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7



在去赫伯特于芭提雅别墅的路上，雨渐渐的小了。

贡停下脚步，抬头望了眼天，又看了看路旁的树。

他缓慢机械的做着这一切，完全凭着本能。

有种恐惧，有种坚信，矛盾的死死纠缠着他……

他的大脑有如瘫痪了般，一直被困其中，无法挣脱……

最终打破这种局面的，是忽然响起的一个刺耳的急刹车声。

尖锐的就像厉鬼发出的嘶嚎……

贡回过头时，一辆车停在身边，被雨水迷蒙的车窗缓慢摇了下来。

坐在车里的人，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复杂。

但怎么也不是昨夜那个温柔怜爱的模样……

心咯噔一下，可随后，他还是淡淡的笑了……

他因昨夜的事而惊恐不安，又因Vin的出现而欣喜若狂……

矛盾的，有些无措……

看到贡笑着笑着，漂亮的眉又纠了起来，Vin很想伸出手，去抚平那道深深的沟壑，可最终他只是把眼转向路的前方，冷淡的说“上车吧！带你去个地方！”

贡上了车，没问要去哪里，也没多余的动作，只乖乖的等待着。

像个没人操控，就只能静静待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提线木偶……

“系好安全带，一会儿的速度可能会很快！”不是关心怜爱的口吻，完全是冷冰冰的命令。

在往常Vin总是会抢先一步，帮爱人做好一切，包括系安全带这种小事……

每件事，他都会做到细微处，细心的，连最尽职的仆从都比不上……

而现在，取而代之的，全是冰冷和生硬……

可即便如此，贡还是坚信昨夜这人对他的温柔不是个梦，而如今忽然间的转变，他也全都视而不见……

系好安全带后，他又不再动弹了，眼睛茫然的看着雨水落到车窗玻璃上，划出一条一条的痕迹。

断裂、缓慢、自由的向下淌着，像失散了一般，再也汇不到一起……

而原本，它们由天际坠落的时候，还牢牢牵着彼此的手……

“擦一擦吧！后座的包里有毛巾！车都被你弄湿了！”最后一句话，生硬的就像强加上去的。

可事实确实如此……

其实，在贡由树林里跑出来的时候，车，就一直跟在身后。

Vin心疼无法，看着深爱的人失魂落魄的走在雨里，被雨水淋湿……

而他所能做的，仅仅只是一直保持着适当的安全距离，直到确认没有被跟踪之后，才能放心的将车子停在这人跟前……

或许，其实这也只是借口，他是在犹豫，在逃避……

毕竟，将要载这人去的地方，很可能，会成为两人之间的……终结点……

“……”贡的身子微晃了晃，转身，听话的由包里将毛巾拿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浑身湿漉漉的，非常狼狈。

也不由得想起，往常，这人绝不会让他淋雨……

即便淋湿了，也会细心的帮他擦干……

捏着毛巾的手紧了紧，他咬了咬唇，动手擦起还在滴水的头发。

咳毛巾上清爽干净的味道，只属于皮一个人的味道，让他一时间又恍惚了起来……

忽然间，他的手顿住了，头机械的转动，眼神呆呆的看着身旁人的嘴唇。

唇，微微的抿着。

上边有一些撕咬过的痕迹……

“皮……”不受控制的，贡喊出了这个名字。

宿醉的感觉已经消失，这会儿他很清醒，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露出一个颤抖的笑容，却不勉强，反而夹杂着热烈痴情的意味“皮……”他又喊了一声……

这人唇上的那些痕迹，无一不在提醒着他，昨夜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没有背叛，心一直都是，身体也是一样……

自陷入爱时，他的一切就都只属于这人……

“……”Vin没给予回应，要么承认，要么像往常一样，再说一句‘又在做梦了，该醒醒了！’去否认一切……

觉得雨更加小了，他索性摇下车窗。

路边的，是无边的田野，有零落的树木夹杂其中……

因为下雨，路上空无一人……

周围没有人声，只有风声、雨声、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混杂在一起……

偶尔还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声鸟鸣……

却不孤单……

与它搭配的，是某种昆虫发出的叫声……

多么平和而美好的世界……

什么时候，他才能摆脱一切烦乱，真真切切的去感受这些？！

和他的爱人一起……

“你……你想起来了是吗？”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贡的眼红红的，眼内却皆是光彩。

