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哈啾！哈啾！哈啾！』

潘曉美正在擦餐桌時，忽然連續打了三個大噴嚏，讓剛洗完碗盤的曲默感到擔憂，濕濕的手都沒擦乾，便緊張的快步走到她身邊問，『阿潘，妳是不是感冒了？要不要去看醫生？我這裡有吃剩的感冒藥。』

『不用了‧‧‧』潘曉美吸一吸鼻子，覺得還很通暢，不像是感冒，『我沒‧‧‧沒事‧‧‧大概是灰塵‧‧‧哈‧‧‧哈啾！』

『哦，妳是不是去了一趟英國之後，鼻子開始過敏的？聽說歐洲那邊的氣候很乾燥，鼻子很容易過敏。』曲默把頭湊過去，雙眼盯著她的鼻子瞧，想找出害她打噴嚏的病菌。

潘曉美一手推開她的頭，瞪她一眼，『乾燥妳的頭啦！我阿潘的身子壯得像超人，怎會被歐洲的氣候感染！』

『呵呵，沒事就好。』曲默見她不再打噴嚏，欣慰的笑了。

這時蘇若雪和林欣終於回到客廳，林欣走在前面看見曲默正對著潘曉美傻笑，但潘曉美卻是滿臉的不悅，於是好奇的問，『妳們兩個在聊什麼有趣的事啊？說來聽聽也讓我們笑一笑。』

『不是有趣的事啦，剛才阿潘因為灰塵一吹，不停的打噴嚏，我還以為她鼻子過敏呢！』曲默老實回答。

『原來是這樣啊‧‧‧』

林欣轉頭看潘曉美，只見她不住揉她的鼻子，似乎在懷疑自己是否真的鼻子過敏，第一次看到她邊皺眉邊揉鼻子的模樣，竟然顯得異常的可愛。

『小欣，別忘了給她重要的任務。』蘇若雪經過她的身邊，拍拍她的肩膀小聲提醒她，然後低頭對著她勾起嘴角。

她略帶狡黠的笑容讓林欣怔了一下，立刻明白她的話中之意，當下與她會心一笑。

『妳們在笑什麼啊？』潘曉美停止揉鼻子，很不解的看著她們。

蘇若雪對她的問話置若罔聞，淡淡的說，『很晚了，妳們早點回去，小欣明天必須回去上班，不要讓林爸爸林媽媽更生氣。謝謝妳們送給我們的驚喜，很溫馨也很美味。』

『蘇姐，那我們走了。』林欣向曲默揮揮手，笑著辭別，『默默，我們改天再來。』

『嗯！小欣，等妳們的好消息哦！』曲默也跟著揮揮手。

離開曲默的公寓之後，潘曉美照常送林欣回家，車子開到她父母的公寓樓下，照常不下車，打算目送林欣獨自上樓的背影。

不過這次車子停在公寓前面，林欣卻沒有立刻開車門，回頭對潘曉美純真的一笑，『我決定了，只要妳搞定我爸媽，我就答應跟妳交往。』

『呃‧‧‧』她突如其來的甜美笑容讓潘曉美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怕自己聽錯了，趕緊問，『妳剛才說什麼？』

林欣皺起眉頭，將聲音提高了許多，『妳仔細聽著，我不會說第三遍！』然後一邊開車門一邊說，『妳何時搞定我爸媽，我就何時當妳的女朋友！』

『不要！小欣，我要妳當我的老婆！』潘曉美以為她在開玩笑，拉住她的胳膊，嘻皮笑臉的跟她討價還價。

林欣笑嘻嘻的撥開她的手，然後臉色一變，很不高興的瞪著她說，『談戀愛最好按照次序，事成之後先當妳女朋友，不然就拉倒吧！』

說完之後，轉身下車，關車門，然後頭也不回的邁開步伐走進公寓大樓。

潘曉美目瞪口呆的望著她進入公寓大樓，臉上一陣慘白，發覺她剛才的話好像是很認真的，不禁怨歎她為何這麼狠心，出了一個天底下最恐怖的難題。

自從出櫃，潘曉美和家中的每個人像是結仇似的，一見面便吵架，就算不見面也會在電話上吵。他們明裡暗裡軟硬兼施，陸續用了很多方法試圖把她的性向“弄直”。但天性如此，怎能想變“直”就變“直”，所以吵得更加不愉快，就只差沒動手打人。後來，幸好她開了一家夜店，當起老闆，而且經營得很成功，讓家人刮目相看，他們強硬的態度才慢慢轉柔，接受她的性向。

