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香水”這部作品之前，我就做過一件有趣，別人卻覺得有點噁心的事。

那是在我工作的安親班裡，經常有小朋友丟三忘四的，外套或上衣走到哪忘到哪兒，有時，沒來得及很快找到衣服的主人，擱置一段時間之後，連主人本人都忘了曾穿在他自己身上的，到底是哪一件，或壓根就忘記自己衣服不見這回事兒。

有一天，班主任很苦惱地拿了一件舊舊的制服上衣，說已經放很久了，又沒學號，只好一間一間教室去問。

班上有位超調皮的男生居然自告奮勇說他可以聞一聞，班主任稍顯不耐地說，聞它幹嘛?我卻在他離開後，很認真的交給這位寶貝處理，只因他說他可以聞出它的主人是誰!

我半信半疑看著他，他專心嗅了又嗅，最後，表情認真且帶著點害羞的說，可能是xx的......，結果，真的找到迷糊的主人!失主這才像從夢中醒來說:”對厚!這件好像是我的!”

後來只要有失物，我都會偷偷交給他聞，屢試不爽!惟同事覺得此舉有點怪，隨著孩子上三年級，不再是我班的小朋友，這件有趣的事也就不再發生。

只是最近剛好看到香水片中，男主角在孩提時代即靠嗅覺來認識萬物的行為令我想起，我這位非常寶貝的孩子，我對他天賦異稟的肯定，就像我和他之間的小秘密。

女兒也曾跟我提起，每當她行經學校附近有戶人家，便會聞到一股和我娘家非常相似的味道。那種味道不是香臭能一言以蔽之，那是一種必須經過長年累月的堆積才能產生的複雜氣味。

菸味、生病老人的氣味、油煙味，應是主軸，再以其他新的舊的香的臭的味道來點綴，交織出這奇特的味道。女兒說她不喜歡，我不予置評，畢竟我早已離家，那裡，早已遺失了我的味道，女兒也無從喜歡起。

倒是想起小時候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居住的租來的房子裡，那絕無僅有的氣味。那是一處做蔭油、醬瓜的廢棄工廠，我們就在那不大的辦公室中，將它隔成一小間一小間，做成了生活的處所，有客廳和二間小小的房間，看電視、睡覺、寫功課，有時甚至連吃飯，都在那兒。

每當吹起南風，地板就潮潮的，濕濕粘粘的，而且一股濃重的蔭瓜味揮之不去，呼吸中可以感受到鹽份和豆豉的精神在空氣裡頭。據說這一處，是從日據時代便開始生產蔭油醬瓜，難怪那味道就像魂魄一樣，隨意來去。

我從前常在那一間間偌大的舊廠區探險，佈滿蜘蛛網和灰塵，陰暗，幽靜，真的很靜!想像不出從前工人成群，揮汗生產操作的榮景。只有寫著歲月痕跡的機具和工作標語，像要告訴我們些什麼，卻早已被時間封口。

後來搬走，長大一點，自己坐火車來去，經過那一爿位於鐵路旁的老住處，即使坐平快，刻意將窗戶打開，用力吸一口氣，也聞不出任何味道，怪火車開得太快了。

再大一些，經過時，便看不到它了，那裡早拆除得一乾二淨，另一個新的榮景來臨，它的種種被覆蓋住，消失得不留痕跡。

或許，某一個吹著南風的夜，那飽含鹽份的魂，會再度飄進幻化為嶄新的玻璃幃幕辦公大樓裡，和一個在城市流浪的靈魂相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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