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9-04 21:30:00阿悠

【獄都事變】夢魘(下)

 

*以獄卒斬島為中心

 

*有對於彼世部分區域以及獄卒過去的少量假想設定

 

 
 

 

  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上回的確是在這遇見它。

 

  斬島在森林中跑了一段路後,憑著自身的直覺來確認大概的位置,停下腳步。在這森林內到處都是同樣的景象,他四下張望著這看來同方才跟木舌分開的地點類似的環境,但這次沒有感受到數個邪惡的視線、沒看到任何明顯的黑影。那個亡靈雖然能夠輕易地變換姿態,它的原樣卻是有形體,因此應該不難找。

 

  那時接到的任務指令,是要除掉這個亡靈,並不同於以往至現世逮捕亡者那般。帶著對於現世眷戀的亡者或許會有悔改的機會,然而面對已在深層地獄中打滾過而從漏洞中跑到這座森林的、有如逃犯般的亡靈,自然是不需要手下留情。

 

  只不過較困難的是,這森林靠近亡者行刑場,憑藉著這股以重大罪孽結成的氣場,亡靈的力量會發揮到何種地步是難以想像。斬島始終處於備戰的狀態,儘管如此,他仍不知道它在哪。

 

  倘若那亡靈真的正在支配著自己的恐懼、內心的話,那麼可能隨時會再做入侵的動作。也許他應該試著把它引出來。

 

  「我還沒有輸給你。」斬島待在原地輕聲說道,語氣堅定。「我們必須要再一決勝負。」

 

  樹林像是回應了獄卒的話似地沙沙作響。現在未起風,同時也能感覺到相似的氣息,逐漸地靠近自己。

 

  但是這氣息,驀地轉為了像是堅硬的東西踩在土地上的聲響,一步一步。似乎變換為了別的型態而走出來。

 

  斬島在這時察覺到了對方來的方位,朝著那方向做出防備姿勢。雖目前是白天,濃密樹林間的陰影也使他無法從遠處便能望向來者,直到來到他眼前現身。

 

  『……還沒輸給我?獄卒都是像你這般的石頭腦袋嗎。』

 

  顯現在面前的是同自己一般高的瘦長身影,是另外一名同他隸屬於特務室的獄卒,獄卒的制服外罩了件披風,在制帽陰影下那雙天空藍色的眼睛卻不同於以往在那名朋友身上所看到的清爽、友善,反倒帶著狡黠與邪氣,清秀的面容露出像在輕視人的微笑,緩步走了過來。

 

  『這是你最近所看到的情景吧,如何啊,被自己的同伴給虐殺的感覺?』

 

  「別以他的模樣跟我說話。」斬島平靜地對著那名看來是他好友的獄卒說道。

 

  『我現在可是以你所恐懼的心情而變換的呢,說著要一決勝負,這不表示一開始你就輸了嗎。』獄卒嘲弄似地說著,不時把玩著手中的洋手槍。『不就代表著,你怕被這個傢伙給傷害?』

 

  「一派胡言,現在的我可不畏懼這個。」斬島對他說著,一手悄悄地放在刀鞘上。「你只是透過了我的精神得知到我同伴們的存在,才能夠變換為他們的姿態,但這並不能夠代表我的想法。」

 

  『嘻嘻,是嗎,不是因為獄卒都是不死之身,不須害怕死亡,才這麼坦率地接受這樣的結果嗎。』

 

  穿戴著披風的獄卒不以為然地笑著,而後帶著輕蔑的語氣說道。聽見朋友的聲音及語調竟可以被這亡靈弄得如此令自己心生厭煩,斬島不禁對此皺起眉頭。

 

  接著那獄卒悠然地走上前,來到斬島的面前,他舉起手上的手槍,槍口正好對準著靛藍色眼睛的獄卒的頭部。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絲毫沒有想要停止捉弄人的意思。

 

  『反正獄卒不管殺了幾次都無所謂、都可以再生,又為何要這麼在意彼此的存在?不如就這樣痛快地拿起你的刀、朝我這裡砍過來,並且帶著你對於我變成你同伴的怨恨、復仇……

 

