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1-28 20:43:49ω寂靜♂落淚×
謎夢
上
以三十度俯視橋下黑呼呼的河面，河水渾濁不見底，橋身與河面相距約四米……我坐在腰般高的橋欄杆上以絕望的姿勢俯視這一切。
公交車、汽車，的士在我身後頻繁穿梭，隔在我與來往的車輛之間是一條人行道。若兩人肩並肩同行必顯其窄，若相向而行，彼此必須側身而過。然而，至從我坐在橋欄杆上半個小時以來，沿這條人行道過往的路人個個行色匆匆。
“河水好髒哦。”
身旁忽然冒出一位妙齡女子。她戴著墨鏡，雙肘枕在攔杆上，俯視河面，像在跟我說話，又好像自言自語。
我瞟了她一眼，發現她沒在看我，便把目光收了回來。
“一定很臭吧。”她輕聲笑了笑，“竟然把畫板架在江邊畫畫，虧她還一臉認真勁。”
聞言，我不由地把目光放回那位面朝我這個方向，架著畫板站在江邊畫畫的女孩。
在她右手邊是一個練車場，一輛乳白色的教練車頻頻在她身旁繞圈子，而從那汽車裏的收音機傳出來的音量連置身於高處的我仍能聽到。躁音之大致使女孩兩度回頭狠瞪車中人，駕駛者似乎沒注意到她這號人物的存在以及其傳遞過去的信息，繼續我行我素。
我並不認識那畫畫的女孩，但半個小時前，我和她進行了一場交易。
“你說，她會把我們也畫進畫裏嗎？”
我，就一定會；但她，我不敢保證。
見我仍不搭話，女子扭頭看著我，又問：“你會遊泳嗎？”
不會。但我會不會遊泳與她又有何關系？我沒有回答，反問她：“我們認識嗎？”
她痞笑道：“現在認識也不遲啊。”
這口吻倒像在搭訕。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讓你回到過去，你會選擇回到過去的哪個空間、哪個時刻？”她說話的口吻像極了一位心理醫生，而我恍惚就是她正在治療的病患者。
我表面故作對她的話題毫不感興趣，但心裏卻認真的思考起這個話題。
細想，搜索儲蓄在記憶庫中的過去的記憶，似乎這二十二年來一直沒有什麼大喜大悲的事情在我身上演繹過。平凡如我。如此平凡，根本不值得曆史重演。再說，畢竟已成為過去、成為曆史，再怎麼重演，結局還是最終的那個。
“只能選擇回到過去的某個時刻嗎？”
她愕然一愣，隨即微微一笑，輕搖頭，說：“當然不是，如果你還有更好的……‘去處’。”
“我、我想……到自己的夢境裏……”
“到自己的夢境裏？”她似乎懷疑自己聽錯了，複述我剛才的話。
我沒說錯，她也沒聽錯。
從十八歲生日那天起，我頻頻作一個相同的夢──夢裏什麼都沒有，只聽見一個女生大聲呼喊我的名字，聲音急切而焦躁，接著就是“啪”一記響亮的水聲，然後沒了下文。時至今日，這個夢糾纏了我整整四年。
看過心理醫生，結局卻是徒勞。我一直很好奇，到底那個在夢中呼喊我名字的女生是誰？哪怕她根本不存在。
“為什麼？”她問。
此刻，在眼皮下畫畫的女孩忽然離開畫板，步向那輛乳白色的汽車……
畫好了嗎？我終於可以下來了！！一小時二百塊錢的臨時模特兒真不好當，不僅要頂著太陽，還得冒著生命危險坐在橋攔杆上做著固定的姿勢。其實我看上的也並不止只那二百塊錢，還因為今天是我的二十二歲生日──聽到有人說要我當模特兒，把我畫進畫裏，自然有點心動。
可那人要求我坐在橋欄杆上讓她畫。一個在橋上，一個在江邊，相距約四米……姑且相信她視力超好又或者是個遠視的。我相信她會用二百塊錢雇用我當模特兒，斷不會把我畫成背光的黑影團，但我不得不懷疑等她畫好後，我是否得用放大鏡才能在畫紙上尋找到自己的蹤跡。
屁股下的欄杆猶如馬安，一個轉身回來，欲跳下來。殊不知，重心後傾，整個人往後翻倒──
我想大聲呼叫，卻發現自己喊不出聲音，只能無助的墜落……
“夢祈──！！”對，就是這個聲音！耳邊又響起那個熟悉而陌生的呼喊聲。然而，這個急切、慌張的喊聲不是出現在夢境中，而是在我墜落的過程中。
“啪──”重物掉落水中的響聲貫穿了我的世界，我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
……
“夢祈、夢祈……？你醒醒，你不要嚇媽媽，你快醒醒啊──嗚嗚……”媽媽猶同哭喪似的趴在我身上，又是拽，又是拉扯，恍惚我再也活不過來似的。
我嗅到醫院特有的藥水味，斷定自己此刻正身處醫院。想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至少讓我動一下指頭嘛，像電影裏一樣，讓大家欣喜若狂的大叫：“她動了，我看她（手指）動了，快、快叫醫生來！”不過電影畢竟是電影。
而我此刻惟一能做的就是──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思考要不要在出院前洗腸子，把咽進肚子裏的汙水洗幹淨？
“太太，請您節哀順便吧。”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從床尾那傳來。
“呸呸呸，你才節哀順便呢！我家夢祈只是嗆了一點水而已……”
“……”病房內一片寂靜。
媽媽這般小題大作難免讓不知實情的人誤會。
“都怪你女兒，自殺就自殺嘛，幹嘛連累我家夢祈！”說著又捶打起我來，雖然隔著一層薄被子，卻起不了禦力作用，反而起了隔山打牛之力，“女兒啊女兒，你救誰不好，為什麼偏偏要冒性命去救那些一心求死的人呢？”
我救了誰？是不是我聽錯了？我不會遊泳，連自救也不能，怎麼可能去救別人呢？被打痛了，我猛地彈了起來。
“咳咳、咳咳──”看著大家一臉驚詫的表情，我作狀的咳嗽了幾聲，覺得這樣才像被水淹過的人，其實我本應該呻吟的。
“夢祈，你終於醒啦？！”媽媽欣喜若狂的抱住我。
那位站在床尾，雙眼早已哭得紅腫的中年婦女慢慢挪步至我床邊來，“謝謝你救了允兒！”
其實我很想問她，到底誰是允兒？可惜我只能拚命呼吸，因為媽媽抱得我太緊，有點頭暈窒息的感覺。於是我就這樣子眼睜睜的看著她步出病房。
“夢祈，你快要嚇死媽媽了，醫生明明說你只是嗆了一點水嘛，但你卻暈迷了兩個小時。”
我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倘若真的不是我眼睛出了毛病的話──“媽，你怎麼突然年輕了這麼多？！”
“呵呵，我家的夢祈嘴巴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甜了？”媽媽捏著我的臉蛋，忽然一臉嚴肅說，“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偷偷跑去江邊遊泳的事，回家再跟你慢慢算帳。”
我啞然失笑。
求證似的走進洗手間……
站在洗手盤上方的玻璃鏡子前──鏡子中少女約十五六歲，娃娃臉，穿著病服，披肩散發。
“夢祈，快點換衣服出來，我們回家切生日蛋糕，慶祝你十五歲生日，還有考上重點高中，S中。”
十五歲生日？七年前的我？
忘了是怎麼跟媽媽回家，也忘了是怎麼渡過我十五歲的生日，只記得那晚我許了三個願望──都是希望早日夢醒過來！因為這不是一場好夢。
第二天醒過來，我依然是十五歲的我，終於意識事實的嚴重性，這是一個真實的夢境。
我出門，走回“昨日”事發現場。
