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2-12 13:58:20小童老矣

說說話




這半年多來,我到達了新地方,新學校,開始了新工作與新生活。但除了一開始的報告,我彷彿從人間蒸發似的,新聞台也長滿了野草。

諸位熟客,拍謝啦。

不過現在,我忽然想跟大家說說話,雖然會很雜亂,會很沒有主題,但是,就讓我們來說說話吧。


話說七年半前,其實也不就是行李數箱,開著老哥含著目屎交給我的麥斯(他擔心的可是愛車而不是這個不值錢的老妹),領著聽說擔心我一個人開車危險但是反正也是一路睡著的老媽從德州東南,一路被暴風追著抵達鱷魚城。七年半後,行李變多了,全家人口也變多了,兩車加七口人又從中佛州鱷魚城一路載著我所有家當來到德州東南的熊貓村。

聽起來,這次的「遷徙」跟七年半前沒什麼太大差別啊。但我卻覺得人生似乎起了大變化。

七年半前,雖然也是唸書念得死去活來,但是一到鱷魚城,就馬上被小城的便利與文化給吸引;加上一起奮鬥同伴們的革命情感,倒也不記得有什麼孤單寂寞的時刻。

離開生活了七年的鱷魚城,當然是最大的變化。說起來,鱷魚城等於是我從小到大除了家鄉台北所住過最久的城市了。也因為待了七年,所有「美國生活」印象及人脈,好像都寄託在鱷魚城。一下子來到保守的德州,又是個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小村,果然深深體會到由奢入儉難的道理。沒有朋友,也沒有娛樂。就連吃飽飯想出門散個步,都會怕在黑漆漆的小路上閃著德州專屬呼嘯而過的小卡時發生意外都可能會到隔天才會被發現。不得不承認,這真是連我這個宅女都被打敗的小村落。

脫離了「窮學生」的身份,總算擠進全職工作的行列。聽起來挺不錯。但是選擇了苦哈哈教員一職,薪水其實少得可憐,幾乎還是扣稅等級最低的行列。還好,一人飽,全家飽。錢不多,剛剛好。只是生活方式好像也沒多大改變。想要過豪華奢侈的生活,就不得不後悔當初怎麼沒去念哈佛隔壁的家政大學,直接嫁個天才小開。


對啦,聽起來改變也不太差。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半年多來,我好像還是不滿足,也沒有想像中快樂。

忙,當然忙。累,當然累。

一切都是新的。人是新的,工作是新的,地方是新的,學校是新的。每天出門,就好像必須全副武裝。見到人要先想名字,想到名字要想該說什麼。上課時努力記得學生,結果換了位置又全部搞混。

在學校,每天花很多時間備課,卻常常因為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而回家懊喪不已。或是,全心全意地準備了活動討論,卻因學生的反應整個灰心喪志。同事都很和善,但是無法深交。又因處在極度保守的德州,我完全無法(或說沒有勇氣)討論文化,宗教,政治。漸漸的,因為擔心尷尬沒有話說,我好像又縮回自己的龜殼裡。

居住上,找了一間這輩子住過最貴的公寓,卻得時時處理金玉其表,敗絮其中的老舊敗壞。一個月不在,回來時迎接的是莫名的天價水費帳單。即使耐著性子打了無數電話,卻也不過發現老美的太極拳也打的不錯。樓下看似彬彬有禮的單親黑人媽媽不知為何新年起似乎多了個男室友。於是不分日夜,不是音響開的振動樓板,電視聲音直傳書房,就是被那有如爆炸一般全屋振動外加音效的甩門聲嚇醒。最誇張的是他家享受火爐,我家卻得聞燒炭味(如果因此得肺病可以告嗎?)。好聲去溝通,卻得到「那是你的問題」的回答。房東代理人修個馬桶可以拖一個月,修個水龍頭也是做做樣子,完全沒有功能。

生活上*(註一),漸漸認識了一些台灣同學。對,重點是台灣「同學」。感覺上跟以前也沒什麼不同,週末一群人一起鬼混吃飯喝酒。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覺得隱約中成了「教員」就會有時不時的被歸到不同類。對啦,我知道我年紀特別大,現在學生,通通都小不啦機。可是我還有什麼選擇呢?即使初見面大家也是說看不出來我這麼「老」啦,可是有時候言語中自然流露的「排擠感」還是會讓我有點@#&*。尤其是,即使是窮教員,也被歸類到「有薪階級」。雖說我本來就走俠女路線,絕不小氣,但奇蒙子上面也是會介意低…


我以為我果然就是孤星坐命,孤僻性了。卻沒想到這幾年,孤單一點一點侵蝕我,於是那種「一個人」的無力感越來越強烈。

寫論文時發牢騷,碎碎念,好像還有那麼一點道理。在時機歹歹時有了穩定工作,好像沒什麼權利繼續碎碎唸了吧。連像以前一樣那樣用力的,大聲的哭一場的力氣,都洩了氣。我感覺,好像失去了重心。

