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周莊時已近傍晚，此鎮之赫赫名聲，發端於旅美畫家陳逸飛於一九八四年創作之《故鄉的回憶》，他以油畫描摩此鎮之世德與永安雙橋，一九八五年被選為聯合國首日封圖案。這二座石橋，始建於明萬曆年間，清乾隆三十年又重修，穿巷越柳，櫓錦花繁，成為周莊最重要的隱喻。
我們雙橋上下緩行，看著也躲著熙來攘往的人群，年輕姑娘們都穿著最清麗好看的衫裙，男人則無分老少一律叼煙，蒸騰嗆鼻的氣味倒與水巷雲煙並不相斥，供奉神佛的綵船據說可以保佑河畔人家與行船平福安康。



(雙橋，綵船上的橋身穿過右邊的短橋，形如鑰匙，故又稱鑰匙橋。)


周莊一鎮，唐代時古名「貞豐」，北宋元佑年間，周功郎篤佛，將私人莊田二百畝捐予贈全福寺，百姓感其恩德，將這片田地命名為「周莊」。這個唐宋以來的古鎮成全了我對江南小鎮的婉曲柔媚的想望，原來楊柳真能碧綠依垂至河面，原來真能家家船櫓，曲水而行，原來古橋真能以青石板地，座座接連，連成一串水湄的夢土，而這夢土只是周莊最尋常人家的尋常生活。


(貞豐為唐代鎮名。)



(周莊做為江南素負盛名的水鄉，即成為中國文聯文藝創作的靈感泉源。)


(尋常水鄉的尋常小橋垂柳)


接著我們進入明代巨富沈萬山的家中，天色微暗，那些沈氏對外貿易、修建長城、擁有聚寶盆，又因犒賞三軍而被明太祖所殺的近乎傳說而非史事的故事，都被導遊樂呵呵地訴說，我感到驚異的倒不是這些故事，而是沈宅後廳便連接一條河渠，運送貨物、銀兩都直接從小河通大江，從大江通四海，這等巨富阿──而張廳的廳堂格局多近於沈廳而規模較小，我喜歡的是他雖小而有翠山翠石的窗景書房。




(男兒有志通四海，所以書房後門要接連河渠。)




(張廳的書房庭院，我唯一不滿意的就是那盞妖光摺摺的恐怖綠燈。)


晚餐的萬山家宴上當然離不了萬山蹄，油而鹹的口感不如萬巒豬腳。宴罷便是我期待的船游周莊。我們搭的是烏棚船，一艘船上只能坐六個人，船婦都善於歌藝，然而一首船調約莫人民幣十元，別船有人請唱，我們亦可悄然側聽。水岸人家多開酒館飯館，喧嘩笑語喝酒吃飯，館中人倒是慢條斯理，羨煞我工作奔忙的船上人。每個店家都高掛紅燈籠，我可以從那成排似錦的亮紅色裏想像歌女婉轉、楚腰纖細的江南柳巷，真想去茶館坐坐，點一盤糖糕，喝一盅茶，品一品水鄉的水，成全夢土的夢。


(小巷小店都是木造，據說是明清留下的樣式，雖有文革破壞，但大致保持原狀。)




(依河而造的小店家燈繁若錦)

與怡君回房時已接近十點，隔天六點半即須起床，快樂的是五星級飯店果然華麗，軟綿綿的床鋪正是最適合孵夢的夢土。



(孵夢勿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