發現橋成了人行天橋，橋身變低了也縮小了許多，躺在橋下面江河水清澈了許多，在我左手邊的練車場已不存在。
一個穿校服的短發女學生早已佇立在橋欄杆旁，俯視橋下，她一點都不像要輕生的樣子，倒有點像在等人。
我坐上橋欄杆，毫無半點膽怯，心想或許再掉下去一次就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了。
有一個人撐傘沿江邊緩緩走來，對方身上穿的校服儼然跟站在我不遠處的短發女生是一樣的。橋下的女生似乎注意到我或她的存在，抬頭，以四十五度角仰望……看著我，也許是在看著她，不過數秒後又繼續前行。
“季、萬、楓。”短發女生一字一頓地念道。察覺我在看她，於是回過頭來狠瞪我，“死丫頭，看什麼看，要跳河就趕快，別在這裏礙眼！”
典型的不良少女。罵完，她很快就消失在我眼前了。
之後發現陸陸續續路經此橋的學生穿的校服絕大部分是跟不良少女穿的一樣。我終於想起，這條橋是通往S高中。暑假還要補習的學生。
這個夢似乎不會有醒來的一天，我悶悶不樂，終日守在家中，足不出門。
為了給我解悶，媽媽拉我去遊泳。我說，我真的不會遊泳，她以為我開玩笑，又推了我下水池，結局可想而知，我又嗆了一點水。事後，她帶我去看心理醫生，把我無法遊泳的事歸咎於上次救人而產生心理障礙。
我告訴心理醫生，其實我出生至今一直不會遊泳，因為媽媽一直將禁止遊泳列為基本家策。媽媽說，我爸爸當年因為勇救幾名溺水者致使筋疲力盡，最後光榮犧牲了。她當然不希望我跟爸爸一樣永遠沈睡在水裏，致使她在我還沒學會走路時，就已經明令禁止我遊泳了。
話一出口，媽媽由原來懷疑我心理障礙轉為懷疑我選擇性失憶。
我苦笑，也只能苦笑。
二十二歲的我，十五歲的軀殼。
……
新生入學第一天，班主任要我們作自我介紹。
每個站在講台上作自我介紹的同學都羞怯非常，言簡意賅，惟獨我言行舉止從容淡定、落落大方。
捧著新書走出教學樓，有人撞了我一下，新書統統掉落到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人連連道歉，但語氣中似乎夾雜著得逞的笑意。
“哦，沒關系。”掃了對方一眼，蹲下撿書。
她蹲下來幫忙撿，“你是新生吧？我叫刑耀允，你呢？”
這口吻倒像在搭訕。刑耀允？很男性化的名字。
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人家報上名來，我也不好意思不回應，“梁夢祈。”
“你的名字很好聽哦，哪像我的，難聽死了。”她笑道。
我賠笑。
“哎，你是哪個班的？”
“高一7班。”
“呵呵，好巧哦，我也是7班的，不過我是高三級的。”
她為什麼要跟我套近乎呢？“我需要喊你一聲‘師姐’嗎？”
“別這麼見外，直呼我名字就可以了。”把書還給我，她面朝我，一邊倒走一邊念我的名字，“梁夢祈、梁夢祈……你的名字真的很好聽──”
她走了，留下一臉莫明其妙的我。
“萬楓，你朋友刑耀允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呀？今天跟班上的同學有說有笑的，還主動跟別人說話，簡直像變了另一個人！”
刑耀允？不就是剛才那個跟我搭訕的師姐嗎？轉身過去──
啊！！像發現新大陸，我的視線投聚在那個熟悉而陌生的臉孔，是她！那個給我二百塊錢，讓我坐在橋欄杆上當模特兒的女孩！
不會有錯的，盡管眼前這張臉龐比那時候的她年輕──長發飄飄，額角上夾著個粉藍色的水晶發夾，長相頻為賞心悅目。她就是季萬楓？！
我迎面走過去……
以三十度俯視橋下黑呼呼的河面，河水渾濁不見底，橋身與河面相距約四米……我坐在腰般高的橋欄杆上以絕望的姿勢俯視這一切。
公交車、汽車，的士在我身後頻繁穿梭，隔在我與來往的車輛之間是一條人行道。若兩人肩並肩同行必顯其窄，若相向而行，彼此必須側身而過。然而，至從我坐在橋欄杆上半個小時以來，沿這條人行道過往的路人個個行色匆匆。
“河水好髒哦。”
身旁忽然冒出一位妙齡女子。她戴著墨鏡，雙肘枕在攔杆上，俯視河面，像在跟我說話，又好像自言自語。
我瞟了她一眼，發現她沒在看我，便把目光收了回來。
“一定很臭吧。”她輕聲笑了笑，“竟然把畫板架在江邊畫畫，虧她還一臉認真勁。”
聞言，我不由地把目光放回那位面朝我這個方向，架著畫板站在江邊畫畫的女孩。
在她右手邊是一個練車場，一輛乳白色的教練車頻頻在她身旁繞圈子，而從那汽車裏的收音機傳出來的音量連置身於高處的我仍能聽到。躁音之大致使女孩兩度回頭狠瞪車中人，駕駛者似乎沒注意到她這號人物的存在以及其傳遞過去的信息，繼續我行我素。
我並不認識那畫畫的女孩，但半個小時前，我和她進行了一場交易。
“你說，她會把我們也畫進畫裏嗎？”
我，就一定會；但她，我不敢保證。
見我仍不搭話，女子扭頭看著我，又問：“你會遊泳嗎？”
不會。但我會不會遊泳與她又有何關系？我沒有回答，反問她：“我們認識嗎？”
她痞笑道：“現在認識也不遲啊。”
這口吻倒像在搭訕。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讓你回到過去，你會選擇回到過去的哪個空間、哪個時刻？”她說話的口吻像極了一位心理醫生，而我恍惚就是她正在治療的病患者。
我表面故作對她的話題毫不感興趣，但心裏卻認真的思考起這個話題。
細想，搜索儲蓄在記憶庫中的過去的記憶，似乎這二十二年來一直沒有什麼大喜大悲的事情在我身上演繹過。平凡如我。如此平凡，根本不值得曆史重演。再說，畢竟已成為過去、成為曆史，再怎麼重演，結局還是最終的那個。
“只能選擇回到過去的某個時刻嗎？”
她愕然一愣，隨即微微一笑，輕搖頭，說：“當然不是，如果你還有更好的……‘去處’。”
“我、我想……到自己的夢境裏……”
“到自己的夢境裏？”她似乎懷疑自己聽錯了，複述我剛才的話。
我沒說錯，她也沒聽錯。
從十八歲生日那天起，我頻頻作一個相同的夢──夢裏什麼都沒有，只聽見一個女生大聲呼喊我的名字，聲音急切而焦躁，接著就是“啪”一記響亮的水聲，然後沒了下文。時至今日，這個夢糾纏了我整整四年。
看過心理醫生，結局卻是徒勞。我一直很好奇，到底那個在夢中呼喊我名字的女生是誰？哪怕她根本不存在。
“為什麼？”她問。
此刻，在眼皮下畫畫的女孩忽然離開畫板，步向那輛乳白色的汽車……
畫好了嗎？我終於可以下來了！！一小時二百塊錢的臨時模特兒真不好當，不僅要頂著太陽，還得冒著生命危險坐在橋攔杆上做著固定的姿勢。其實我看上的也並不止只那二百塊錢，還因為今天是我的二十二歲生日──聽到有人說要我當模特兒，把我畫進畫裏，自然有點心動。
可那人要求我坐在橋欄杆上讓她畫。一個在橋上，一個在江邊，相距約四米……姑且相信她視力超好又或者是個遠視的。我相信她會用二百塊錢雇用我當模特兒，斷不會把我畫成背光的黑影團，但我不得不懷疑等她畫好後，我是否得用放大鏡才能在畫紙上尋找到自己的蹤跡。
屁股下的欄杆猶如馬安，一個轉身回來，欲跳下來。殊不知，重心後傾，整個人往後翻倒──
我想大聲呼叫，卻發現自己喊不出聲音，只能無助的墜落……
“夢祈──！！”對，就是這個聲音！耳邊又響起那個熟悉而陌生的呼喊聲。然而，這個急切、慌張的喊聲不是出現在夢境中，而是在我墜落的過程中。