  「……我要對付的是你的真身,不是被你沒完沒了的伎倆耍的團團轉。」斬島冷靜地說著。

 

  上一次他也是遇到這種狀況。這個亡靈能夠以窺探內心的方式,任意地變換為自己所認知的別的形體,進而模糊他原本要平定這個亡靈的目標。那個時候,斬島心裡當然也清楚亡靈是亡靈,不可能會是他的同伴、他的上司、他周遭的大家,於是以自認為的毫不猶豫的心態朝它揮下金切──那一刻卻還是被那亡靈看透他內心的縫隙。

 

  ──活在現世被當成了怪物看?沒有人需要你?

 

  甚至因為自己的緣故、害的家人死去?

  

  你以為不需要再輪迴,就這樣待在彼世,便能夠擁有歸屬感?

 

  是那些同事?如師如父的上司?願意親切對待你的那些黃泉的居民?

 

  下一世誰知道、太痛苦了,不想知道、不想再去體會、不想再看親愛的人們在自己眼前死去。

 

  待在這裡就好了,在這裡很安全。在彼世,大家不把自己當怪物看、也不可能會有人因為自己而死──

 

  那麼,如果連這裡都不要你呢?

 

  亡靈當時刺耳的笑聲、嫌惡的話語,對斬島來說簡直如根尖銳的樁穿過了自己的身軀,並且被深深地釘住。悲戚、無助、傷心等等的情緒湧上心頭,視線也逐漸模糊,彷彿他所重視的人們又在自己眼前死了一遍又一遍,而自己卻無法拯救他們。耳邊響起了刀子掉落在地的聲音,他無力反擊、甚至無法逃離那個地方,任憑四周迴盪著令人作嘔的嘲笑聲,但他不想聽、不敢聽,連自己奮力所發出的制止聲都無法掩蓋過。

 

  自從在那所充斥怪談的學校中撿到那名女亡者的項鍊零件後,無意中窺視到了她生前的故事,也使他自身同樣悲哀的記憶多少喚回了一些,有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去思考成為獄卒之前的一些事……即使那些畫面,既零碎、又不堪,卻又無法停止去想。

 

  要是連獄都也容不得自己,那麼該何去何從?肋角先生是為了什麼才將他的魂魄給撿回來?其他的獄卒同事都是怎麼看待自己的存在的?這些,他從未認真想過,也因此對這些問題相當動搖。

 

  但是回到現在,當他重新再次面對一樣的情況,那個時候的恐懼卻如雲煙般消散。

 

  有什麼東西不知不覺地改變了,他應該早就察覺到的……不,又或許,本來一切都只是自己過於多慮。

 

  『你怎麼了,被亡靈給傷到?看來還需要再多加鍛鍊啊。』

 

  『……睡在這裡一個晚上,你的脖子不會斷嗎。

 

  『斬島~起來啦!要趕快出任務了!中午要趕回來吃キリカ小姐做的新料理喔!

 

  『要是真的不舒服的話,不要勉強自己啊。』

 

  『放心吧,是斬島的話,我相信一定沒問題的~』

 

  同事們的面容一一浮現在眼前,伴隨著那他已真實面對過的關心。但其實──他明明也知道的,打從在這一世有記憶以來,這些類似的話語一直都沒有斷絕過。縱使別人怎麼看待他的過去、他的處境,同伴們依然正視著他,他也繼續相信著他們。

 

  有了想要重視的同伴們,並且以這個想法在支撐著自己。

 

  「現在的你,不是反映我的內心、不過是個單純的冒牌貨。」斬島聽見自己的聲音對著眼前的獄卒說著,「要你真想擊潰我的話,有本事就以真實的模樣來同我對戰。」

 

  『……

 

  那以好友姿態的亡靈此時變得面無表情,微瞇起來的淡藍色雙瞳盯著面前閃爍著堅毅的靛藍色雙瞳,在斬島眼裡看來那像是在打量他的目光。過沒多久,他面前的亡靈再次冷笑一聲,將手槍放下,語調慵懶地說:『好吧,承認你同上回有點兒不太一樣……只是光這樣的話,可還沒辦法打敗我。』