明明早已重逢，明明知道身边的人就是他的皮，可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有了久别重逢、失而复得的感觉……

“我还记得你昨晚跟我说过的话……”眼里慢慢溢出了泪水，他没有伸手去擦，那是幸福的眼泪，无需遮掩“你说了‘只要你不抛弃，我就永远都不会抛弃你’，这些是……是你曾经跟我说过的，在罗勇海边，所以，你想起来了，也记起我了对吗？”

虽然，不久前去罗勇的时候，他曾跟Vin提过这些话。

但昨夜这人的口吻，说出那些话的方式，让他没理由不去相信自己的猜测……

而Vin对这些话却依旧听若未闻，他的视线几乎没有一刻在贡的身上停留过，神情冰冷的就像对爱已彻底麻木。

或者，就从没爱过……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知道就好……”目不转瞬的看着Vin，贡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容“昨晚的人，是你，我知道，你嘴上的伤，是我……”

不等贡的话说完，车猛然刹住了，停在路的中央。

雨刷不停的来回摆动，像在一遍遍拭去雨的眼泪……

良久，Vin缓缓的转过头，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上和脸上留下的伤痕“这些伤都是昨晚执行任务时留下的，如果你非要把留在你房里过夜的人，当成是我，如果这是你寻求安慰的方式，那么我无所谓……”

贡的眼神一滞，他看到Vin的另一边脸上有一些明显的擦伤，连手上也满是刮痕“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他自欺欺人的问着，不想去咀嚼那些话的意思，也不去猜测，这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那些……

“就是说，肖恩享的艳福，却让我背这个黑锅，你是想证明什么？！”似乎在极力压制自己内心的狂躁，Vin的脸有些微微的扭曲起来，就连呼吸，都带着切齿的恨意“证明你即便身心背叛，还坚持以为自己忠贞不渝吗？！”

“不……你……你为什么不承认？！”全身猛地抖了起来，贡本就惨白的脸，变得更是一丝血色也没有了“我记得很清楚，你说你认定的人是我，你说你永远都不会放手的！你是爱我的，我都知道……”手猛地撕开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身体上那些昨夜激情的痕迹“这些都是你留下的，不是别人，你为什么不承认！”

最后一句话嘶吼出来的时候，他突然一把抓住Vin的衣服，指尖像是用尽全力，以至于都有些颤抖。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更为嘶哑，细若游丝，飘忽得不像由人的发出的“告诉我，是你对吗？我从来都只是你的，你一个人的，为什么要骗我……”

“好吧，如果那是你希望的，就当成是我吧！”贡脆弱的模样，让Vin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可到最后，他说出的话，还是那么的残忍。

如果保护到周全就必须如此，他宁愿残忍到底……

“呵呵~~”手指在Vin的衣服上紧了紧，贡忽然垂下眼帘轻声笑了，有些温柔，又有些无奈的笑“你是跟我开玩笑的，你总是爱作弄我，现在也是……”

沉默的看了贡半晌，Vin一时无言，却也没甩开抓着自己的手。

虽然这人是笑着的，但他也能清楚的感觉到，那个笑声里，夹杂着满是断骨切肤的悲伤跟绝望。

良久，尽管心痛的几乎都要窒息，他还是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两眼死死盯着贡，一字一句的说出更残酷的话“难道肖恩在你身上留下的感觉，跟我的相同吗？还是，所有的男人给你的感觉都是一样的？”

贡瞪大眼看着Vin，青白的嘴唇颤抖着就是发不出声音……

也不再笑了，什么情绪好像都被瞬间抽离身体……

他像是被抽干了生命似的，一动不动的愣在那里……

泪水在这时迷蒙了双眼，以至于，他一度难以辩认曾经熟悉的爱人……

这种往复的失去了、得到了、失望了、心碎了，就像是一次次残酷的轮回……

不停的告诫着他……

他的爱情没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