“啪──”重物掉落水中的響聲貫穿了我的世界，我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
……
“夢祈、夢祈……？你醒醒，你不要嚇媽媽，你快醒醒啊──嗚嗚……”媽媽猶同哭喪似的趴在我身上，又是拽，又是拉扯，恍惚我再也活不過來似的。
我嗅到醫院特有的藥水味，斷定自己此刻正身處醫院。想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至少讓我動一下指頭嘛，像電影裏一樣，讓大家欣喜若狂的大叫：“她動了，我看她（手指）動了，快、快叫醫生來！”不過電影畢竟是電影。
而我此刻惟一能做的就是──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思考要不要在出院前洗腸子，把咽進肚子裏的汙水洗幹淨？
“太太，請您節哀順便吧。”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從床尾那傳來。
“呸呸呸，你才節哀順便呢！我家夢祈只是嗆了一點水而已……”
“……”病房內一片寂靜。
媽媽這般小題大作難免讓不知實情的人誤會。
“都怪你女兒，自殺就自殺嘛，幹嘛連累我家夢祈！”說著又捶打起我來，雖然隔著一層薄被子，卻起不了禦力作用，反而起了隔山打牛之力，“女兒啊女兒，你救誰不好，為什麼偏偏要冒性命去救那些一心求死的人呢？”
我救了誰？是不是我聽錯了？我不會遊泳，連自救也不能，怎麼可能去救別人呢？被打痛了，我猛地彈了起來。
“咳咳、咳咳──”看著大家一臉驚詫的表情，我作狀的咳嗽了幾聲，覺得這樣才像被水淹過的人，其實我本應該呻吟的。
“夢祈，你終於醒啦？！”媽媽欣喜若狂的抱住我。
那位站在床尾，雙眼早已哭得紅腫的中年婦女慢慢挪步至我床邊來，“謝謝你救了允兒！”
其實我很想問她，到底誰是允兒？可惜我只能拚命呼吸，因為媽媽抱得我太緊，有點頭暈窒息的感覺。於是我就這樣子眼睜睜的看著她步出病房。
“夢祈，你快要嚇死媽媽了，醫生明明說你只是嗆了一點水嘛，但你卻暈迷了兩個小時。”
我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倘若真的不是我眼睛出了毛病的話──“媽，你怎麼突然年輕了這麼多？！”
“呵呵，我家的夢祈嘴巴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甜了？”媽媽捏著我的臉蛋，忽然一臉嚴肅說，“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偷偷跑去江邊遊泳的事，回家再跟你慢慢算帳。”
我啞然失笑。
求證似的走進洗手間……
站在洗手盤上方的玻璃鏡子前──鏡子中少女約十五六歲，娃娃臉，穿著病服，披肩散發。
“夢祈，快點換衣服出來，我們回家切生日蛋糕，慶祝你十五歲生日，還有考上重點高中，S中。”
十五歲生日？七年前的我？
忘了是怎麼跟媽媽回家，也忘了是怎麼渡過我十五歲的生日，只記得那晚我許了三個願望──都是希望早日夢醒過來！因為這不是一場好夢。
第二天醒過來，我依然是十五歲的我，終於意識事實的嚴重性，這是一個真實的夢境。
我出門，走回“昨日”事發現場。
發現橋成了人行天橋，橋身變低了也縮小了許多，躺在橋下面江河水清澈了許多，在我左手邊的練車場已不存在。
一個穿校服的短發女學生早已佇立在橋欄杆旁，俯視橋下，她一點都不像要輕生的樣子，倒有點像在等人。
我坐上橋欄杆，毫無半點膽怯，心想或許再掉下去一次就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了。
有一個人撐傘沿江邊緩緩走來，對方身上穿的校服儼然跟站在我不遠處的短發女生是一樣的。橋下的女生似乎注意到我或她的存在，抬頭，以四十五度角仰望……看著我，也許是在看著她，不過數秒後又繼續前行。
“季、萬、楓。”短發女生一字一頓地念道。察覺我在看她，於是回過頭來狠瞪我，“死丫頭，看什麼看，要跳河就趕快，別在這裏礙眼！”
典型的不良少女。罵完，她很快就消失在我眼前了。
之後發現陸陸續續路經此橋的學生穿的校服絕大部分是跟不良少女穿的一樣。我終於想起，這條橋是通往S高中。暑假還要補習的學生。
這個夢似乎不會有醒來的一天，我悶悶不樂，終日守在家中，足不出門。
為了給我解悶，媽媽拉我去遊泳。我說，我真的不會遊泳，她以為我開玩笑，又推了我下水池，結局可想而知，我又嗆了一點水。事後，她帶我去看心理醫生，把我無法遊泳的事歸咎於上次救人而產生心理障礙。
我告訴心理醫生，其實我出生至今一直不會遊泳，因為媽媽一直將禁止遊泳列為基本家策。媽媽說，我爸爸當年因為勇救幾名溺水者致使筋疲力盡，最後光榮犧牲了。她當然不希望我跟爸爸一樣永遠沈睡在水裏，致使她在我還沒學會走路時，就已經明令禁止我遊泳了。
話一出口，媽媽由原來懷疑我心理障礙轉為懷疑我選擇性失憶。
我苦笑，也只能苦笑。
二十二歲的我，十五歲的軀殼。
……
新生入學第一天，班主任要我們作自我介紹。
每個站在講台上作自我介紹的同學都羞怯非常，言簡意賅，惟獨我言行舉止從容淡定、落落大方。
捧著新書走出教學樓，有人撞了我一下，新書統統掉落到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人連連道歉，但語氣中似乎夾雜著得逞的笑意。
“哦，沒關系。”掃了對方一眼，蹲下撿書。
她蹲下來幫忙撿，“你是新生吧？我叫刑耀允，你呢？”
這口吻倒像在搭訕。刑耀允？很男性化的名字。
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人家報上名來，我也不好意思不回應，“梁夢祈。”
“你的名字很好聽哦，哪像我的，難聽死了。”她笑道。
我賠笑。
“哎，你是哪個班的？”
“高一7班。”
“呵呵，好巧哦，我也是7班的，不過我是高三級的。”
她為什麼要跟我套近乎呢？“我需要喊你一聲‘師姐’嗎？”
“別這麼見外，直呼我名字就可以了。”把書還給我，她面朝我，一邊倒走一邊念我的名字，“梁夢祈、梁夢祈……你的名字真的很好聽──”
她走了，留下一臉莫明其妙的我。
“萬楓，你朋友刑耀允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呀？今天跟班上的同學有說有笑的，還主動跟別人說話，簡直像變了另一個人！”
刑耀允？不就是剛才那個跟我搭訕的師姐嗎？轉身過去──
啊！！像發現新大陸，我的視線投聚在那個熟悉而陌生的臉孔，是她！那個給我二百塊錢，讓我坐在橋欄杆上當模特兒的女孩！
不會有錯的，盡管眼前這張臉龐比那時候的她年輕──長發飄飄，額角上夾著個粉藍色的水晶發夾，長相頻為賞心悅目。她就是季萬楓？！
我迎面走過去……
中
“你還記得我嗎？”我攔住季萬楓的去路。
季萬楓事不關己狀，視線在我臉上一掠而過，問她身旁的女生說：“你朋友？”
女生否認，“她好像在問你吧。”
季萬楓重新打量我，“我們認識嗎？”
我明白了，她只是我夢中的某個角色。我無語。
女生在一旁偷笑，小聲咕嚕：“她想跟你搭訕，你這還不懂嗎?”
