島見爹爹罷！』東方翔對著金麒麟微笑，心想，如今找到了汪汪，深信將來的不久，就會很快見到失蹤數年的妹妹，希望她也是和汪汪一樣平安無事。

金麒麟乖巧地頷頭，跟隨他們後面緩步往仙界走去，等到四周都見不到任何凡人，他們才運用法力飛上天。

東方羽緊緊拉著夜若冰離開茶店，也同時在親人及兒時玩伴的面前逃開了，等回頭見不到茶店後，才鬆開握住她的手，然後慢下腳步，走在城外的小林子裡。

『小雨，妳為何不與他們相認？』夜若冰直言問道。

東方羽走在前方不語，垂著頭輕歎一聲，接著搖頭低聲回道，『師姐‧‧‧我‧‧‧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何不與他們相認‧‧‧或許是捨不得離開師父‧‧‧』

林子裡悄然無聲，偶爾會聽見幾隻黃鸝飛上樹梢啼叫，聲音十分輕脆悅耳，可是夜若冰聽在耳裡，卻不覺得有絲毫愉悅，她猜疑東方羽心中的罣戀並非師父，但不願再追問，只好說道，『回仙界之後，妳可以常去拜訪師父，她老人家一定會很高興。』

『嗯‧‧‧這不失是個好法子‧‧‧』東方羽微微頷頭，但臉上卻無喜色。

『小雨，師父呢？』

夜若冰止步並環顧四周，不見師父的人影，覺得有些奇怪，金麒麟已被東方羽的三哥帶走了，如此重大事情，師父居然沒有跟過來說些話。

『不知道‧‧‧』

東方羽此刻已失去調侃師父的心情了，若是以前，定會回答她，師父可能走失了，也可能偷偷跑去會見舊情人。

『小雨，咱們回茶店附近找找，或許師父也正在尋找咱們呢！』夜若冰轉頭往後面望了望。

『嗯‧‧‧』東方羽想用法力凝目四周，找出師父的身影，但由於情緒沮喪，有些力不從心，因此作罷了。

見她有些魂不守舍，夜若冰暗自憂心忡忡，那個沐瑤的容貌眉清目秀，舉止相當嫻雅溫柔，儼然是個大家閨秀，比起自己有過之無不及，而且她是仙子，自己是鹿妖，不由得自慚形穢。由於實在不瞭解東方羽不與他們相認的原因，因此也擔心將來自己會介入她們倆之間，最後會成了東方羽捨棄的人，不禁惆悵起來了。

她們快步走回茶店，沐瑤他們已離開了，東方羽的臉上逐漸變得更加悶悶不樂，夜若冰見狀，心中也感到非常苦澀。

『呵，妳們總算想到師父了！』水清突然站在她們面前，斜睨著她們說道。

『師父，方才您去那兒？害咱們到處都找不到。』夜若冰見到師父出現，強作驚喜，指著茶店又問道，『咱們和小雨的親人在這家茶店巧遇，汪汪也跟隨他們回仙界，您可知道？』

她因為情緒受到東方羽的影響，不想提到東方羽故意不與他們相認的經過。

『這事兒師父知道，讓他們帶走汪汪也好，扶桑島的人也會安心些。』水清瞥了東方羽一眼，奇怪地問道，『小羽兒，妳不高興啥啊？再過三個月，妳就自由了，可以奔回仙界與家人相聚。』

『嗯‧‧‧』東方羽頷頭，抬眼看著她問道，『師父，三個月太久了，徒兒可否提前回仙界？』

東方羽見到三哥和沐瑤之後，再也禁不住思鄉之愁，非常後悔剛才沒有與他們相認，她發覺自己實在無法再等三個月了。

『不行！必須滿五年才能回仙界！』水清斬釘截鐵地回道。

東方羽早已料到師父會如此拒絕自己的請求，輕歎了一聲，想再央求師父答應，這時忽然想起師父帶著她們來到人間，見識到很多人間女子的美醜及不同的性情，可是仍然猜不出究竟那一個是投胎到人間的娘親，於是問道，『師父，我娘親是否已投胎到人間了？』

『妳娘親‧‧‧』水清愣了一下，茫然地望著茶店，低聲回道，『小羽兒，五年一滿，師父一定會一五一十告訴妳實情。』

『師父，五年一滿，您可不能失信哦！』一談到娘親，東方羽的精神這時稍微振奮起來了。

『呵，師父何時失信了？』水清失笑，轉頭對夜若冰說道，『若兒，咱們可以進城了。』

『是，師父。』夜若冰微微一笑，但心中仍有疙瘩，暗自苦笑，這輩子注定是要被東方羽這小冤家給折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