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與其餘三個人，一同扛著門板大小的木板，上頭放滿了切片的大蒜麵包。

我們扛著木板，在低矮的廊簷下，躡手躡腳地穿越迂迴的過道，慢慢地步下地下室。

地下室並沒有陰暗的感覺，反而有極佳的採光，且空間頗大。

我們扛著木板，目的是來餵食囚禁在籠中的動物。

說是籠，也不精確。

那是一道比成人還高的柵欄，鑲在牆裡，把地下室的空間一分為二，柵欄後與柵欄前的空間。

柵欄後，有一隻銀背黑猩猩、一隻大象、一頭獅子。

獅子把一張毛茸茸的臉，緊緊貼靠著柵欄，很沒勁地，吸氣、吐氣。

猩猩在柵欄的右側，雙手抓著欄杆。

見我們靠近，自柵欄的空隙伸出手，逕自抓取麵包吃。

大象則在較後方的空間，被獅子與猩猩遮住了視線，我幾乎看不見牠的身軀，但從長長的鼻子，可以知道是隻大象。

猩猩一片接著一片地吃，但表情沒有很愉快，甚至是有些不滿的。

（也許，牠本來的長相就這麼橫眉豎目地吧。）

我很抱歉地跟牠解釋，這是我們能弄到的唯一的食物了。

夢底，是個寒傖的年代，食物皆須經由配給，我們無力豢養這些動物。

這些麵包，是我與同學們瞞著老師，偷偷從學校午餐裡儉省下來的。

我們也受餓、也需求食物，但若不這麼做，這些動物沒有吃食，是活不下去的。

（夢底，我是個國小三年級的小學生。）

我極為困窘地跟猩猩這麼解釋。

猩猩聽完後，雖然仍是不滿，但眼神卻和緩了些。

（看來，面部糾結的肌里，確實非牠本意。）

我試著把麵包遞到獅子鼻間，勸牠也吃點。

但獅子無視於麵包，依舊費力地喘息著。

獅子的眼神是無奈的，或許還帶著點氣惱。

當萬獸之王成了階下囚時，許是拉不下臉來吃喈來食。

（當時沒想到，最根本的問題是，獅子是不吃麵包的。）

大象是唯一合作且友善的。

牠把鼻子伸得長長，我把麵包放到牠的鼻尖、牠便捲回去吃掉。

我幾乎可以看見，連接在鼻子那端、溫暖而濕潤的眼神。

木板上的麵包不多，沒幾下便吃完了。

我與其他人，一同抬了木板上樓。

樓上的世界，與其他的夢境一般，是灰暗與蕭索的。

夢醒後。我想著，被囚禁的是牠們，還是我？

在那道柵欄的後面，會不會有一個脫離窘迫年代的逃生口？

（那麼，猩猩、獅子與大象的組合，究竟恫嚇得了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