或許是經不起女生的玩笑，季萬楓立即板起臉，“向小舞，閉上你的巴嘴！你不說話，沒人會當你啞巴的。”說著自顧自地走開。
向小舞朝我吐了吐舌頭，特意壓低聲音問，“你就是那位一直用各種方式騷攏萬楓──不，是‘問候’她的女生？”
“什麼？”
“你不承認也沒關系，反正我們從未見過你廬山真面目。”
“我想你誤會了。”拍了拍手中的新書，“我是新生。”
“哇，沒想到你在讀初中時就盯上了萬楓。”
“……”我不再澄清，捧著新書走開。
……
放學了，校園廣播響起。
我收拾書包，走出教室。看見刑耀允站教室門外──鵝蛋臉，單眼皮，薄紅唇，幾撮烏黑的長發垂在胸前，她面帶微笑，有一下沒一下地晃動套在食指上的鑰匙環。
看見我走出來，她立即湊上來，“你還記得我嗎？”
“記得。”我點頭。我們中午見過，再怎麼健忘也不至於記不起來。“找我？”
“不，是等你。”
“有事？”
“呃……中午看見你步行回家，我、我送你回家吧。”
這舉動有點像男生追求自己心儀的女生。可她不是男生，我無法這麼想。
“不用了，我家離學校不遠。”
“哦。”她沈默了一會，問，“我是不是太唐突了？嚇到你了？”
的確如此。我微微一笑，說道：“你中午放學故意推撞我，然後又偷偷跟蹤我，現在又說要送我回家，你做了這麼多事情不會純粹為了交我這個朋友而已吧？”
她愣了下，瞬間展露笑容，“哈哈，你放心，在你十八歲之前，我絕不動歪念。”
“十八歲之後呢？”
“我動邪念。”
呵，這家夥有點意思。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走吧。”她拉起我就走。
一路上，她說個沒完，不管我愛不愛聽。但經過那座橋的時候，她忽然安靜下來。她下車，我也下車。她推著自行車沿橋上走，我尾隨在後。
“這座橋……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叫重生橋。”
“重生橋？為什麼要取這個名字。”
她回頭，深深的看著我，“因為一個人……她在這裏給了我新的生命……”
原來她媽媽在這裏生下她的。
“你會遊泳嗎？”
“不會。”我如實回答。曾經有人問過我相同的問題。
“你不會遊泳？”她蹙起眉，疑惑頓生，“你以前在K中讀初中，是名遊泳健將，曾代表市參加全國青少年組遊泳大賽，獲第三名。而你居然說你不會遊泳？”
這跟事實似乎有點出入。在K中讀初中這確實是真的，至於其他，我本人不甚清楚。我已分不清楚我到底是在重演夢境，還是扮演夢境中的某個角色。
我連忙解釋：“我沒騙你。至從我在兩個月前救了一個溺水的女生後，就不能遊泳了。你不會不明白什麼叫做‘心理障礙’吧？”至少在夢境中，這是事實。
“那你知道那個溺水的女生是誰嗎？”
“不記得了。”我根本毫無印象。
她苦笑，似乎知道我在敷衍她。
自行車在我家樓下停了下來。
我下車，謝過她送我回家後，轉身上樓。
她突然叫住了我：“梁夢祈，如果能讓你許一個能成真的願望，你會許什麼樣的願望？”
“能成真的願望？嗯……想夢醒過來。”回到屬於我的真實的世界。
“夢醒過來？”她似乎懷疑自己聽錯了，複述我的話。
我不作解釋，只是故作神秘的笑了笑。
“你一點都不像一個只有十五歲的女生。這是你給我感覺。”
我用微笑回答她，然後上樓去。
……
“……一位叫‘名字有三十畫’的同學想點一首《夢醒時分》的歌送給高一7班的梁夢祈同學收聽，祝她願望成真……”
校園廣播自音箱傳出。
我非常肯定那位自稱“名字有三十畫”，點歌給我的人就是刑耀允。也大概只有她才會這麼做。
不過一個中午，我就一下子成為大家的言論話題。都怪刑耀允，點歌就點歌嘛，何必故作神秘，署名“名字有三十畫”。
眾人紛紛討論，“名字有三十畫”到底是何許人。
一放學，刑耀允又跑來找我了。劈頭就問：“你有沒有聽廣播啊？”
“聽了，那個男播音員的聲音蠻好聽的。”
“是嗎。”她又苦笑了，“昨天，你說如果許一個能成真的願望，你想夢醒過來。雖然我不太明白話中意，想了一整晚也沒想通，我沒辦法實現你的願望，也只能給你點一首《夢醒時分》的歌而已。”
“其實你沒必要為我這麼做，我們連朋友都算不上，不是嗎？”
這句話似乎刺激到她了，她不再吭聲，轉身就走。
她生氣了。
望著她離去的方向，我在走廊彼端看到了一張熟悉卻陌生的臉孔。她緩緩向我走來……
“你就是那位救了耀允一命的梁夢祈？”季萬楓問。
我救了耀允？
腦海裏立即閃過一個畫面──
一位雙眼早已哭得紅腫的中年婦女站在床邊，對我說：“謝謝你救了允兒！”
此刻我方明白，原來刑耀允就是女人所指的允兒！
“我們可以聊一聊嗎？”
我點頭。
我們邊走邊聊……
季萬楓告訴了我許多關於刑耀允的事──她以前總是不言苟笑。在學校，任何時候看見她，她都在K書，寫習題，甚少主動與別人打交道。她就是這樣子營造出來的尖子生。她總是認為只要考上高學府，才能快樂的過下輩子，於是一直在犧牲自己的快樂。
“從玉門關走了趟，她整個人都變了。她居然說出‘人生在世不過短短數十年，理應及時行樂，而快樂則是做自己喜歡做的事。’這樣的話來。”
走到重生橋，我又看見了上次那位罵我的短發“不良少女”站在橋彼端，她身上穿著的校服跟我們的一樣。她瞟了季萬楓一眼，最後把目光投在我身上，她打量我，眼神凶狠。
我硬生生的轉移視線，望向江河。
季萬楓似乎不認識她，視她為路人，甚至沒多看她幾眼。俯視河面，“還記得這裏嗎？你在這裏救了耀允，她便把這座橋命名為重生橋。”
“她有跟我說過。”
“是嗎。哦對了，忘了問你，你家住哪？”她訕訕地笑了起來，“不好意思，一直要你跟著我腳步走。”
我指著重生橋另一邊說，“往前走四百米，轉左，第二路口便是。你呢？”
此時，那位短發女生已不在了。
“我家也不遠，如果走捷徑的話。”她指著橋下方的河堤，“沿河堤回去，一會就到。其實我很少沿河堤走回去的，但有一天，我發現從下面仰望橋上，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也許是因為有人坐橋欄杆上的緣故吧。我甚至有一種沖動，要把這一幕畫進我的畫裏，可惜我看不清她長什麼樣，背光，我很不甘心地看了一會，看得眼都花了，仍舊看不清。”
“你是美術生？”
“是啊。怎麼啦？”她開玩笑說，“如果你肯坐在這上面讓我畫畫，我給你二十塊錢。”
“二十塊錢？你說，我會為了你區區的二十塊錢冒生命危險坐在這上面讓你畫畫嗎？”
“呵，冒生命危險？你言重了，你會遊泳嘛。耀允跟我說過，你曾代表市參加全國青少年組遊泳大賽，獲第三名！”
“……”
回到家，發現刑耀允站在我家樓下，自行車停在一旁。
“我們要怎樣才能算得上是朋友？”
知道她接近我意圖是那麼純粹的舉動，我也沒必要防她了。
我抿嘴一笑，“你至少要作含羞狀，跟我說一句‘我們可以做個朋友嗎？’吧。”
她不悅地板起臉，“梁夢祈，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
她愣了愣，忽然鄭重其事地走到我跟前，“我們可以做個朋友嗎？”
也許是從沒料她這般較真，我反而有點吃驚了。
她看著我，等待我的答案。
“很好。來，再做一個含羞答答的樣子。”我用食指輕抬起她的下巴，盡管以我現在這種高度不足以居高臨下俯視她。
對方愕然一呆，隨即笑了，明白我是在戲弄她。她一把抓住我的手，“你敢戲弄我？你活得不耐煩了你！”她在我臉上摸索，“梁夢祈，你讓我迷惑，你真的只有十五歲嗎？”
