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整理老照片，看到多年前去愛沙尼亞的相簿，除了摯愛的家人外，還有一些無法述說的回憶與經驗。那個國家1990年才脫離俄國而「解放」，成為自由民主的國家，我們去時才解放幾年，即使買家常日用品也要排隊，食物也粗糙，然而那吃來粗糙的奶油或硬質乾冷的麵包，也都是奢侈的經歷。
也只有在那裡，我才真正照見貧窮人心底無止盡的憤怒，那些在戰爭裡斷失肢體的人，老者中年人，一律地搖著十字架討錢，尤其是寡婦，一看就知道是孤寡的老婦，他們包裹破救幾乎是殘裂的頭巾，在絕美宏偉的大教堂前，乞討。夕陽照下，照著華美莊嚴，照著救贖的隱喻，照著無以復加的貧窮。
我的友伴，也是年輕的女孩，在我們孤身散步時，投給一個斷足的中年男子一美元，他朝著友半瘋狂地怒吼，接著將一美元鈔票撕碎，散在地上，我的女伴驚呆了，拉著我在中世紀鋪上的石階上狂奔而逃──
十九歲的我當然無法理解人對貧困的憤怒，然而昨天，我的學生在我面前搥桌大吼幹，也不是為了什麼，什麼也沒發生，只是壓在生命底層無法翻身如同第十九層地獄的憤怒，並且是無罪的憤怒，使他突然迸裂而已。

貧窮不是應放入博物館的物品嗎？何時才有綠油油的國家？親愛無間的靈魂，以及誠實充滿熱情與才幹的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