由此可見，不喜歡受到拘束的潘曉美是多麼不願意和鄙視同性戀的人打交道，可是如果不趕快搞定林欣的爸媽，她是不會輕易接受自己的追求，那麼她們或許從此只能是朋友的關係了。好不容易破壞她的婚禮，曲默也找到自己的戀人，她漸漸將放下對曲默的罣礙及眷戀，怎能甘心只做朋友呢？

『小欣，我不要啊！！！』

潘曉美一個人坐在車子裡，憤怒的拍打方向盤，然後咬牙切齒的大罵，『這些老古板，老古董，死腦筋，思想迂腐，沒見識，不懂潮流，不知進步，一群落伍的人！』

對空氣亂罵了一會，她深深嘆了一口氣，『小欣‧‧‧沒想到妳比蘇姐還要狠啊！』隨後咧開嘴笑了笑，『可是我就是這麼的愛妳‧‧‧而且已經是愛得無藥可救了‧‧‧』

『好吧！我就先搞定妳爸媽，然後再來搞定妳！』潘曉美又咬咬牙，決定赴火蹈刃，不再膽怯了。

潘曉美說到做到，隔天立刻行動，她知道林爸下午才上班，一大早等林欣去公司之後，才打扮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比去赴宴還要謹慎隆重。

不過一到林欣家樓下，果不其然，只是按個門鈴，立刻被林爸轟走。

『妳這死小子，離我女兒遠一點！』林爸從螢幕上發現按門鈴的人是那個破壞女兒婚禮的罪魁禍首，朝著對講機大聲的吼。

『呃‧‧‧』潘曉美抹一鼻子灰，又按了門鈴，『林伯伯林伯母，小欣去上班了，我是來拜訪你們的。』

『妳再不走，我就要報警了！』

林爸在婚禮得知未來的女婿外面有女人，還是個懷了女婿的孩子的女人。這已經是丟盡面子了，而且是夠嗆了，想不到居然是從一個跑到教堂，嘴裡喊著愛自己的女兒，裝扮得像男人的女人所得到的真相，火氣自然變得更大。女兒就算不嫁給那個負心漢，也不能把她交給一個根本無法保證女兒一生幸福的假小子。

『林伯伯林伯母‧‧‧不要急得報警，我有事想跟你們商量，請開門好嗎？』潘曉美低聲下氣了。

『死小子，妳還不走？好，我現在打電話報警了！』

林爸的態度堅硬，不開門就是不開門，潘曉美即使費唇舌說明自己的來意，他也不會聽進去，只好大失所望的離開了。

第二天，潘曉美再接再厲，又準時來到林欣家樓下，又勇敢的按了門鈴。

『死小子，妳又來幹嘛？我們不歡迎妳，快快離開，否則報警！』

林爸又是大聲攆走她，不過語氣似乎比昨天柔和了一些，似乎不是真的會報警的感覺。

可惜潘曉美並沒有聽出來，只是垂頭喪氣的摸摸鼻子，歎了一聲，然後很無奈的轉身離開。心想，林爸果然是個難搞的人，難怪林欣總是順著父母的意思做事，每天不敢遲歸。

第三天，潘曉美因躲避一些風流債，半夜才進店裡處理帳務，因此工作太累起晚了，遲了一個小時才趕到林欣家樓下，喘著氣按了門鈴。

『死小子，妳快上來！』

公寓樓下通話器的聲音剛傳到潘曉美的耳邊，大門立刻“啪”的一聲響，就這樣微微的開了。

『咦‧‧‧門怎麼開了‧‧‧其中必有詐‧‧‧』潘曉美兩眼盯著門喃喃自語，沒有想要進門的意願。

『死小子！還不趕快進來！』林爸又吼了起來，催促她上樓。

潘曉美不再遲疑，拔腿就跑，『來啦！來啦！』

林欣家在三樓，潘曉美沒耐心等電梯，直接往旁邊的樓梯一步一步爬上三樓。她快步衝到林欣家門口時，正想敲門，門卻自動開了，然後林爸忽然一露面，她還沒搞清楚狀況，便被他一把抓進門了。

