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8-11 22:12:10晨禾

前塵夢~商痕《釵劍殤》

  「當你踏出般若界,便捨棄佛門一切。」
「吾犯佛門戒律,離開般若界,乃當受之罪。」
「此番離去,望你早日了卻情緣。」
凝睇著眼前面容清麗的小和尚:「凡事易了,惟獨情緣……」無奈一嘆。
「哈~哈~~想不到一向灑脫的你也會露出愁顏。」
「六根不淨,魔由心生,你就別笑我了。」
小和尚頷首:「吾就送你至此。」
雙手一揖:「感謝你在尊者面前對我的力挺,一凡師在此謝過。告辭!」
「白雲天地為衾枕,興來倒臥醉花顏;一任風月不留痕,逍遙山水憶秋年~~~」
注視著飄然離去的身影,淡然清吟:「萬法唯心生,萬法唯心滅。心迷法華轉,心悟轉法華。」
*****
「阿寶~~~」一句句尖銳刺耳的叫喊聲,在靜謐的小村裡更迭著。
「這個兔崽子,柴不砍、牛不放,不知又野到哪兒去了?」婦人尋覓著阿寶的身影,口中不斷地碎唸著。
見樹下一群嬉戲的孩童,隨手提起一人便問:「你有沒有看到我們家阿寶?」
孩童突被這麼一抓,嚇得直搖頭。
「沒看到~~~」婦人高八度的尖叫聲震人耳膜,在場孩童莫不雙手掩耳。
怒眉橫掃,回頭問:「那你們呢?有沒有看到他?」
見孩童個個如波浪鼓般地搖頭,她的面容頓時化為夜叉:「氣死我了!這兔崽子,有膽就別給我回來,不然可有你好受的。」一甩緊握孩童的手,氣急敗壞的離開。
孩童們見婦人離去甚遠,很有默契的互視一眼後,隨即高興地撫掌歡呼。
「走了!走了!母老虎走了!」
「嚇死我了!那麼大的手勁兒,你看!把我的手都抓紅、抓疼了呢!」
「要不要緊啊~」
「阿寶!你可以下來了!」
只見一顆小腦袋瓜子從濃密綠葉中探出。清澈瑩亮的眸,閃著狡黠;薄而漂亮的唇,透露著堅毅不羈。他探了探,縱身一躍,矯健的身手,漂亮地著地。
「哇!好棒喔!」
「太厲害了!」
「阿寶哥哥,改天你也教教我好不好?」
他的唇畫出一道優美弧線,對著眼前的小娃兒道:「小豆子,我今晚就要離開村子了。所以,沒法子教你。我請耕平哥哥教你好不好?」
「阿寶,你真的決定了嗎?」耕平忍不住再次地確認他的決定。
他輕撫著眼前的小豆子,點點頭說:「你應該知道我要離開的原因。」
「阿寶哥哥,你要走是不是因為你舅娘對你不好?」小豆子仰頭無心地問。
「一定是的。想到那個母夜叉我就怕……」
「對啊!對啊!還有阿光和阿良那兩個小壞蛋,阿寶是不是他們欺負你。」
「洛叔呢?你走了,洛叔怎麼辦?」耕平實捨不得他離去。在這莊子裏就屬他倆最好,他若走了…….他真得不願意失去這位好朋友。
「對啊!阿寶!洛叔那麼疼你,你走了,他會很傷心的……」
「現在不走,過兩年,我還是會離開。」
耕平看他眼底蘊含的那份堅定,知道任何人都改變不了他的心志:「那你怎麼跟洛叔說?」
他的眸,閃過一絲的無奈:「我不會跟他說……」
「為什麼?」耕平不相信他會不告而別。
「我…我開不了口……」若讓舅舅知曉他離去的原因,無疑地是讓舅舅再受一次傷害。
眾人一陣沈默。
「耕平,我離開後,舅舅一定會找上你,到時……」
耕平從他眼中看到殷盼、祈求。對他急欲尋求之事,唯有支持:「我知道怎麼做。」
「謝謝你!」耕平堅定的回答,安了他一顆猶疑的心。
耕平輕拍他的背一笑:「我們是好兄弟,你忘了嗎?」
