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5-28 18:44:23Essence

夢境書16: 不得止息的重複

那約莫是小五小六時,常做的一場惡夢。

應出現過數回,一樣的夢境,只是一次比一次更無奈,因為知道了夢境會如何發展,但卻沒有能耐去改變或扭轉。

 

夢境大概是這樣的。

 

夢見母親從街上,撿來了一個可憐的老人家。老翁似乎已無親人,流落街頭,母親向來心慈,便把他接回家照顧。

老翁身體太過孱弱,沒一會便死了。母親還在家中為他入殮。但入殮後仍為他守靈,而未直接封棺。

然則,在守靈的當下,只有我發現,這老人已生屍變,自未密閉的棺木的細縫,約莫可見他原本蓬亂稀疏的髮,卻轉為一頭批散的長髮,左半邊全黑、右半邊全白,而指甲呈現長而扭曲的狀態。

 

我看到了這景象,趕忙跟母親說。卻被母親駁斥。大人沒予理會,我只有乾著急的份。

想起家裡有一把桃木劍,道士在電影裡都是持木劍克制僵屍,於是我趕忙到玩具室裡,翻找出那把木劍。

(那把木劍是在某個遊樂場,弟弟吵著要買,媽媽買給他的。玩沒幾天,就被打入冷宮,丟在玩具室的某個角落)

 

待我取回木劍,到靈堂前一看,棺木已然打開,僵屍已不知去向。

我猛一回頭,它卻已向我跳來,它的顏面黝黑猙獰,穿著一襲民初的長杉(而非典型的清裝)。我則失去了制服它的勇氣,在家裡跑給他追。

 

而後,夢見自己醒來。以為發了一場夢。

正欲找母親撒嬌,卻見母親從門外領了一個流浪漢回來,而那傢伙,便是方才夢境裡屍變的老翁。

我懇求母親把他趕走、還說老翁將死,死後有變,卻被母親叱喝。而後,果然又重演了夢境裡發生的事。

 

這個夢中夢,在十一、二歲那兩年,一直重複出現。

每次的情節略有變動,但還是維持著主要的發展:流浪漢、屍變、被追擊。

有一陣子,會把那把木劍放在身邊睡覺,媽媽總覺得莫名其妙。但我也不好跟她說,因為我夢見你帶了一個僵屍回家。

 

在記錄的此刻,仍覺得毛骨悚然。

這夢最令人驚恐的是,明知會發生,卻無力阻止的悲劇。

 

現在推想,也許那陣子,接觸太多僵屍電影了(當年林正英、午馬引領的系列僵屍電影,總不時在電視台發送,算是香港電影的主流吧)。

 

在十二歲的某個週日,午睡時作了一個很美妙的夢。

夢中造訪一個童話般的小鎮,鎮上的人都住在蘑菇屋裡(像藍色小精靈一般),村民還答應要帶我去看城堡與公主(場景如瑪俐兄弟裡的城堡與公主)。

是個很棒的白日夢。

 

然後,無預警地被電鈴拉回現實。

那天我獨自在家,某個阿姨要來找母親。我無奈地去應門、解釋了一番。

雖被吵醒,但腦袋依然昏沈,依舊感到很睏,於是再度回床上去睡覺。

臨睡之際還想著,如果可以繼續剛剛的那個夢就太好了。

奇妙的是,那個白日夢果然繼續了,我夢見自己與村民往城堡的方向走去,城堡已在眼前,眼看就要進入城堡了….

 

更詭異的事發生了。

 

城堡的美夢中斷,彷彿看電影看到一半,手動更換膠捲一般,待電影續播時,接續的竟是那個舊日的惡夢。

 

母親從外頭領回了一個流浪漢….

 

我在夢中,氣得醒過來。

心想,有沒有搞錯,人家作美夢你也來攪局。

醒來後,一反過往恐懼之心,只覺義憤填膺。

這也是最後一次作這個惡夢了,自此擺脫了這個無能為力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