潘曉美一腳踏進門，卻見到一個好怪異的景象，黃文達居然雙膝著地，直挺挺的跪在林欣面前，一副懺悔的模樣。林爸怒瞪著黃文達，卻沒有破口大罵，但有些想用拳頭教訓他的感覺，林媽則站在林欣身旁，很憂慮的看著女兒不言不語的臉，然後低下頭看黃文達一眼，再抬頭看女兒。

『呃‧‧‧小欣，妳今天沒上班啊？』

潘曉美這個“把妹”高手進門的第一句話，竟然如此的沒頭沒腦，實在是讓林欣哭笑不得。

『妳白痴啊？今天是週末！』林欣好沒氣的罵她，但聽起來絲毫沒有責斥她的意思，反而有種嬌嗔的語氣。

黃文達知道潘曉美來了，抬起頭來瞪著她，眼睛裡含著很深的敵意，『小欣，她來這兒做什麼？』

『黃文達，你這負心漢來這兒做什麼？！』潘曉美疾步走到他和林欣之間，很不客氣的反問。

潘曉美一見到黃文達心中就有怒火，這個男人險些搶走她最愛的女人。當初原以為他是林欣父母選擇的佳婿，將來定會疼愛林欣，沒料到還沒結婚，他已經背叛未來的新娘子跟其他女人同居，接著偷偷遺棄“妻兒”想迎娶林欣。假面目被撕開之後，今天居然還有臉出現在這裡，他簡直是天下最厚顏無恥的大混蛋！

黃文達別過頭不回答，過了幾秒鐘，他轉頭很誠懇的乞求，『小欣，請妳原諒我好嗎？我真的很愛妳！我會叫莉莉去拿掉孩子，然後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我發誓以後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接著開始哀求林爸林媽，『林叔林姨，我知道我做錯了，不該不顧後果就去貪戀性慾，害大家丟臉。求求你們原諒我，給我一個機會彌補好嗎？』

『什麼？！你要謀殺自己的親骨肉？真無情啊你！』潘曉美再也忍不住了，舉手就是一拳，而且紮紮實實的落在他的腦袋上，『虎毒不食子，你比畜牲還不如！』

黃文達吃痛，趴在地上哀叫了一聲，然後很憂傷的抬頭看林欣，想用苦肉計博取同情心，希望她會因此而原諒自己犯下的糊塗事。

不過林欣卻只是白了“兇手”一眼，微皺著彎彎的細眉，『阿潘，我爸不是叫妳上來打人！』

潘曉美愣了一下，轉頭看林爸，『那‧‧‧我上來做什麼？』

『趕他走呀！笨蛋！』林欣氣得跺腳，轉過身不看她了。

『啊？‧‧‧哦！』潘曉美終於明白她的意思，立刻抓起地上的黃文達，狠狠瞪著他，『你給我滾出去吧！』

黃文達是個堂堂七尺男兒，即使自知理虧，但自尊心仍然沒有被擊落，豈能讓一個不像女人的同性戀拖著走，因此直接的反應就是用力甩開抓住他的手，對她怒喊，『該滾的人是妳吧！』

當時婚禮正在進行中，潘曉美突然帶著莉莉跑進來大喊她愛著新娘子，揭發新郎外遇，把醜聞告知參觀婚禮的人，也同時告訴每個人新娘子被一個同性戀追求。林欣雖然沒有當場答應，但他很不甘心新娘子或許將來會投入潘曉美的懷抱，他寧願輸給比自己強的男人，也不願輸給一個沒有財勢和地位的女人。

他的大男人心態，潘曉美自然瞭解，更不可能讓他如願以償，她聰明的轉頭問，『林伯伯林伯母，你們希望他留下來傷害小欣嗎？』

林爸一聽，側著身子擺擺手，沉著臉說，『死小子，妳自己拿主意好了。』

潘曉美點了點頭，轉身看林媽，『林伯母呢？』

林媽見林欣仍然對他不理不睬，心中有些感慨，這個優秀的男孩子曾經是林家的乘龍快婿，但如今什麼都變了，輕輕歎了一聲，『文達，事情都鬧成這樣，我不能再幫你了。希望你好自為之，趕快回英國找那個女人結婚，畢竟她已經懷了你的孩子，你爸媽應該會讓步。』