 

  「……?」

 

  斬島面前的獄卒突然變換為了一團黑霧,他本以為亡靈終於要以它的真身來面對,但看起來仍穿著軍綠色的制服,只不過是變換為了另一個獄卒,亡靈依舊試圖要把他扯進同一個深淵。只是他定神一看,微瞪大了雙眼,眼前的獄卒再也不是別人,而是……

 

  『真實的模樣?何謂真實的模樣,其實你最大的敵人,不就是你自己嗎。』

 

  在斬島面前的『他』,抬起頭來,露出他在照鏡子時都未曾看過的奸笑。

 

  尚未反應過來,那個倒影般的自己已經迅速地來到了他面前,揮動手中的武士刀。斬島見狀也連忙拔刀,及時擋住了這個攻擊,兩把金切發出了金屬般的碰撞聲,他們現在正處於互相角力的狀態,只是以這勢均力敵的情況下難以找到對方的弱點,因此一時間無法分出勝負。

 

  斬島盯著面前同自己對峙的傢伙,一模一樣的外表、聲音、靛藍色的雙眼,蒼白的面容卻猙獰、扭曲。這時他腦海中閃過一個想法:他正在與自己戰鬥著。可是……不,那絕不是他,看來一模一樣,又是那亡靈在作祟。儘管這麼想,卻無法揣測對方的下一步。

 

  不只是彼此的外表,連能力幾乎說是一致,只是其中一方正抱有著不解,帶著迷惘的金切開始處於下風。

 

  「敵人是我自己?」斬島問道,亡靈的話聽來簡直荒唐。

 

  『啊啊,果然連你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啊。』對方語氣嘲弄地說,帽沿陰影下那雙靛藍色眼閃爍著不懷好意的光。『你有能力去面對你的同伴?你有信心能夠去讓這一切的狀況持續下去?』

 

  「這個、狀況……

 

  斬島見到他對面的那張不能再熟悉的面容,露出令人發寒的漠然神情。對方的力量突然增大許多。像是說到了什麼厭惡至極的事似的。

 

  『在這彼世。哼,曾待在現世的我們做了什麼,你們這些獄卒老愛來多管閒事。那麼你們現在所待的這個地方又能代表什麼?足以壓制所有亡魂嗎?力量強到能夠反抗你們的亡魂與惡靈多的是,你以為能夠用這把刀就能夠完全地保護你身邊的一切?』

 

  「他們…………」斬島努力地以金切抵著對方的攻勢,同時想著可以回那番辛辣話的語句。「來到這裡,確實不能保證永遠的和平,但───」

 

  『哈,到頭來你也是這麼認為的啊,可憐啊,你的魂魄到哪都無處用,這個隨時會被窮凶惡極的亡靈給侵占的地方也將要容不得你了啊。』

 

  那自己的聲音突然間變得狂妄,兩把武士刀的刺耳摩擦聲仍迴盪在樹林間。『總有一日,這彼世的力量將會反噬你以及你的同伴,一個也不會放過,到時你依然無處可去、直接掉入虛無之中,再沒有地方接納你這個靈魂!』

 

  「……」斬島沒有再答話,直視著那與自己同樣、卻混濁的靛藍色雙瞳,一味專注於防守。

 

  『因此你也正恐懼著這樣的自己,無法戰勝任何敵人、沒辦法繼續平穩的生活───』

 

  「……說夠了沒。」

 

  方才沉默的獄卒在此時地打斷道,手中的金切已逐漸能好好掌握住。「就算遇到了那些事情,那又如何。」

 

  『什麼?』

 

  這回換他對面自己的那張面容出現了疑惑,斬島看準時機,用金切將那亡靈給抵開,趁著對方還沒再次做出防備前,以橫向再快速地補一刀,不過卻還是被反應了過來,金切只擦到他的身體。只見那冒牌貨露出有些吃驚的表情,看來連這一閃避都是因為勉強自身才得以發揮作用的。

