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石頭鍋在加溫

一.選鍋
既然人人都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想煮鍋好雞湯，一定也該要有只好鍋子。想要泡個舒適，好溫泉更是少不了的。根據廠長和秋芳老師長期多方探路，我們這些「都市雞」，終於選定尖石鄉「石上湯屋」做大湯鍋。
看到低調到用黑色在大石壁上寫著的：夕來遊興滿，回首又何如，這兩句秋芳老師深愛不已的句子，雞湯鍋就在眼前了。
為了這鍋湯每個人都裝備齊全，雖然只有短短的兩天一夜，和我星期五出門，夜宿新竹，星期六下課回家是一樣的時間，行李卻是一件比一件還大包。小豔姊姊穿走在我們之間，檢查我們手上的行李，想知道有沒有人提走她精心準備的「先麥芋頭酥」的紫色袋子。她想阻止正要關起車箱的廠長：「廠長，等一下，還有一包泡湯要吃的點心啊！」
沒想到，廠長只是冷冷地「碰」一聲，將車箱關上：「我拿起來了啦！」
一開始小豔姊姊還以為廠長說的「拿起來」等於「拿下車」，直嚷著：「她們都沒拿到，還在車子裡！」
終於，廠長受不了了，提高了聲調：「我跟妳說我拿起來了啦，一整包都是要給小朋友吃的零食，妳們哪吃得完這麼多。」邊說邊背起腳邊的包包：「那包零食在我家。」
發現廠長連話都不想說了，小豔姊姊也連忙跟上大家的腳步，零食，就留在中壢吧！

每個人拎著自己的行李來到石上湯屋的大廳，等待check in的過程中，遇到兩個「不清卻很奇」的櫃台小姐，光確定房間號碼就核對了好久，當秋芳老師明確又具體的告訴她們，我們原先預訂的房間，和他們調動後的房間差異後，其中一位小姐還把我們當「自己人」的，跟另一位小姐說：「她竟然比我們還清楚耶！」
天啊，把底都掀給客人看，也要掀得有技巧一點。
這就是沒在創作坊試教的結果，如果曾在創作坊參加每個學期的期初考，她們就會知道，就算米玉鬚露出來了，也不要把玉米拿出來給人家看。這兩位小姐，不只把玉米拿給人家，還把玉米雙手奉上，更令人頭疼的是，她們連送出去的玉米品種都不知道呢！就像第一次煮玉米湯的依雯老師，看著用白色糯米玉米煮成的湯，嘴裡說：「我好像煮得還不夠久，玉米還沒變黃耶！」
雖然事情過很久了，我還是想說，糯米玉米真的不等於黃色的甜玉米啊！

原以為決定好棟別後，我們很快就能入住房間，卻沒想到，連選擇房號也要大費一番功夫。創作坊的老師一向愛講話，遇到自己人更是講不停，為了怕吵到其他入住的遊客，我們要求要三間連在一起的房間。
「那就D棟的三、四、五吧！」秋芳老師說。
櫃台小姐一臉為難：「我們這裡沒有四號房間耶！」少了一個「四」，把櫃台小姐的邏輯都打亂了，整個現場和在買大樂透一樣，數字滿天飛。直到坐在大廳沙發本來在看報紙的先生，淡淡的嘆了口氣：「三、五、六就連起來了啊！」說完闔上報紙，搖著頭離開大廳。
停滯許久的「進度」，就這樣被輕鬆解決了。
走向房間途中，淑君老師忽然說：「剛剛那個員工對這裡好清楚！」
話一出口，所有人都看向她：「那個應該是老闆吧！」