『可是我並不愛她呀！林姨‧‧‧』

黃文達轉移目標求救，想要走到林媽面前跪下，但潘曉美的反應更快，迅速反手將他擒住，不讓他靠近林媽。

『妳！‧‧‧放開我！』黃文達受到阻礙，很憤怒的掙扎想甩開她，但她這次抓得很牢，使得他一時之間動彈不得。

潘曉美咧嘴笑，『嘿嘿，姓黃的，別浪費力氣了，林伯伯林伯母都不希望你留在這裡惹人厭，我就遵照他們的吩咐把你攆出去！』

話一說完，一隻手拖著他到門口，另一隻手開門，然後一腳使勁踢他出去，『你如果敢敲門，我馬上報警！』

他被她這麼一推，腳下一個踉蹌便摔倒在地上，眼睜睜看著門被她緊緊鎖上，非常不甘心。在他的心目中，林欣是個溫柔漂亮，善良且聰明的女孩。第一眼看到她時，便認定她是這世上最理想的妻子，因此很努力的追求她，並且討好她父母，讓雙方父母都答應他們結婚。

出國深造之後，以為孤身待在國外，沒有人會知道他金屋藏嬌，雖然已經給了一筆錢讓她離開，但在這之前，自己全無忌憚的在公共場所和她親熱，幾個同學也看到了，當然不能瞞住所有的人。很後悔自己耐不住寂寞，隨便就跟外國女人同居。如果時間可以回到從前，他絕對不會出國留學，讓自己有放縱性慾的機會。

『小欣‧‧‧我錯了‧‧‧』連向來最賞識黃文達的林爸林媽都不幫自己說話，此時此刻只能很懊悔的離開心愛的女人了，至少莉莉仍然愛著他。

黃文達被趕出去了之後，沒人出聲說話，屋內頓時一片寂靜。潘曉美一關上門，尷尬的站在門邊，有些不知所措。

『爸‧‧‧你不是有話要告訴阿潘嗎？』林欣咬著下唇喊了一聲，先打破沉默。

林爸輕咳一聲，『臭小子，妳過來。』

潘曉美聞言趕緊跑過來，『林伯伯，請問有什麼事嗎？』

林爸改口叫她“臭小子”，語氣似乎也不像前幾天那麼的氣惱，心中暗自竊喜趕走黃文達是正確的決定。

『坐下來。』林爸坐在沙發上，指著對面的小椅子，林媽和林欣也跟著坐在林爸的兩旁看著潘曉美。

潘曉美依言坐下，立刻擺出一副好學生的模樣，端坐在小椅子上，準備聆聽長輩的教誨。

林爸見她整襟危坐，開始說話，『離開英國之前趙先生約我們長談‧‧‧』他看了林媽一眼，見她微微點頭，繼續說，『我長話短說，趙先生說，同性戀已被美國總統歐巴馬認同，我們也不好反對。就看妳日後的表現，如果表現得比文達那混蛋還差，那我們說什麼也不會把小欣交給妳了。』

『是是是！』潘曉美點頭如搗蒜，興奮的笑不合嘴。

『妳和小欣從小學到國中都是同學，感情非常的要好，我知道妳一直是打扮得像男孩子一樣的帥氣，也知道妳開了一家同性戀酒吧。雖然我不是很喜歡妳，不過看在妳學過一些武術，可以保護小欣的份上，我讓妳們自由發展。』接著林爸有些忿忿不平的說，『要不是文達那混蛋辜負我們家小欣，而小欣也對妳有意思，就算死我也不會讓妳踏進林家的大門！』

『是是是！』潘曉美只聽到林欣也對她有意思，高興的想跳起來抱住林欣。

『記住，臭小子，要做我們林家的女婿，就看妳日後的表現了。我女兒的幸福不是兒戲，千萬不要隨便玩一玩就拍拍屁股走人。妳破壞我女兒的名譽，就必須負責到底！』

『是！』

潘曉美大聲答應，有些沾沾自喜，不過仔細回想林爸的話，感覺自己並沒有佔便宜。因為表現的好不好都由他們來判斷，到時候可能會白辛苦一場，賠了夫人又折兵。哎呀，以為他是個老頑固，原來實際上是隻老狐狸。嘆啊，誰教自己就是放不下林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