 

  斬島游刃有餘,重新擺回備戰的動作。銳利冷靜的靛藍色眼睛直視著他的對手。

 

  「現世也好、彼世也罷,或許還有很多我沒想過的敵人,他們可能會威脅到我以及同伴們的存在。」

 

  『……』亡靈這回不語,但也默默地做出迎戰的準備。

 

  「但是,我會讓自己變得更強、使自己更有能力去面對那些阻礙在我眼前的事物,你沒有權利去預言任何事。」

 

  『……哼哼,好啊,這麼有信心啊……

 

  亡靈刻薄的語氣響起,舉起手中的武士刀。『真有那能耐的話,試著來擊敗我啊,擊敗這個你所不想認同的自己。看看你是不是嘴上說的好聽而已,實際上卻只是個毫無本事的傻子?』

 

  斬島見到對方的狀態,隨即壓低自己的身子,目光也不忘捕捉對方的一舉一動,將在任何時候以金切做出會心的一擊。「如果能連同你一同摧毀的話,求之不得。」

 
 
 

 

      *   *

 

  這個地方,跟上次來的時候比起來變得更加不穩定。

 

  木舌一面揮動著巨斧,朝想要襲擊他的惡靈揮過去,一面如此想著。他曾聽閻魔廳管轄下的某個部門提過,最近逮捕的亡者所帶的邪氣是越發嚴重,出現了許多各種因素而使它們性情大變、產生異化,也使得行刑場周圍這原來陰氣甚重的森林又更加增添一層連同鬼族都畏懼的幽暗。他目前已不知道砍殺了幾十隻的惡靈,然而他們有些還會再生,恐怕體力很快就會輸給它們的再生速度。

 

  之前肋角先生也是這樣幫助自己趕走那些會造成妨礙的惡靈吧。這回輪到自己來幫助他的同伴,才會待在這裡持續地揮動著武器。

 

  關於斬島的情況,曾有過類似經歷的木舌或多或少能明白,雖然他的心思還是沒那麼細膩,大概也無法說得完整。但相信自己方才的那番話斬島能夠明白的吧。

 

  木舌想到這裡的同時間,自己的那段經驗也跟著變得鮮明。

 

  中了那名亡靈的招,之後腦海不斷倒帶著各種不堪記取的畫面,為了不讓其他同事看到,他盡力地掩蓋過去……即便如此,心細的獄卒以及上司們多半還是察覺到了吧。最後,自己也來到這裡,把那以他精神為食的亡靈給找出來,並且完全解決掉。沒想到之後卻還會輪到他來協助同事的時候。

 

  但是他知道,除了作為斬島的掩護,還有因為更重要的目的而站在這裡。

 

  拾起平時至現世逮捕亡者時不常會用到的巨斧,為了保護自己的同伴而戰鬥。

 

  此時,木舌看到其中一名惡靈穿過自己身旁,是朝著斬島離去的方向,他想立即追過去,但面前不斷向他襲擊而來的魍魎不敷應付,難以騰出空隙阻擋那惡靈的去路───

 

  接著他突然聽到了鈍物類的東西重捶在地面上的聲響,隨即傳來惡靈的痛苦叫聲。

 

  「你竟然讓一個給溜了,可見你用武器的身手還不夠靈活啊。」

 

  木舌見到原來是他那持著鐵棒為武器的同事,露出笑容道:「谷裂,這麼快就來了?」

 

  「……其實應該還要再早一點的。」

 

  谷裂看來有些不滿的模樣,語氣平淡地說著,邊協助木舌擊退周遭的敵人。過沒多久,一陣槍聲響起,在他們兩個面前的數個惡靈的身形瞬間被打散。

 

  「已經很早了吧,谷裂來到這裡的速度快到難以跟上呢。」直接從遠方進行射擊後,佐疫持著槍口仍冒著硝煙的雙手槍,帶著微笑朝他們走過來。

 

  「哼,是你的動作太慢了吧,虧今天早上的任務一下子就解決了。」谷裂沒好氣地對著那穿戴著披風的獄卒說道。看來兩個獄卒是一起完成工作後才趕過來的。

 