難道換一個地方,換一個工作就會更好嗎?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喜歡逃避。我老是相信,如果每一關都是人生的課題,那麼跳過去之後一定還是要走回來完成它。只是,我已經開始懷疑,我到底有多少人生課題?好啦,我知道,「耐心」。什麼都要慢慢來,要等一等。但是,我好累。我不知道我在等什麼。

有一天,一個這兒一起混的小朋友忽然跟我說『好啦,我知道你想結婚啦,也不用這麼急吧。』我愣住了。

我自己還一直覺得,我就是因為太有原則,不想為結婚而結婚,才會這麼慢,這麼拖吧。卻沒想到,在小朋友的眼中是這樣的看法。

關於工作,關於生活,當然得到很多意見。親友或覺得我該下定決心回家鄉,或覺得我該留異鄉好好闖。家人覺得我對朋友都太好,怕我受傷害。我知道我總是想得太多。我也知道很難取悅所有人。親朋好友,誰不是關心?

我只是覺得,也許那也是我的掙扎,但也必須是我的選擇。對於朋友,我不怕傷害嗎?但是如果不是我總是傻傻相信別人,又怎麼會有那些即使相隔一整個海洋,都還是一句話就願意幫我搞定事情的姊妹死黨。如果不是我也願意付出,怎麼會有那些三年才回去見一面,二話不說一通電話就到的巴地巴地。我願意記得,也牢牢記得的,是這些人這些事。那些受過傷的,反正也不再見面了,不是嗎?只是,大家,都好遠。


反正,我可以一個人活著。但是,我感受不到生活。

但是,話說回來,什麼是生活呢?

寫論文的黑暗期間,我老幻想,計畫在總算拿到學位,有了工作後未來的生活。我想著,一定要住在有洗衣機的房子,再也不需要扛著衣服出門洗,不用擔心棉被怎麼搬,不用算計每天穿的衣服,到哪時該洗,哪時又會太多搬不動到洗衣房。我想著,我一定要好好規劃,每個假日留一天招兵買馬,露營健行。我想著,我要買一台咖啡機,還有音響,可以每天在午後的陽光,音樂及咖啡香中享受閱讀寫作。

事實是,除了咖啡機之外,我的幻想,都還只是幻想。離我想像中的生活,好遠。

所以,都已經快要遠離中年進入「後中年」期了,我的人生,還是在不確定的不確定中翻滾。我想,跟我假日一起鬼混吃喝的新新人類,恐怕很難瞭解吧。於是,我這個稿威的人,竟然也忽然變得沈靜了。

嗯,果然整個雜亂吧。

那就再更雜亂一點。

最近,因為總統夫人的壞影響,迷上台灣八點檔光陰的故事。每天都追著跑。常常看得一個人默默垂淚。我想我真的老了,很懷念「好老日子」。兩個未來計畫成為室友的小朋友一起看,卻常在我想哭的時候大笑。害我只好半夜默默再找出那一段,偷偷看,偷偷哭。

我一直覺得,大學四年真是一輩子最爽的日子了。想一想也很有趣,當時還不是時不時哭哭啼啼的。或是常常為了辦活動這個吵那個翻,身體痛心裡傷,睡不飽又操到爆。但是,年輕可以怎麼那麼爽,做什麼都有力呢?我想我懷念的其實是那種快意吧。大吵大哭大累大睡,不管怎樣,都是一群。我想我懷念的是那種青春的友誼吧。原來,想「孤」是因為有太多支持唾手可得。當做什麼都只能孤軍奮戰時,就一點也不想孤了吧。

好啦,我(暫時)說完了。下次再說。雖說也不知道下次,會不會又是半年囉。



註一:好險臭毛丹同學在遷移熊貓村初期來此復職小僕人,讓我有愉快的兩個月出運期。不過這也導致在她離職後,我又從台灣探親歸來後,整個加倍陷入思鄉及情緒低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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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Denver的phillyeyore 2009-03-23 11:25:19

上次沒有接到你在機場打給我的電話, 嘔到爆.
我是都不好意思主動打電話給你, 因為我知道你忙, 新工作的壓力一定不是我們外人可以想像的.

還是那句老話, 我手機的分鐘數通常都是多到爆, 所以如果想要找人醮那些令人討厭的言論的話,可別忘了我啊!

小東邪 2009-03-12 15:49:12

哎呀...我竟然又忘了IVY的生日
送上遲來的生日祝福
祝IVY不只生日快樂...還要天天快樂

BTW...3/16要開始播&quot老王同學會&quot囉
希望跟光陰的故事一樣好看

晴媽 2009-03-09 13:45:14

同學....
生日快樂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