他,緊握著耕平的手,對其他孩童道:「好!今天是我在這村子的最後一天,咱們就去玩個痛快吧!」
「好耶!」
「去玩囉~~~」
「哈~哈~~~」
孩童們暫拋卻離別的感傷,快快樂樂地往村外奔去。
*****
  曠野間,一抹身影蹲跪孤墳前。他的面容難掩哀慼;他的眸,更溢著震驚。顫抖的手,撫觸右下方鐫刻的字跡:「這…這是……可能嗎?」
  站起身,望著這荒廢多年的村子,一陣慨然:「十年了……一場意外的相遇,種下這場不該有的孽緣……」
「嗯~」忽見不遠處一小黑點緩緩向他所立之處前進:「會是誰呢?」心底竟泛起一絲的期待。
阿寶來到他跟前,好奇地望他一眼,便轉身將手中栽來之野花,放置墳前。他雙掌合十跪拜;起身後,再度蹲下身,專心地整理起墳前的雜草。
注視衣衫襤褸,面容俊逸的他好一會兒才問:「小娃兒!你是不是叫-洛子商?」
阿寶眉頭一揚,瞟了他一眼,不語。
見狀:「哦~不答。頗有個性喔!」他抓住小孩子禁不起言語刺激的弱點故意說著。
阿寶果真站起身,拍了拍手中塵土,右手一抬,抹去額上汗珠:「你問這做什麼?」
真是他嗎?他不敢輕易下定論,仍試探性的問:「你若是洛子商,我就收你為徒。」
阿寶一愣:「你又不認識洛子商,為何要收他為徒?」
不料他有此一問,一時語塞地說:「因為我喜歡這個名字。」
阿寶聞言不禁大笑:「哈~哈~~你這人真是奇怪!」
「喔~哪裡奇怪?」他不解,這說法有何怪異之處。
阿寶由頭至尾將他審視一番:「你就這麼肯定洛子商一定是個小娃兒而不是個老頭子?」
精睿的眸,直視著眼前的娃兒道:「觀看此墳,葬於此地之人過往應不到五年。」
「那又如何?莫非你與此人熟識?不然,又怎能推測出洛子商是個娃兒?」
「這……」好個鬼靈精!
「我是看你對此墳之照顧,才會認定你就是-洛子商-。」
阿寶直視他一笑:「沒錯!我就是洛子商。但我沒興趣當你徒弟。」
他!他真的是……壓抑住內心地激動:「為何?」
瞟了他一眼:「因為你說話不老實。」隨即轉身蹲下,繼續方才未完的工作。
「哦?」他甚感訝異。
「你想收我為徒,根本不是因為你喜歡-洛子商-三字,而是另有原因。」他頭也不抬地說。
見娃兒無意起身,他只好屈身問:「那你認為是何原因呢?」
他回頭狡黠一笑:「答案在你心中。若你說得令我滿意,或許,我能勉為其難地當你徒弟。」
聞言一愣:「莫非我離開世道太久,殊不知,現在收徒弟是『徒驗師』不成?」
他笑得詭譎:「說不說在你,願不願意當你徒弟則在於我。」
從初見他那刻起,他的視線早已無法自他身上轉移。他的機靈、他的堅毅難纏個性,更是擄獲他的心。-洛子商-像極了他年少時的翻版,不管他是不是他的……。現在,他只希望將他留在自己身旁。
幾經思慮:「好吧!那我就告訴你。我之所以想收你為徒,是不願意輸給某人。」
看了他一眼,見他一副洗耳恭聽之貌,不禁搖頭一嘆,續道:「前些日子,那個某人收了一對兄弟為徒,讓我看得心癢癢的。所以,讓我也想收個徒弟來玩玩。」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興致盎然地問:「當你徒弟有何好處?」
見已挑起他的興趣,不禁一喜:「不愁吃、不愁穿、教你武功不怕被人欺負,好處可說是說不盡。」
他一聽,竟搖頭扁嘴皺鼻地說:「差矣!差矣!你只說好的一面,卻漏了虐待徒弟的一面。」
「有嗎?」我疼你都來不及了,怎會虐待你呢?
