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懷念那消失的綠色隧道(潘俞臻)
一直到進社會工作,我才知道原來它有一個那麼美的名字--綠色隧道。
已經數不清有多少次了,夜幕低垂,父親騎著機車,載著我和母親,從楠西往玉井趕著路。
明明只需要十五、二十分的車程,卻總是覺得好久好久。
小時候體弱多病,常常一個感冒就拖了比別人多了兩三倍的時間,才見好轉。而每次我生病總有一個幾乎不變的治療過程:先吃家裡寄藥叔叔藥包裏的藥;不行,就到楠西街上西藥房請藥房老闆問症狀包藥;還是不行,就到診所請醫生看囉。徧徧常常問遍楠西藥房、診所,身上的病狀,依舊不見好轉。
那麼,下一站就是玉井的診所了。
楠西到玉井,必經的道路是現在的台二十線,那時道路兩旁都是高高的芒果樹,好遠好遠的距離,才有一盞昏黃的路燈。
夜裏,機車的車燈照過去看起來就像是過山洞一樣。然而,身體的病和夜的黑以及父母親的靜默,總讓我覺得那段路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那是冷,一種帶有恐怖氣息的冷。
母親把我抱得緊緊的,好像隨時會有人從兩邊、從空中,把我抓走。我不敢看旁邊,只敢看車燈映照的亮處,於是身體就自然而然越來越偏向旁邊,母親就抱得更使力了。
當眼前出現許多的燈光,就是我們終於走完黑黑的山洞;而我剛剛在腦子裏所幻想的恐佈情節,緊張害怕的心,才慢慢沉靜下來。
看過醫生,來時的戲碼,總是會在回程中再上演一次,這時的我,把臉更緊地貼在父親的背上;而母親就更小心地呵護我了。
離開家鄉讀書、工作,往返之間,也都必須經過這條有著長長芒果樹蔭的大道;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總尋不回那被父母呵護著的味道。
直到有一天半夜,我因為神壇法師的一句話,擔心不已,獨自騎著機車,想回家問個究竟。
法師說,我和男友命裏相剋,如果執意結婚,不出三年,男方就會命終。當時,壇上的神明恰巧和我家供奉的一樣,法師還說,不信的話,你可以回家問妳家大廳上的神明。
傷心的我,騎著機車直往家裏狂奔,經過玉井往楠西那段黑黑的山洞,我想起了小時候趴在父親背上,讓母親從後面抱著,似乎有了他們,我什麼也不必再害怕,握著油門的手,催得更急了。
回到家,父母都睡了,第一個醒的是父親。
「妳怎麼跑回來了?」
我哭著說完那一晚在神明壇上發生的事,爸說:「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又說:「天機不可洩露,如果洩露了,就破了。」
爸的話,讓我決定繼續這段感情,而每每遇到困難,就會想起那黑黑的山洞,和父親的那一席話。
穿過黑黑的山洞去看醫生,病就會好;穿過黑黑的山洞去看爸爸,心就會好。
它,果然是綠色隧道,迎向光亮的綠色隧道。
上一篇:母親,您安心吧(陳碧蓮)
下一篇:靠天吃飯(許裕哲)
愚昧ㄉ我好奇~當時ㄉ"男友"是現在ㄉ先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