  對於谷裂有些執拗的責怪顯得不在乎,佐疫仍好意地回道:「我們來到這裡的路上也遇到不少敵人啊。真沒想到這森林裡面卻藏有這麼多不好的靈。」

 

  「哈哈,辛苦你們了。只要讓那些惡靈不要太靠近斬島的所在地,我想是沒問題的。」木舌帶著一貫開朗的笑說著。

 

  佐疫聽到朋友的名字,歛起了面容,連忙問道:「斬島就在附近吧,木舌,你知道在哪裡嗎?」

 

  「是在離這裡不遠的地方,斬島現在應該正專心對付著那個亡靈,我們只要在這裡擊退那些被那亡靈給吸引的惡靈及魍魎、不讓它們過去攪局就行了,亡靈的事就交給斬島吧。」木舌對著其他兩名獄卒說著。他們也是抱著想要幫助斬島的心情而來,自然有必要說明接下來該做的事。

 

  「是嗎……那只好先這樣了。」

 

  「那個傢伙也不會這麼容易就被打敗,我們就做好該做的事就行了。」

 

  谷裂也對著那仍感到擔心的獄卒說道,迎面重擊一隻想要偷襲的小妖。隨後往周圍看了看,「好像有個氣息正逐漸靠近,很難確定它來的方向。」

 

  「嗯?沒辦法確定方向?會不會只是這個森林的氣場的關係呢。」木舌將巨斧重新扛在肩上,語氣顯得從容。獨自作戰的謹慎在同伴來之後早已不知覺地消散。

 

  佐疫倒是同意谷裂的話,慎重地舉起手槍,觀察著圍繞他們三個的樹林。「不,我也感覺到了。總覺得可能是我們從未遇過的敵人……

 

  「喔?那麼該不會是更厲害的要出現了吧。」

 

  木舌微笑著,語氣輕鬆地說道,肩上的巨斧卻再次提在手中。他的這兩名同事皆是獄卒中的模範,能力自然不在話下,所判斷的事物頗值得信賴。但這也使他有些焦慮起來。

 

  如果真的是厲害的傢伙出現……說到這森林中能力強大的靈,斬島目前正對付的亡靈也可以說是其中之一。要是他預測是對的話,可不能讓谷裂及佐疫獨自去面對。即使前者早已有過應付那種敵人的經驗,但誰知道這回來的又會多了什麼異變能力。

 

  ……結果如自己所想的一樣。

 

  也許是曾體驗過那亡靈的真正恐怖之處,因此敏感度增加,木舌已率先察覺到那亡靈即將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方向及位置,他謹慎且快步地走往該目標的方向。他還記得當時的氣息又再一次地一步步靠過來,而且不是從斬島離去的方向來的,是另外一邊。

 

  一旁的谷裂和佐疫也注意到木舌的舉動,也跟著他採取備戰的動作。

 

  「木舌,是在那邊嗎?」佐疫舉著雙槍問道。即使目前他所看過去的地方看來沒有動靜……

 

  「你們先不要出手,讓我來。」

 

  木舌舉起巨斧,歛起平時和氣的面容,對其他兩名獄卒說著。他必須要在亡靈顯現之後便要使它灰飛煙滅,不帶任何的感情、雜念,不會再同第一次他遇見的那樣,被亡靈給挖掘出自身懦弱的那一面。

 

  這時,一層黑霧慢慢聚集起來,已在可視的程度內,亡靈漸漸顯現出它原本的輪廓,也開始散發著一股壓迫感。看樣子是因為面前有三個獄卒,使它不知道該該先從誰下手比較好,才會保持著這個真身。木舌趁它採取下一步之前,即將揮下手中的武器───

 

  「呀喝─────」

 

  一個快活的聲音在此刻出現,不是原本待在場的獄卒們的、更不會是亡靈發出來的,而是在那亡靈背後也正進行著攻擊的另一名獄卒,他手持著長鐵鏟直往敵方的背部擊殺,而在他旁邊還有一個獄卒則以鶴嘴鎬朝著頭部刺殺,他們早已看準敵方的弱點,出手的時間相當一致,沒有任何的猶豫。