二.洗鍋
進入「疑似老闆」欽點的房間，自由活動開始。
小豔姊姊分享著從家中帶來的「無患子」，讓每一間房的小圓池都能乾乾淨淨。
進了房間也表示，秀芝老師的個人表演秀要上場了。忙著做演講最後準備的處女座秀芝老師，放手讓三號房的圓池由射手座的小豔姊姊負責，熱情的小豔姊姊也一向以照顧老師為己任，愉快的洗著圓池。
六號房只住著廠長和秋芳老師。為了一向愛乾淨的廠長，秋芳老師一口氣倒了許多無患子，熱水一沖，泡泡滿池，反而花了更多的時間清理停留在圓池周圍的泡泡。事後秋芳老師得意的說：「我應該洗得最乾淨吧！」還指著我：「妳們家是淑君洗，應該也很乾淨！」
「我們家」的五號房小圓池，真的是淑君老師洗。
一進到房間，行李才放下，淑君老師馬上捲起褲管跳下圓池，開啟熱水，拿著木製小水瓢沖洗圓池，總是以照片做記錄的依雯老師，站在圓池旁用，拿著她的黑爵士留下「淑君老師認真做事」的證據，而我站在大大的落地玻璃窗內，用我的Canon拍下這看起來「很涼」的一幕，其實最涼的應該是我吧！

拿著依雯老師借我的筆，在我們三個人的紙拖鞋上，畫下代表我們自己的圖騰。
我把拖鞋拿給先進房間的依雯老師看，不虧我們一起工作了三年，雖然才剛進入磨合期，可是該有的默契還是在，才看一面，我們兩個馬上相看大笑不止。淑君老師一回到房間，依雯老師連忙把拖鞋獻上。
一看見拖鞋上的圖，淑君老師馬上看圖說起故事，指著其中一只畫著高山，高山頂上有個娃娃頭的圖：「這是『大山』，是我！」大山，是淑君老師學生時間的綽號，一七○的她在女生中，真的就像一座大大的山。
接著又看向另一只鞋，上頭的線條有些零亂，娃娃頭就在線條之中：「哇！我還有書瑋的簽名耶！」
這時覺得自己有點委曲。開始疑惑我的簽名有亂到這樣，看到繞來繞去的線條就成為我的代表；我也不懂，明明是要幫淑君老師的拖鞋做上記號，為什麼她會覺得我會在「她的拖鞋」上，簽上「我的名字」，我的臉上有這麼惡霸的感覺嗎？

剛好，秋芳老師來訪（其實是來看我們有沒有洗圓池），改由智商測驗１３７的秋芳老師解圖。
第一只鞋子在秋芳老師眼前：「哎呀！這就『登彼太行，翠遶羊腸』嘛！」再看第二只鞋，立刻大笑：「哈哈！這就『似往已迴，如幽匪藏』！」
賓果！
這四句就出自於《詩品》中的〈委曲〉，講話總是秤來秤去，毫不直接的淑君老師，就是這一品的代表！既然是要替她做記號，我當然是會畫「像她」的圖啊！正確解答在眼前，我的「委曲」得以平反。
平反一、我的簽名真的不亂，至少有些基礎班孩子還看得懂。
平反二、我真的不會在別人身上簽上自己的名字，不過如果是誠心請求，那我應該會大方答應。
一切，都是因為淑君老師也是創作坊的「清奇人物」啊！

三.熱鍋
淑君老師雖然清奇，但在這個時候，可是秀芝老師的救星。
準備到水美國小專題演講「輕鬆教作文，快樂過生活」的秀芝老師，計劃分享淑君老師把對籃球的熱愛和最愛的教學工作結合，用籃球詮釋張潮的《幽夢影》。剛好有這麼多的時間和「當事人」在一起，更清楚、更仔細的感受淑君老師的心情，秀芝老師連忙帶著演講大綱敲起五號門。
正要從泡湯的陽台進來，就看見秀芝老師坐在床上，淑君老師站在床邊，一副在解釋什麼事情的模樣。秀芝老師逐漸靠近的眉頭，讓淑君老師更急了，愈急，愈不清楚，愈不清楚，愈急。然後就開始「翠遶羊腸」了起來，床上的秀芝老師聽著聽著，連眉毛也要「翠遶」起來。
我果然是秋芳老師說的奸雄，一發現「羊腸」出現，馬上逃離。逃離前用心愛的Canon拍下，淑君老師緊張，秀芝老師皺眉，依雯老師帶著休閒的模樣，在秀芝老師背後，淑君老師面前拍起照片的三合一畫面。
看著這個畫面，我不得不佩服依雯老師，整個人老神在在，完全不受影響，無論「羊腸」在她身邊怎麼繞，她都不會被絆倒。我，看到就暈了！該不會，真正的奸雄是依雯老師吧！（這個指控應該會讓依雯老師「悲慨」起來！）