「當然有!」他扳著指頭述說著:「當徒弟的必須要做劈柴、挑水、煮飯、搧床……等工作,做得若合師父意,那日子就好過。若不合師父意,則藤條、皮鞭伺候,所以……」特意瞄了他一眼,揚著一股詭譎的笑:「要我當你徒弟--可以!但,必須以-朋友-平輩相稱。」
聞言,差點昏厥。他面露難色的說:「這……這樣豈非師不師、徒不徒了?」
閃著狡黠的眼,燦爛一笑:「接不接受在你,我可沒損失。」
抬眸,注視著墓碑上鐫刻的字跡『洛玉籬之墓』,悵然一嘆,吾怎能在錯第二次?
「好!我答應你。」
「真的!」他的眼一亮:「那我該如何稱呼你?」
他搖頭無奈一嘆:「憶秋年。你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吧!」
洛子商揚起甜美滿足的笑容,看著和顏慈目的他,孺慕之情溢於言表。
*****
  水波照影索命魂,秋風穿雲不揚波。
  洛子商行經途中,忽被神秘面具殺手攔阻,立即展開一場惡鬥。
「何人要你處處逼命?」莫名被人挑上,洛子商想明白究竟何人欲取他的性命。
「是你禍端自招。」又是一記狠招。
「哼!冥頑不靈~」劍鋒直抵神秘面具殺手,卻是處處留情。
神秘面具殺手為完成使命,出手盡是奪命招。洛子商一不慎,雙手竟被對方所傷。
「嘖!嘖!師父要吾左手慈悲,右手呢?」他不再心軟,劍勢一轉:「殺生渡航~~~」
一陣纏鬥過後,地面上突然起了變化。
「唉呀!不妙!」洛子商下盤受制,面具殺手再次突擊,快劍連環,力走上端。
洛子商慢了一步………。
*****
清風曉月。
「叩!叩!」兩陣極輕的聲音,引起俯首案前勤讀耕平的注意。站起身,往窗前一探,一抹頎長身影靜立銀華下。月光映照下的俊逸面容,是他年少時,最深的記憶。
「阿寶!」他驚訝地喚出這五年來,圍繞在他身旁未曾間斷過的名字,高興地飛奔而出。
「真的是你……」耕平緊握他的手,喜出望外的說。
洛子商輕拍他臂膀,一笑:「我沒忘記承諾,我回來看你了。」久別重逢,眼底盈溢地是欣喜的光芒。
二人就著清風明月,聊起過往。
「你找到他了嗎?」耕平提出他最想知道的問題。
洛子商回眸,看他一眼,頷首一笑:「找到了!」
「真的!何時的事?」聞言,不禁替他感到高興。
「在我離開半年左右。有一天,他出現在我娘的墳前。」他回想細說著。
「這麼說來,他並沒忘記你娘,而你也與他相認了。這可以說是最好的結局,也證明你當初的抉擇是對的。」
一聲長嘆:「我沒與他相認。」
「怎會?」耕平訝然,用著一雙難以理解的眼神看著他。
看到兒時玩伴如此詫異的表情,無奈一笑:「他不說,我亦不拆穿。」
「為何?」他不懂。
「或許,他有說不出的苦衷吧!」他故做瀟灑狀。
「那你現在和他……」
悵然一笑:「一對朋友相稱的師徒。」終難掩心中的失落。
耕平聞言,不禁愕然:「他不表明,你可以說啊!為何你不與他說明白?難道你想這樣過一輩子?」
「當初我為何離開?我要追尋的是什麼?你是最清楚不過了。」仰望天空一輪皎潔明月,心不禁揪痛了起來:「我是多麼渴望喚他一聲:爹………」
*****
  「玉籬園這麼安靜,看來人又跑出去了。」他細觀著愛徒洛子商一手照料的幽雅景致庭院,悠然捋鬍說著。
  「真是愛玩。我叫他不要四處跑,又不聽。」嘴裡雖罵著,然,疼愛之情卻是溢於言表。
  空氣中忽瀰漫一股弔詭的氣息。
「嗯~血腥味!」心一震,不詳之兆,突湧心頭。急行入內,映入眼簾的竟是………
「啊!吾徒…吾徒……商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