 

  亡靈發出痛苦的哀嚎後,破散而去。氣息隨之完全消失。

 

  木舌稍作愣了一下,不一會兒微笑著迎接剛到的兩名同事。「平腹、田嚙,來的真是時候啊。」

 

  「看你的模樣,我們好像搶了你的功勞。」田嚙將鶴嘴鎬扛回肩上,對仍提著斧頭的木舌平淡地說道。

 

  「哈哈,才沒有那回事,能夠這麼快解決是最好的了。」

 

  平腹也把長鐵鏟擱回肩上,往其他獄卒的方向隨意看了看。「喔喔,全員到齊了啊~啊、不對,還有斬島呢~斬島在哪啊?」

 

  「他現在還在跟上回交手的亡靈對戰。你們兩個也未免太晚到了吧,這裡差不多都已經清空了。」谷裂回答道,不忘碎念一下挖洞組同事。他們今早的工作跟自己和佐疫差不多,不需要花那麼久的時間吧。

 

  「稍微迷了路。」田嚙簡短地回道。看來沒什麼反省的打算。

 

  「咦,早上的時候我不是把地圖給你了嗎?」佐疫有些疑惑地問。

 

  「我後來把地圖交給平腹看了。」田嚙如此說道,好像這已經是足夠的理由似的。本來他覺得看地圖這種東西很麻煩,就塞給他的搭檔去指路,結果那蠢蛋竟然指到反方向去。

 

  「可是田嚙一下子就把路指回來了啊~反正看到你們就代表我們走對了嘛。」平腹依舊一派樂天地回道。「而且這沿路上也看到很多沒看過的東西呢──畢竟之前還沒有到這麼深處過嘛!」

 

  「你別又把自己搞得一身傷,讓斬島擔心到做惡夢。」田嚙偏頭對他那搭檔淡淡地說道。

 

  「哈哈!才不會啦~這次不會讓斬島擔心的!我有記得好好帶著ok蹦喔~

 

  「那是我提醒你要帶的吧。」

 

  特務室的同伴們都已經全部到齊。木舌看著他的同事們喧鬧的模樣,嘴角不禁微上揚。即使大家性格上表現的方式都不一樣,同樣的目標卻相當的明確。也不知在這附近的斬島能否接收到其他同伴的心意,帶著所領悟到的那種堅強去對付企圖操控精神的亡靈。

 

 
 

 

      *   *

 

  這樣子就結束了吧。

 

  那亡靈的氣息已經完全消失,斬島站在原地,手仍持著金切,冷峻的面容縱使不變,他靛藍色的雙眼仍映出一絲疲憊。前一分鐘還在激戰時,對方終於恢復了真身、但那也是在它倒地後的事了。在那之前他一直都是在與看起來是自己的冒牌貨戰鬥著,那個傢伙連出手方式都與自己無異,甚至不斷地說著諷刺他的話語。

 

  『你說我只是在憑著你的認知而變換形體?不,才不是!我所變換的正是你所恐懼的事物!』

 

  『你保護不了、現世眼睜睜看著母親死去,彼世的同伴們到最後一個也不會留下,你不能預測到未來有什麼災難、你不知道地獄正在改變……

 

  『這個懦弱、什麼都做不到的自己,給我好好了解到自己的無能之處吧───』

 

  亡靈連珠炮似的狂妄的語句在斬島聽來確實相當反感,然而這些也許很難用一句聲嘶力竭的「不可能!」來做回應的。儘管如此他直到最後仍選擇堅定地相信自己的能力、同伴之間的信賴,手中的武士刀不加思索地落下,將那侵蝕著自己的精神好一陣子的亡靈給斬殺。

 

  的確,或許如你所說的、以後會發生什麼事他是不知道……

 

  「……但未必全都會導致成壞結果。」

 

  斬島靜靜地說著這句話,亡靈氣息雖已消失,仍能夠流動於周圍的清新空氣。

 