“怎麼，這麼快就想對我動歪念了？”
她收回手，笑道：“哪敢！至少要等到你成年。若你二十二歲還沒被人訂購，我刑耀允就勉為其難資源回收吧。”
呵，這家夥跟我侃總是無所顧忌，不明白這番話不能跟同為女生的我說，盡管是在開玩笑。她似乎對性別這個概念很模糊。
“你是女生吧！”我這話不帶懷疑成分。
“你這不是廢話嗎？”她伸手過來，撐開我的眼皮，“看清楚了沒？”
打掉她的手，“很痛哎！”
“來，讓我給你吹吹……”她作勢要給我眼睛吹氣，“痛痛飛走──祈祈乖乖哦，不痛了哦。”
簡直是在哄小孩子！我不高興的瞪著她。
她卻哈哈大笑。
“我很後悔救了你。”
她笑容一僵，疑惑，“你……原來你一直都知道的，你記得我。但你為什麼要騙我說你不記得了呢？這麼說，你不會遊泳這話也是假的囉？”
“不，這是真的，我真的不會遊泳了，我可以發誓。”
她臉上的慍色立即不複存在，也許是因為她以為我不會遊泳是因為她的緣故吧。
“對不起……”
“你為什麼要自殺？”
她沈默了，挪步到自行車旁，背對著我說，“明天我就告訴你。”
“為什麼是明天？”現在不行嗎？
“我希望你期待，期待明天與我見面。明天見！”說完，她踩自行車離開。
如她所說，我真的很期待明天的到來，急欲知道真相。
……
“……節目又到尾聲，不得不跟大家說再見了，我是樹明，明天同樣時間再見，拜拜。”
這個男播音員的聲音我認得，上次刑耀允點歌給我，是他念的。校園廣播都播完了，卻仍不見刑耀允人影。
我們明明約好放學後見的，可她爽約了。我拿起書包離開……
一出教學樓，看見向小舞跟幾個男生女生站在校宣傳專欄前，比劃著什麼，牆報紙擱在腳旁。
我拿起牆報紙看，默念道：“我國長江流域、嫩江、松花、江流域發生曆史罕見的特大洪水。在以江澤民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領導下，全黨全軍和全國人民團結奮戰，取得了抗洪搶險鬥爭的全面勝利……”
“又是你？”向小舞發現了我，“你不用等季萬楓了，她一早就跟刑耀允走了。”
刑耀允走了？我們不是約好放學後碰面的嗎？
“你還記得我嗎？”我攔住季萬楓的去路。
季萬楓事不關己狀，視線在我臉上一掠而過，問她身旁的女生說：“你朋友？”
女生否認，“她好像在問你吧。”
季萬楓重新打量我，“我們認識嗎？”
我明白了，她只是我夢中的某個角色。我無語。
女生在一旁偷笑，小聲咕嚕：“她想跟你搭訕，你這還不懂嗎?”
或許是經不起女生的玩笑，季萬楓立即板起臉，“向小舞，閉上你的巴嘴！你不說話，沒人會當你啞巴的。”說著自顧自地走開。
向小舞朝我吐了吐舌頭，特意壓低聲音問，“你就是那位一直用各種方式騷攏萬楓──不，是‘問候’她的女生？”
“什麼？”
“你不承認也沒關系，反正我們從未見過你廬山真面目。”
“我想你誤會了。”拍了拍手中的新書，“我是新生。”
“哇，沒想到你在讀初中時就盯上了萬楓。”
“……”我不再澄清，捧著新書走開。
……
放學了，校園廣播響起。
我收拾書包，走出教室。看見刑耀允站教室門外──鵝蛋臉，單眼皮，薄紅唇，幾撮烏黑的長發垂在胸前，她面帶微笑，有一下沒一下地晃動套在食指上的鑰匙環。
看見我走出來，她立即湊上來，“你還記得我嗎？”
“記得。”我點頭。我們中午見過，再怎麼健忘也不至於記不起來。“找我？”
“不，是等你。”
“有事？”
“呃……中午看見你步行回家，我、我送你回家吧。”
這舉動有點像男生追求自己心儀的女生。可她不是男生，我無法這麼想。
“不用了，我家離學校不遠。”
“哦。”她沈默了一會，問，“我是不是太唐突了？嚇到你了？”
的確如此。我微微一笑，說道：“你中午放學故意推撞我，然後又偷偷跟蹤我，現在又說要送我回家，你做了這麼多事情不會純粹為了交我這個朋友而已吧？”
她愣了下，瞬間展露笑容，“哈哈，你放心，在你十八歲之前，我絕不動歪念。”
“十八歲之後呢？”
“我動邪念。”
呵，這家夥有點意思。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走吧。”她拉起我就走。
一路上，她說個沒完，不管我愛不愛聽。但經過那座橋的時候，她忽然安靜下來。她下車，我也下車。她推著自行車沿橋上走，我尾隨在後。
“這座橋……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叫重生橋。”
“重生橋？為什麼要取這個名字。”
她回頭，深深的看著我，“因為一個人……她在這裏給了我新的生命……”
原來她媽媽在這裏生下她的。
“你會遊泳嗎？”
“不會。”我如實回答。曾經有人問過我相同的問題。
“你不會遊泳？”她蹙起眉，疑惑頓生，“你以前在K中讀初中，是名遊泳健將，曾代表市參加全國青少年組遊泳大賽，獲第三名。而你居然說你不會遊泳？”
這跟事實似乎有點出入。在K中讀初中這確實是真的，至於其他，我本人不甚清楚。我已分不清楚我到底是在重演夢境，還是扮演夢境中的某個角色。
我連忙解釋：“我沒騙你。至從我在兩個月前救了一個溺水的女生後，就不能遊泳了。你不會不明白什麼叫做‘心理障礙’吧？”至少在夢境中，這是事實。
“那你知道那個溺水的女生是誰嗎？”
“不記得了。”我根本毫無印象。
她苦笑，似乎知道我在敷衍她。
自行車在我家樓下停了下來。
我下車，謝過她送我回家後，轉身上樓。
她突然叫住了我：“梁夢祈，如果能讓你許一個能成真的願望，你會許什麼樣的願望？”
“能成真的願望？嗯……想夢醒過來。”回到屬於我的真實的世界。
“夢醒過來？”她似乎懷疑自己聽錯了，複述我的話。
我不作解釋，只是故作神秘的笑了笑。
“你一點都不像一個只有十五歲的女生。這是你給我感覺。”
我用微笑回答她，然後上樓去。
……
“……一位叫‘名字有三十畫’的同學想點一首《夢醒時分》的歌送給高一7班的梁夢祈同學收聽，祝她願望成真……”
校園廣播自音箱傳出。
我非常肯定那位自稱“名字有三十畫”，點歌給我的人就是刑耀允。也大概只有她才會這麼做。
不過一個中午，我就一下子成為大家的言論話題。都怪刑耀允，點歌就點歌嘛，何必故作神秘，署名“名字有三十畫”。
眾人紛紛討論，“名字有三十畫”到底是何許人。
一放學，刑耀允又跑來找我了。劈頭就問：“你有沒有聽廣播啊？”
“聽了，那個男播音員的聲音蠻好聽的。”
“是嗎。”她又苦笑了，“昨天，你說如果許一個能成真的願望，你想夢醒過來。雖然我不太明白話中意，想了一整晚也沒想通，我沒辦法實現你的願望，也只能給你點一首《夢醒時分》的歌而已。”
“其實你沒必要為我這麼做，我們連朋友都算不上，不是嗎？”
這句話似乎刺激到她了，她不再吭聲，轉身就走。
她生氣了。
望著她離去的方向，我在走廊彼端看到了一張熟悉卻陌生的臉孔。她緩緩向我走來……
“你就是那位救了耀允一命的梁夢祈？”季萬楓問。
我救了耀允？
腦海裏立即閃過一個畫面──
一位雙眼早已哭得紅腫的中年婦女站在床邊，對我說：“謝謝你救了允兒！”
此刻我方明白，原來刑耀允就是女人所指的允兒！
“我們可以聊一聊嗎？”
我點頭。
我們邊走邊聊……
季萬楓告訴了我許多關於刑耀允的事──她以前總是不言苟笑。在學校，任何時候看見她，她都在K書，寫習題，甚少主動與別人打交道。她就是這樣子營造出來的尖子生。她總是認為只要考上高學府，才能快樂的過下輩子，於是一直在犧牲自己的快樂。
