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義鳳梨伯
想當然爾的,故事是從一顆鳳梨開始的。
之後,除非是天氣很糟糕,否則我每天都會準時去鳳梨伯那裡報到,當然我都是『試吃』到滿意,在帶一顆鳳梨走人。幾次之後,我跟鳳梨伯也變成好友,鳳梨伯在我大四那一年的歲月,也變成了每天生活的一部分。鳳梨伯是一個很典型的莊稼人,在賣自家的鳳梨時,他不會用誇張的看板,也不用花俏的語言來推銷,他就只是拿著剛削好的鳳梨,一股勁兒要停下來的詢問價格的客人先試吃再說。這真的是在地人的誠意,而當時的我也被他那股簡單與熱誠感動著。
鳳梨伯每天固定在同一個地方,賣著他的鳳梨,我不知道他每天究竟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每天賣了多少顆的鳳梨,我只知道黃昏下課時,我騎著機車到他那,他永遠都是挺著腰桿,經年累月被太陽曬黑的身軀,站在夕陽的餘暉下等著下一個客人。
到後來,我再去買鳳梨時,他幾乎是讓我買一顆送一顆,還不包括他又讓我『試吃』的鳳梨。我剛開始對他這樣很拒絕,我很心疼他如此的堅持這樣的對待我,畢竟他是一顆一顆鳳梨再賣;真的很辛苦。他每天站在太陽底下,等著一個又一個的客人,沒有絢麗的廣告看板,有的是一雙經滿歲月風霜的雙手,如同跟我們的父母親一樣,他也是為了一個家。但是在壓力的背後,你卻不難發覺,鳳梨伯有他對朋友的堅持。
畢了業,我很快的投入職場,就跟大家一樣,為了生活、為了前途去拼搏著。台北是一個充滿著美麗與夢想的地方,卻也是壓力鍋泡泡的聚集地,我做了業務也快兩年了,一個涉世未深的男孩,也經歷了人情冷暖,看了人生的百態,年少時的烈焰,也在這個巨大壓力鍋下平熄著。在一個爾虞我詐的行業中,我總是在深夜的時候常常想起,曾經在南部的黃昏中有一個學生,總是在下課後去找一個擺攤的鳳梨阿伯報到。
在這次年假期間,我專程的去找了鳳梨伯,他依舊在大太陽下等著下一個客人、也等著我。一見面,沒有太多的話語,有的只是一雙捧著他水果的手。雖然我不是一個很喜歡用金錢去衡量價值觀的人,但當我收下他的水果時,我內心一陣的翻騰漣漪。如今我的收入已經是可以跟他買下一顆又一顆的鳳梨,但是他依舊堅持著要把最好的水果送給我,他可能在大太陽下站了一天,一天的收入,卻沒有送我的水果多。
我想這個世間上有一種情誼,不需要太多的言語,也不需要太多的碰面,但大家再相遇時,卻是世間最真誠的情感流動。就像鳳梨伯對我們之間友情的堅持,因為我知道在他的心裡,我還是當初那個在黃昏的餘暉下,跟他一起試吃鳳梨的男孩。
能想像那幅畫面,是在城巿生活難以體會的純樸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