逃離開五號房，敲起六號房的房門。一進去就發現，才離開我們家沒多久的秋芳老師已經「下鍋」了。圍著浴巾坐在圓池裡的秋芳老師一看到我們，便熱情的邀請我們一起下鍋。沒多久就要晚餐了，大家怕麻煩，只圍坐在圓湯旁，提供「雞腳」熬起高湯，只有最不怕麻煩的小豔姊姊也換上浴巾，在圓池中陪泡。
為了讓秀芝老師可以安靜備課，我們問秀芝老師要不要自己一個人關到房間裡準備，可是當長髮公主不是秀芝老師的風格，她喜歡聊天通電，所以就算她沒有跟我們一起圍在小圓池，也沒有回房間，自己一個人，盤腿坐在圓池旁的躺椅上，整個詭異的畫面被廠長留了下來。
廠長說：「光線就這麼剛好，圓池那邊比較亮，椅子這邊比較暗，整個畫面就像在演小丸子一樣，好像等一下就會有風吹過來，落葉就會飄下來。」
等不到風吹，葉子落，我們就被廠長趕起來吃晚餐了。

趁著天色還亮著，我們在餐廳旁的平台上拍起照片。
求新、求變的創作坊，在台東行時，一張張照片中不是像在拍個人寫真，就是像拍武俠片，一個個「架勢」十足。這回在尖石，我們興起玩自拍，明明秋芳老師和廠長就在旁邊，我們偏就要來個十秒自拍。「喬」好角度後，聽到「碰！碰！碰！」的聲音，跑向自己的位子，看著紅燈閃啊閃啊，最燦爛的笑就被收在相機裡了。
太陽在一聲聲「碰！碰！碰！」中落了山的另一頭，笑，還是沒辦法從臉上收起，帶著相機、相機裡的笑容，我們點完餐，好奇心十足的小豔姊姊，在她的「玉竹雞」一上桌，連忙翻找鍋子，尋找菜單上的「玉竹」，可是怎麼找也找不到看「竹子」或是像「筍子」的食材。吃著鍋中最多的食材，怎麼吃也感覺不出筍子的味道，為了「確定事實」，一人分一塊她認定的「玉竹」，要大家試試味道，因為她怎麼吃，就是覺得那是「菇菇」。
新竹教室沒什麼料理人才，用餐簡單，菇，常常成為我們的主食。我咬了一口：「這是杏鮑菇吧！」轉頭看了依雯老師一眼，她說：「對啊！這我常在煮！」
接著秀芝老師、秋芳老師……每個人都告訴小豔姊姊，它，真是是杏鮑菇。小豔姊姊一臉納悶：「可是除了那個外，就只剩下藥包了啊！」
「或許，玉竹是中藥，就包在藥包裡。」因為家裡的關係，我從小就在中藥堆打滾，常常看到姑姑把中藥全塞在一個小布袋中。
還來不及找到答案，又聽到秋芳老師看著和她點一樣的餐的淑儀老師驚叫：「為什麼妳有蛋我沒有！」
只見廠長在一旁冰冷的答：「我吃掉了。」用筷子指著秋芳老師盤中的鮑魚片說：「我跟妳換！反正妳又不能吃蛋。」秋芳老師愛吃蛋，又不能吃蛋，吃蛋就過敏，所以在她發現有蛋前，廠長先把過敏源切掉了。
一頓晚餐就在找玉竹、找蛋中度過。
事後遇到餐廳大廚拿了玉竹給我們看，它，真的是中藥，真的藏在中藥包中。

