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錄片《無米樂》去年上映後，昆濱伯、煌明伯、文林伯這幾位樂天知足的老農，一夕間成為全民偶像，純樸的台南縣後壁鄉，也變成知名的觀光景點。《無米樂》的熱潮還未降溫，而莊益增與顏蘭權這兩位導演的鏡頭，已從農田對焦到台大校園，準備為新片《４３１革命嬉皮》催生。談到《無米樂》，他們依然滿臉感動。

人稱「莊子」的莊益增與顏蘭權這對相戀十五年的情侶導演，給人的第一印象是「邋遢」，不管時間、場合，牛仔褲、球鞋是最常見的打扮，就連上台領獎也只是把Ｔ恤換成襯衫。莊子表示，兩人都是不喜歡受拘束的個性，受不了西裝領帶的束縛，「當然啦！這跟經濟情況也有關係。」這一點也不誇張，兩人為了拍《無米樂》負債六十萬元，直到獲得台北電影節的一百萬元首獎獎金，才還清債務。

談到拍攝《無米樂》的點滴，令兩人最感動的，是從昆濱伯身上看到偉大的愛情神話，「如果不是親眼目睹，很難想像一個七十幾歲的鄉下老農，會無時無刻扮演小丑哄另一半開心。」問莊子是否也受到影響，對另一半更包容？只見他語帶抗議地說︰「我本來就很會扮小丑逗她。」對此，顏蘭權沒有異議，甜蜜地回了一句︰「希望他七十歲的時候還會繼續哄我。」

這對情侶不論在個性、思想上都很接近，因此合作拍片的過程中，也不曾因為意見不合而爭執，倒是經常一起感傷。尤其昆濱伯談到右眼失明時，第一個反應居然是反省過去是否做過什麼壞事？「他回想惟一做過的壞事，是可能賣出沒有完全曬乾的花生。」感情豐富的顏蘭權說，「那一瞬間，我看見全世界最乾淨的靈魂坐在身邊。」為此，在剪片時，兩人決定讓昆濱伯獨白十分鐘。

在計畫中，《無米樂》要說的原本是米農的苦，「但是我們看到了老農知足的一面，他們把苦變成笑容，讓挫折成為歷練，所以決定調整剪輯的方向。」拍攝《無米樂》歷時十五個月，一共拍了四百多捲底片，之後的剪輯工作也花了十五個月，才把三百五十小時的毛帶剪成兩個多小時。

顏蘭權說，剪輯是最煎熬的過程，「我連睡覺都夢到昆濱伯瞎了的眼流血，要放棄比繼續更難。」這對情侶導演表示，拍完《無米樂》最大的肯定不在於得獎，而是昆濱伯等幾位老人家的笑容，以及日後政府一些輔導稻農的政策。

寫這篇報導前夕，我再度走了一趟台南後壁，昆濱伯爽朗的笑聲依然迴盪在種籽店裡。在夕陽餘暉中，我彷彿還看見一對扛著攝影機的身影，踩著泥濘，一步一腳印記錄著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