“從玉門關走了趟，她整個人都變了。她居然說出‘人生在世不過短短數十年，理應及時行樂，而快樂則是做自己喜歡做的事。’這樣的話來。”
走到重生橋，我又看見了上次那位罵我的短發“不良少女”站在橋彼端，她身上穿著的校服跟我們的一樣。她瞟了季萬楓一眼，最後把目光投在我身上，她打量我，眼神凶狠。
我硬生生的轉移視線，望向江河。
季萬楓似乎不認識她，視她為路人，甚至沒多看她幾眼。俯視河面，“還記得這裏嗎？你在這裏救了耀允，她便把這座橋命名為重生橋。”
“她有跟我說過。”
“是嗎。哦對了，忘了問你，你家住哪？”她訕訕地笑了起來，“不好意思，一直要你跟著我腳步走。”
我指著重生橋另一邊說，“往前走四百米，轉左，第二路口便是。你呢？”
此時，那位短發女生已不在了。
“我家也不遠，如果走捷徑的話。”她指著橋下方的河堤，“沿河堤回去，一會就到。其實我很少沿河堤走回去的，但有一天，我發現從下面仰望橋上，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也許是因為有人坐橋欄杆上的緣故吧。我甚至有一種沖動，要把這一幕畫進我的畫裏，可惜我看不清她長什麼樣，背光，我很不甘心地看了一會，看得眼都花了，仍舊看不清。”
“你是美術生？”
“是啊。怎麼啦？”她開玩笑說，“如果你肯坐在這上面讓我畫畫，我給你二十塊錢。”
“二十塊錢？你說，我會為了你區區的二十塊錢冒生命危險坐在這上面讓你畫畫嗎？”
“呵，冒生命危險？你言重了，你會遊泳嘛。耀允跟我說過，你曾代表市參加全國青少年組遊泳大賽，獲第三名！”
“……”
回到家，發現刑耀允站在我家樓下，自行車停在一旁。
“我們要怎樣才能算得上是朋友？”
知道她接近我意圖是那麼純粹的舉動，我也沒必要防她了。
我抿嘴一笑，“你至少要作含羞狀，跟我說一句‘我們可以做個朋友嗎？’吧。”
她不悅地板起臉，“梁夢祈，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
她愣了愣，忽然鄭重其事地走到我跟前，“我們可以做個朋友嗎？”
也許是從沒料她這般較真，我反而有點吃驚了。
她看著我，等待我的答案。
“很好。來，再做一個含羞答答的樣子。”我用食指輕抬起她的下巴，盡管以我現在這種高度不足以居高臨下俯視她。
對方愕然一呆，隨即笑了，明白我是在戲弄她。她一把抓住我的手，“你敢戲弄我？你活得不耐煩了你！”她在我臉上摸索，“梁夢祈，你讓我迷惑，你真的只有十五歲嗎？”
“怎麼，這麼快就想對我動歪念了？”
她收回手，笑道：“哪敢！至少要等到你成年。若你二十二歲還沒被人訂購，我刑耀允就勉為其難資源回收吧。”
呵，這家夥跟我侃總是無所顧忌，不明白這番話不能跟同為女生的我說，盡管是在開玩笑。她似乎對性別這個概念很模糊。
“你是女生吧！”我這話不帶懷疑成分。
“你這不是廢話嗎？”她伸手過來，撐開我的眼皮，“看清楚了沒？”
打掉她的手，“很痛哎！”
“來，讓我給你吹吹……”她作勢要給我眼睛吹氣，“痛痛飛走──祈祈乖乖哦，不痛了哦。”
簡直是在哄小孩子！我不高興的瞪著她。
她卻哈哈大笑。
“我很後悔救了你。”
她笑容一僵，疑惑，“你……原來你一直都知道的，你記得我。但你為什麼要騙我說你不記得了呢？這麼說，你不會遊泳這話也是假的囉？”
“不，這是真的，我真的不會遊泳了，我可以發誓。”
她臉上的慍色立即不複存在，也許是因為她以為我不會遊泳是因為她的緣故吧。
“對不起……”
“你為什麼要自殺？”
她沈默了，挪步到自行車旁，背對著我說，“明天我就告訴你。”
“為什麼是明天？”現在不行嗎？
“我希望你期待，期待明天與我見面。明天見！”說完，她踩自行車離開。
如她所說，我真的很期待明天的到來，急欲知道真相。
……
“……節目又到尾聲，不得不跟大家說再見了，我是樹明，明天同樣時間再見，拜拜。”
這個男播音員的聲音我認得，上次刑耀允點歌給我，是他念的。校園廣播都播完了，卻仍不見刑耀允人影。
我們明明約好放學後見的，可她爽約了。我拿起書包離開……
一出教學樓，看見向小舞跟幾個男生女生站在校宣傳專欄前，比劃著什麼，牆報紙擱在腳旁。
我拿起牆報紙看，默念道：“我國長江流域、嫩江、松花、江流域發生曆史罕見的特大洪水。在以江澤民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領導下，全黨全軍和全國人民團結奮戰，取得了抗洪搶險鬥爭的全面勝利……”
“又是你？”向小舞發現了我，“你不用等季萬楓了，她一早就跟刑耀允走了。”
刑耀允走了？我們不是約好放學後碰面的嗎？
下
向小舞煞有介事地湊近我耳旁說，“說真的，我很佩服你，那次你竟然敢將偷拍她的照片放到她的抽屆裏。倘若不是被她班上當天值日的同學看到你背去的背影，我想我們都不知道你是個女生。呵呵，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她你就是一直單戀她的那位女生。”
她儼然把我當成了那個一直不露廬山真面目的，用各種方式騷攏季萬楓的神秘女生。
刑耀允，你怎麼可以一聲不吭地跟季萬楓先走呢？害我白白等了一個小時。
“啊對了，你認識一個叫梁夢祈的女生嗎？她跟你也是新生。”
梁夢祈就是我本尊啊。“她怎麼了？”
“今早第四節課，有人受梁夢祈之托，帶話給刑耀允，要她到什麼橋等她……我一時忘了，估計就是學校附那條座吧。萬楓說認識她，想去湊湊熱鬧，所以也跟去了。”
“什麼？你再說一遍，什麼受梁夢祈之托啊？那個帶話的人是誰？！”
我根本沒叫人帶話給刑耀允，到底是何人借我名義帶話？這人肯定不安好心。
“你反應好強烈哦，帶話的是我們同級的一個叫歐海盈的女生，她啊脾氣惡劣，經常跟社會上不務正業的男生女生混在一起，大家都不喜歡她，也不敢遷怒她。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嘛，梁夢祈跟那種不良少女交往，她自己肯定不是什麼好貨色。”
把手中的牆報紙塞還給向小舞，便匆匆離開，趕往重生橋。
我與那個叫歐海盈的女生素未謀面，她為什麼偏偏要借我名義邀刑耀允呢？
出了校門口，抄捷徑走，總覺得有人尾隨。回頭看，也不過是四個穿服便裝的女生在身後打聞，追逐而已。一路穿街過巷，那四個女生一直都吊尾，覺得不對勁時已經太遲了。在小巷子裏，她們把我圍了起來。
站在我前面的女生沒有說任何對白就給了我一個耳光，其他人也陸續上前掌刮我。
我臉蛋發熱發痛，估計腫成豬頭了，用“還原靚靚拳”都救不回來了。我一把推開站在我前面的女生，企圖突圍而去，不料被人扯了回去。
那人二話不說，又扇了我一巴掌。“丫頭，你有種就再逃一次試試看！”那人率先發話，一派大姐大的氣勢。就像電影一樣，說著模式化的台詞，“今我們就給你點小教訓，若你還敢接近季萬楓，我們就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我忍不住冷笑。這樣的情節，這樣的對白，相同的戲碼……以前似乎只能從電影、電視上看見，沒想到今在現實中上演了。人人都說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這話果真不假。
“笑？你囂張什麼？！”她掏出一把銳利的小刀，裝模作樣地揮動了幾下手中的小刀，“你再敢放肆就別怪我這刀子可不長眼，到時候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你們誰是歐海盈？”