  他熟練地將金切收回了刀鞘,回過身。這個時候,木舌不知道怎樣了,還有昨晚看到大家跌進執務室的模樣……他們也會來嗎。

 

  斬島一邊思索著,一邊開始邁步走著。他發覺四周已經沒什麼邪惡的氣息,自己之所以能夠專心地與那亡靈作戰,恐怕這也是原因之一吧,木舌所說的掩護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

 

  肋角先生說的讓木舌陪他來這裡的原因,除了有和自己相同的經驗以外,也說過為了要讓木舌正視自己的力量……他現在不禁認為那所謂的力量,是否也同他與那亡靈對戰的感覺是差不多的。畢竟他們現在都在同一環境之中,也許像他剛才所對付的亡靈那樣的傢伙還是存在的。

 

  他應該也沒事吧。斬島直視著前方,心裡想著。木舌之前中了亡靈的招式時,不曉得是被看穿了精神上的何種弱點……會不會跟在森林入口時他所說的過往有關連。以前從不知道同事也忍耐著惡夢的侵擾好一段時間,不知是自己當時年紀尚小未察覺、或是平時在工作上看來容易犯粗心的木舌在這方面的事情卻意外地隱藏得很好。

 

  有機會的話,還是問問看吧。

 

  關於那個過往……這樣以後也可以找到辦法幫助同伴。

 

  出了濃密的樹林區,斬島往前走撥開過高的草叢,在另一頭見到同樣穿著制服的幾名獄卒,正各自對付著零星的幾隻惡靈,不時還伴隨著彼此的打鬧,如同在館內大家聚在一起時的那般模樣。他們正是自己的同事,現在全部都來到這座森林了。

 

  他停了下來,看著這群同伴們,亡靈的話彷彿又在自己耳邊響起,那聽來像是一種無謂的提醒,卻又不得不去在意。但正是因為如此,才會再次擁有動力與慎重的心去面對他這一群以相處許多年的、既是家人也是朋友的同事吧。就算之後在潛意識中又浮現出那些怪異的景象,也不會迷失在裡頭,因為早已有了確切的指標。

 

  從今以後不需要再游移夢境與現實之間,已經能夠抬頭面對眼前的一切。

 

  斬島再次邁開步伐,走向特務室的那群同伴們。

 

 

 

END

 

------------------------

這篇跟「Last hope」有異曲同工之妙啊,原來這篇才是後續(?)嗎
結局有老梗的既視感,可是我很喜歡ww((被打
想把斬島的主角感給抓出來,畢竟主角一向都是我的本命
最後就打出這樣的文了~
偶爾也想把自己所想像的彼世的背景給打出來看看

兩個斬島就想到RPG遊戲裡出現的鏡子
但文中的亡靈所變的是斬島對於自我內心中沒有自信、自我貶低的人格
寫到打鬥的部分連自己都有些熱血起來
雖然這個部分還是很混((欸


 

一糰小黑黑 2015-10-06 21:32:13

喔喔!!好讚喔!內心充營的感覺!
明明都只是簡短的對化,人物的性格又勾勒了很清楚>_<
在"呀呵--"那邊我原本以為是寫反了(喂),結果是歡樂的出場阿XD

版主回應
上篇最前面與下篇最後面都由斬島來做故事的始終
希望可以有一種圓滿感
同時也很想要表現出獄卒們間的羈絆~
其實在中篇同事們跌進執務室的時候對斬島的心境影響也不小XD

用對話帶過真的挺簡短www
大家都用自己的方式對斬島表示關心ˊˇˋ好有愛

平腹跟田嚙煞氣登場!(欸)
好像有點對他們太偏心了哈哈
2015-10-09 23:04:27
Lilac 2015-09-06 03:50:14

斬島的主角力出來了 XD
打鬥的部分有熱血到wwww

版主回應
斬島作為主角當然要帥一點XD
本想把戰鬥的細節給打出來,但怕爆字數還是作罷了
仍能讓你感覺到熱血真是太好了wwww
2015-09-09 19:29: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