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已經陷入深度的痛苦之中。
痛苦到，我快要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要傷害到別人。
尤其是H。

耐性，已經是一個沈重的生命課程名稱，好不想承擔，卻不可以，又總覺得要承擔不起了。

我和H說，我很痛苦，可我知道，他沒有辦法了解。
這是否會再憑添我的痛苦？不知道，大概沒差了吧…

會這麼痛苦，有時叫做鑽牛角尖，有時叫做妄想症，有時叫做假慈悲。父親受病痛之苦，我們之間有累積年月的糾結心情，不能釐清，應該也是正常的。母親陪伴摯愛受苦，她的苦，我更是無法體味。我知道她愛很深，恨也深，但慈悲更深。她不只陪伴我爸爸，也陪伴著我，還掛心其他兩個孩子，同時還照顧許多人。我不知道她怎麼做到的，人能堅強到這個地步，應該已經不會把苦當成是苦了吧。

今天和H說了絕情的話，沒錯，疏壓的成份大，但我不知如何向他表達，我雖然很感謝他對我還有孩子的照顧，這一切，真的還是很沈重。很多一再重複的事情，要我當成生命中理所當然就該面對的事，我最近常常問自己，這道理，除了愛，除了人生的功課，還有沒有別的？重修一次，對我來說，就真的有這麼困難嗎？放下，難道不是一種選擇？難道不是一種智慧？難道不是尊重自己，也尊重他，不要再傷害他？我也知道，即使婚姻結束，不代表我們的關係就會結束，更不代表我的痛苦就會停止加深，可是，每每在苦痛之中，那種想要切斷一切的強迫念頭，就會有種猛勇壓過一切，力量大到以為自己不會後悔。

我不想一直活在被身邊如此親近的人天天斤斤計較如何經濟度日的生活裡。

我的母親可以這樣過二十多年，我早就知道，我不要這樣過，可我還是愛上這樣的人。

即使，H對我的分析，有很多也不無道理，可癥結還是在這裡。


請不要逼我一定要把錢放在跟你一樣的價值順位。你一直重複地在講這件事情，不是要對我洗腦，就是要更堅定你自己的價值定義。在你達到你所謂對我好的目的之前，我會先瘋掉。

我已經夠痛苦了。這樣重複強調這件事，真是你愛我的方式嗎？



自己不也是看得到自己的結嘛？我這些不也是希望能改變他的企圖嗎？

我對自己的掌握，到底在哪裡呢？即使家人都在身邊，這些痛苦，這些悲傷，也只能我自己單獨承擔，叫誰也沒法真正體會，那又如何能期待H呢？那麼，這些溝通，又為何使我如此激動，激深我期待被瞭解，被體會的渴求呢？為何，這種渴求會有這樣的針對性，這麼希望他能體會，能瞭解呢？


我的母親最近開始讀起我書架上有關生死議題的書。這些書，擺了有一陣子了。我偷懶，沒有在這個事情上好好下功夫，煩亂的生活裡總是偷懶尋求占卜的生命提示。R為我分析命盤，不說我也知道自己正處於低潮與混亂，但我很幸運，總是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在極短的禪卡說明裡，看見明亮的指標指引智慧的光芒。

今天選到的禪卡裡，我看見了平靜的小旗，標在那兒，告訴我，我在找什麼。

『禪宗的師父並不是在操控別人的師父，而是他自己的主人。他的每一個姿勢和每一句話都反映出他的成道狀態，他沒有私人的目標，他不欲求任何事應該跟它現在的樣子不同。』

我不是要成為誰的師父，我並沒有一定要導正任何人，或者「成功」幫助誰度過什麼。我只要成為自己的主人。這點真的很難做到。任何事沒什麼道理「應該」跟現在的樣子不一樣，大環境的因果個人雖然也有蝴蝶效應般的影響力，但究竟，各人依然多「隨意」而非「從道」行事。我可以發大願，但把一切痛苦絆繫自己，這也過了頭了。我應該要瞭解，我的痛苦，還是由於太多夢想無法實現的缺口作祟，離開，只是夢想飛快實現這個念頭的具體實踐方式之一，卻不是唯一的方式。

我不得不承認，H確實有智慧，清楚看到了這一點。他也看到，我努力想做好一切而使自己扯緊痛苦的實情。我相信，他也很想也確實有盡力在幫助我。

很多事情我都知道，很多道理我也瞭解。R告訴我，人生波動的曲線總是起起伏伏，我也了然於心。但，渴求，真是一把火，燒得我口乾舌燥，心緒激動。可是，說真的，不論是父親的病痛，母親的痛苦，孩子的成長，還是我與H的婚姻，沒有一日便能成就任何結論的。

我糾結纏繞的人生，肩上的沈重，能有個15個小時的安心睡眠，也許就能減輕一點…看看看，又是另一個傻蠢的渴求。我要的，不是15個小時的睡眠，是15分鐘，甚至15秒便能洞察自己行為與動機並且驅動成就未來15日，15月還是15年善果之行動這樣的智慧。

真的隨便一個人都能跟我說，智慧也是需要時間累積的。

我想知道，沒耐性的母親，該如何教育自己的孩子要有耐性呢？
這功課真難啊～老天，這真是我自己選的嗎？

這種人生的挑戰，要能與痛苦分離，不是漠視，就要有真正的智慧。痛苦中，我想，我和H溝通的過程，也是彼此交換著寶貴的生命經驗，和累積起的那麼一點智慧；只不過，智慧只能靠個人自行增長，拼了命要為別人灌頂，終究只是徒勞一場。

那麼，我們可不可以都停止，不要再這麼做了呢？

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