“海盈姐去修理另一個人，如果我是你，我會先擔心自己的處境。臭丫頭，你膽子不小嘛，竟然敢打我們海盈姐心上人的主意。”
“哎對了，我只知道海盈姐心上人叫季萬楓，其他一無所知，到底秀萬楓長什麼樣啊？”
“我也不知道，沒看過。不過這麼多人喜歡他，他肯定長得不賴吧。”
“可惜，海盈姐死不肯讓我們見他……”
趁她們一時不設防，我沖出重圍，拚命狂奔。
跑到了重生橋，卻不幸被大姐大追上。她拽著我的頭發，氣喘呼呼，其他三個女生也紛紛追趕至。
行人除了投來異樣的目光外，什麼都沒有。
“梁夢祈？”季萬楓站在橋欄杆上，回頭看我見這樣子，吃驚之余，不忘吆喝對方，“你們要幹什麼？快放開她！”
為什麼只有她一人？刑耀允呢？
三個女生上前堵住她，四人拉扯、推撞，誰也制不住誰。
“怎麼只有你一個？刑耀允呢？”我問。
“你約了她在這裏等你，可我們等了很久，卻連你人影都沒見著。她不放心，自己回學校找你去了，要我留守在這裏。她們是什麼人？你怎麼會惹上這些人？”還都是你惹的禍啊。她沖了過來，與拽著我頭發的女生對峙，“放開她！”
“不放呢？”大姐大又掏出她的小刀，形式性的晃動了幾下。
我想掙紮，可是我不能，也不敢。我這十五歲的軀體，面對一個比自己高，比自己年長三四歲的女生，再加上她有小刀，我就更不敢造次了。“季萬楓，你不要亂來。”否則我小命不保。
“季萬楓？她就是季萬楓？！”在場四人甚為驚訝，“季萬楓不是男的嗎？”
季萬楓撲了過來，緊握大姐大的手腕，欲甩掉她手中的小刀。
兩人展開拉據式的爭奪戰。
“啊──！！”季萬楓不慎墜落橋，水聲巨響。
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
我無力地跪倒在地上，忘了叫喊。
“萬楓──”就在此刻，忽然一個陌生的女聲傳來。女生奔跑過來，狠狠抽了大姐大一個耳光，刀子立即掉落到地上，“混帳，你們還不快下去救她！！”
三個女生眼看事態嚴重，紛紛逃之夭夭。
“海盈姐，不關我的事，真的，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大姐大慌作一團，只管解釋。
“我叫你救她──快！”歐海盈吆喝道，顯然她跟我一樣也不會遊泳。
“我、我不會遊泳，海盈姐，怎麼辦、怎麼辦？！”
歐海盈看見了我，撿起地上的小刀，用刀尖對著我，“你，你下去救她，快！”
“我不會遊泳。”如果我會遊泳，不用她拿馬塵對著我，我也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可惜我真的不會遊泳。
“你不會、你不會？你竟然說你不會遊泳？上次你不是在這裏救了刑耀允嗎？”她拽起我，往橋欄杆邊上推，“跳！”
我閉上眼睛。
“夢祈？你要幹什麼，快放開她！”是刑耀允的聲音。
睜開眼睛，我發現眼淚已經止不住落下掉了，“刑耀允，季萬楓她……”
“刑耀允，上次算你走運，沒淹死你。”
“原來上次從我背後推我下橋的人是你！”刑耀允邊說邊往我這邊挪步，“你喜歡萬楓就跟她直說啊，何必──”
“你不懂！如何我喜歡的人是男生，我早就告白了，可她是女生……我只遠遠的看著她，這種心情你們不會懂！”歐海盈顯得很激動，聲淚俱下，握著小刀的手不停顫抖，“你快救她！”
她使勁一推，把我推落江河。
刑耀允驚惶失措的樣子深深的印在我腦海裏，我呈直線墜──
“夢祈──！！”聲音急切而焦躁。這個聲音……這個聲音不就是一直在我夢裏叫喊我名字的人的聲音嗎？怎麼會是刑耀允？
原來一直在我夢裏叫喊我名字的人就是刑耀允！！
“！！”一聲，我沈入河水裏。
我想，我將要跟爸爸一樣永遠沈睡在水裏了。媽媽，你以前說，淹死的人中，大多數都是會遊泳的人……我也許就是那部分少數人吧──不會遊泳而被淹死的人。
……
熟悉的音樂聲不知從何處傳來，有人在我耳旁嘰嘰咕咕，有人按壓我的胸。
我緩緩睜開眼睛……三張模糊臉出現在我眼前。
“她醒了、她醒了！！”一女子興奮大叫。
“吵死了，要你說，我們又不是瞎子！”另一個女孩喝道，“你不說話，沒人會當你啞巴。”
“你還好吧？”給我按壓胸的女人問道。
我坐了起來，揉了揉雙眼，視線逐漸清晰起來。環視四周，得知自己躺在江邊，身旁還有一個架著的畫板。
回頭要跟救我的人道謝，不回頭還好，一回頭嚇了我一跳！！
三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孔。
救我的人全身濕淋淋。我想喊她，卻一時忘了她的名字。
“她好像還沒清楚過來耶。”向小舞扯動身旁的手。
“放手！”季萬楓很不客氣說道，“還有，把你車子裏那吵得要死的收音機關掉！”
向小舞不甘不願的走向停在一旁的乳白色教練車，“幹嘛要關掉，音量調小一點總行了吧。”
“呵，嚇傻了吧？人家告訴我了，你是收了她二百塊錢才坐上去當模特兒的。真是的，不會遊泳還玩命，幸虧你今天遇上我，不然早去閻羅王那邊報到了。”
向小舞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把收音機音量調大了許多。
“……聽完這麼一首好聽《夢醒時分》，我們的節目又到尾聲了，不得不跟大家說再見，我是樹明，下周同樣時間‘唯音樂’再見！”
知道弄錯了，她立即把收音機關掉。
“喂，你倒是說句人話啊！”刑耀允輕拍我的臉蛋。
“你叫什麼名字？”我終於開口。
“呵呵，叫我活雷鋒吧。”
“……”
“我的名字很難聽，你若想感謝我，還我一副墨鏡吧。”她！拭著臉上水，轉身離開。
“刑耀允──”我試探性地叫喊。我不確定她是否是我夢中的刑耀允本人。
只見她停下腳步，愕然回頭，“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們認識嗎？”
那似乎是一個真實夢境！
我抿嘴笑道：“現在認識也不遲啊。”
──完──
向小舞煞有介事地湊近我耳旁說，“說真的，我很佩服你，那次你竟然敢將偷拍她的照片放到她的抽屆裏。倘若不是被她班上當天值日的同學看到你背去的背影，我想我們都不知道你是個女生。呵呵，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她你就是一直單戀她的那位女生。”
她儼然把我當成了那個一直不露廬山真面目的，用各種方式騷攏季萬楓的神秘女生。
刑耀允，你怎麼可以一聲不吭地跟季萬楓先走呢？害我白白等了一個小時。
“啊對了，你認識一個叫梁夢祈的女生嗎？她跟你也是新生。”
梁夢祈就是我本尊啊。“她怎麼了？”
“今早第四節課，有人受梁夢祈之托，帶話給刑耀允，要她到什麼橋等她……我一時忘了，估計就是學校附那條座吧。萬楓說認識她，想去湊湊熱鬧，所以也跟去了。”
“什麼？你再說一遍，什麼受梁夢祈之托啊？那個帶話的人是誰？！”
我根本沒叫人帶話給刑耀允，到底是何人借我名義帶話？這人肯定不安好心。
“你反應好強烈哦，帶話的是我們同級的一個叫歐海盈的女生，她啊脾氣惡劣，經常跟社會上不務正業的男生女生混在一起，大家都不喜歡她，也不敢遷怒她。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嘛，梁夢祈跟那種不良少女交往，她自己肯定不是什麼好貨色。”
把手中的牆報紙塞還給向小舞，便匆匆離開，趕往重生橋。
我與那個叫歐海盈的女生素未謀面，她為什麼偏偏要借我名義邀刑耀允呢？
出了校門口，抄捷徑走，總覺得有人尾隨。回頭看，也不過是四個穿服便裝的女生在身後打聞，追逐而已。一路穿街過巷，那四個女生一直都吊尾，覺得不對勁時已經太遲了。在小巷子裏，她們把我圍了起來。
站在我前面的女生沒有說任何對白就給了我一個耳光，其他人也陸續上前掌刮我。
我臉蛋發熱發痛，估計腫成豬頭了，用“還原靚靚拳”都救不回來了。我一把推開站在我前面的女生，企圖突圍而去，不料被人扯了回去。
那人二話不說，又扇了我一巴掌。“丫頭，你有種就再逃一次試試看！”那人率先發話，一派大姐大的氣勢。就像電影一樣，說著模式化的台詞，“今我們就給你點小教訓，若你還敢接近季萬楓，我們就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我忍不住冷笑。這樣的情節，這樣的對白，相同的戲碼……以前似乎只能從電影、電視上看見，沒想到今在現實中上演了。人人都說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這話果真不假。
“笑？你囂張什麼？！”她掏出一把銳利的小刀，裝模作樣地揮動了幾下手中的小刀，“你再敢放肆就別怪我這刀子可不長眼，到時候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你們誰是歐海盈？”
“海盈姐去修理另一個人，如果我是你，我會先擔心自己的處境。臭丫頭，你膽子不小嘛，竟然敢打我們海盈姐心上人的主意。”
“哎對了，我只知道海盈姐心上人叫季萬楓，其他一無所知，到底秀萬楓長什麼樣啊？”
“我也不知道，沒看過。不過這麼多人喜歡他，他肯定長得不賴吧。”
“可惜，海盈姐死不肯讓我們見他……”
趁她們一時不設防，我沖出重圍，拚命狂奔。
跑到了重生橋，卻不幸被大姐大追上。她拽著我的頭發，氣喘呼呼，其他三個女生也紛紛追趕至。
行人除了投來異樣的目光外，什麼都沒有。
“梁夢祈？”季萬楓站在橋欄杆上，回頭看我見這樣子，吃驚之余，不忘吆喝對方，“你們要幹什麼？快放開她！”
為什麼只有她一人？刑耀允呢？
三個女生上前堵住她，四人拉扯、推撞，誰也制不住誰。
“怎麼只有你一個？刑耀允呢？”我問。
“你約了她在這裏等你，可我們等了很久，卻連你人影都沒見著。她不放心，自己回學校找你去了，要我留守在這裏。她們是什麼人？你怎麼會惹上這些人？”還都是你惹的禍啊。她沖了過來，與拽著我頭發的女生對峙，“放開她！”
“不放呢？”大姐大又掏出她的小刀，形式性的晃動了幾下。
我想掙紮，可是我不能，也不敢。我這十五歲的軀體，面對一個比自己高，比自己年長三四歲的女生，再加上她有小刀，我就更不敢造次了。“季萬楓，你不要亂來。”否則我小命不保。
“季萬楓？她就是季萬楓？！”在場四人甚為驚訝，“季萬楓不是男的嗎？”
季萬楓撲了過來，緊握大姐大的手腕，欲甩掉她手中的小刀。
兩人展開拉據式的爭奪戰。
“啊──！！”季萬楓不慎墜落橋，水聲巨響。
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
我無力地跪倒在地上，忘了叫喊。
“萬楓──”就在此刻，忽然一個陌生的女聲傳來。女生奔跑過來，狠狠抽了大姐大一個耳光，刀子立即掉落到地上，“混帳，你們還不快下去救她！！”
三個女生眼看事態嚴重，紛紛逃之夭夭。
“海盈姐，不關我的事，真的，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大姐大慌作一團，只管解釋。
“我叫你救她──快！”歐海盈吆喝道，顯然她跟我一樣也不會遊泳。
“我、我不會遊泳，海盈姐，怎麼辦、怎麼辦？！”
歐海盈看見了我，撿起地上的小刀，用刀尖對著我，“你，你下去救她，快！”
“我不會遊泳。”如果我會遊泳，不用她拿馬塵對著我，我也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可惜我真的不會遊泳。
“你不會、你不會？你竟然說你不會遊泳？上次你不是在這裏救了刑耀允嗎？”她拽起我，往橋欄杆邊上推，“跳！”
我閉上眼睛。
“夢祈？你要幹什麼，快放開她！”是刑耀允的聲音。
睜開眼睛，我發現眼淚已經止不住落下掉了，“刑耀允，季萬楓她……”
“刑耀允，上次算你走運，沒淹死你。”
“原來上次從我背後推我下橋的人是你！”刑耀允邊說邊往我這邊挪步，“你喜歡萬楓就跟她直說啊，何必──”
“你不懂！如何我喜歡的人是男生，我早就告白了，可她是女生……我只遠遠的看著她，這種心情你們不會懂！”歐海盈顯得很激動，聲淚俱下，握著小刀的手不停顫抖，“你快救她！”
她使勁一推，把我推落江河。
刑耀允驚惶失措的樣子深深的印在我腦海裏，我呈直線墜──
“夢祈──！！”聲音急切而焦躁。這個聲音……這個聲音不就是一直在我夢裏叫喊我名字的人的聲音嗎？怎麼會是刑耀允？
原來一直在我夢裏叫喊我名字的人就是刑耀允！！
“！！”一聲，我沈入河水裏。
我想，我將要跟爸爸一樣永遠沈睡在水裏了。媽媽，你以前說，淹死的人中，大多數都是會遊泳的人……我也許就是那部分少數人吧──不會遊泳而被淹死的人。
……
熟悉的音樂聲不知從何處傳來，有人在我耳旁嘰嘰咕咕，有人按壓我的胸。
我緩緩睜開眼睛……三張模糊臉出現在我眼前。
“她醒了、她醒了！！”一女子興奮大叫。
“吵死了，要你說，我們又不是瞎子！”另一個女孩喝道，“你不說話，沒人會當你啞巴。”
“你還好吧？”給我按壓胸的女人問道。
我坐了起來，揉了揉雙眼，視線逐漸清晰起來。環視四周，得知自己躺在江邊，身旁還有一個架著的畫板。
回頭要跟救我的人道謝，不回頭還好，一回頭嚇了我一跳！！
三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孔。
救我的人全身濕淋淋。我想喊她，卻一時忘了她的名字。
“她好像還沒清楚過來耶。”向小舞扯動身旁的手。
“放手！”季萬楓很不客氣說道，“還有，把你車子裏那吵得要死的收音機關掉！”
向小舞不甘不願的走向停在一旁的乳白色教練車，“幹嘛要關掉，音量調小一點總行了吧。”
“呵，嚇傻了吧？人家告訴我了，你是收了她二百塊錢才坐上去當模特兒的。真是的，不會遊泳還玩命，幸虧你今天遇上我，不然早去閻羅王那邊報到了。”
向小舞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把收音機音量調大了許多。
“……聽完這麼一首好聽《夢醒時分》，我們的節目又到尾聲了，不得不跟大家說再見，我是樹明，下周同樣時間‘唯音樂’再見！”
知道弄錯了，她立即把收音機關掉。
“喂，你倒是說句人話啊！”刑耀允輕拍我的臉蛋。
“你叫什麼名字？”我終於開口。
“呵呵，叫我活雷鋒吧。”
“……”
“我的名字很難聽，你若想感謝我，還我一副墨鏡吧。”她！拭著臉上水，轉身離開。
“刑耀允──”我試探性地叫喊。我不確定她是否是我夢中的刑耀允本人。
只見她停下腳步，愕然回頭，“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們認識嗎？”
那似乎是一個真實夢境！
我抿嘴笑道：“現在認識也不遲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