☆貳----燉煮開始

一.沸騰才汆燙
飽餐後，一整天的重頭戲就在時候要上場了。有下午的「試煮」經驗後，一決定要開始預演，大家馬上開始準個「行頭」，找浴巾、找毛巾、裝水、換短褲。
在翻找自己行李的小豔姊姊，看見一旁的秀芝老師也在翻行李，一副遇到知音似的說：「秀芝妳也在找浴巾嗎？」
秀芝老師停頓了一下：「不是！」拿出行李中的小白板：「我在準備等一下要演講的工具！」小白板後，還有小書、跑班時改評語用的印章。覺得太對不起秀芝老師，沒有陪著她一起分擔緊張的小豔姊姊只能：「嘿嘿嘿……，秀芝老師好認真喔！」
真的好認真，在我們在玩樂的同時，秀芝老師的腦袋裡跑著演講大綱，在我們回憶每一個笑話時，秀芝老師回憶著演講時的事例，在我們準備在湯裡放鬆肌肉時，秀芝老師正準備演講，創作坊認真第一名應該是芝老師了。
為了表示我們對秀芝老師的尊重，雖然是在小圓池旁預演，但是，我們只是放了很熱很熱的溫泉水，腳放下去的瞬間會覺得燙，只能動也不動的適應水溫，如果一不小心稍稍動了一下，就會被火熱的鐵網包圍住，又刺又痛，而這一切除了是要大家悠閒工作，也是要告訴依雯老師，燙雞肉前要記得先讓水沸騰！


依雯老師應該永遠不會忘記，因為正當她適應水溫後，才發現自己竟然背對著準備演講的秀芝老師，為了團體感，她得硬生生的將雙腿拔起，換個位子，再把腳放下，一來一往得接受三次的高熱「汆燙」。
盯著滿池的熱水，依雯老師說：「我現在記得，湯雞肉時水要先滾了！」
等一切就定位，兩個小時的預演正式開始。兩個小時中，列席在小圓池的老師們，除了幫忙扮演白板架、遞茶水的小助理，也扮演聽講者，有認真、有提問、有走動……總是自己玩的廠長，在途中想要試試團體感的味道，沒想到，腳掌才碰到水面就彈了起來，在所有老師面前，一邊抬著腿，一邊用手扇著風，然後，逃走；水溫較低後，我竟然也沒禮貌的開始踩著池子中石椅，在小圓池中走動，這一切都考驗著秀芝老師的反應.。
預演結束後，所有的親切化為冷漠，稱讚後提出疑問和可以改進的地方，圓池成了創作坊內的小圓桌了。一向對自己嚴格要求的秀芝老師，雖然陷入了短時間的低潮，馬上又開始補充能量。想想，如果沒辦法當一隻活跳跳的小雞，就該想辦法讓自己燉出一鍋好湯，雖然有一千年的時間，但還是不要浪費在傷心難過比較好。

二.材料下鍋，耐心熬
燙也燙了，毛也拔了，準備好就該下鍋。換上「裝備」，加滿熱水，一個小小的圓池裡泡滿了七個人，唯一一個不泡「大眾池」，又「嫌棄」我們總是在談「一樣的事」，除了教室還是教室，除了學生還是學生的廠長自由活動做spa去了。
兩年前在台東，我們還很不乖，完全不聽廠長的話，掌管家計的廠長受不了說：「花錢帶妳們這麼遠到台東，妳們的話題跟在教室還不是一樣！」還露出哀求的樣子：「可不可以求求妳們，不談教室，好好的放鬆一下啊！」
這一次的我們，認真執行廠長交代的任務，泡在湯裡四個小時的時間，只留下一點點縫隙給創作坊。在大家剛擠進在圓池後，替「新老師」挪出了一個位子，秋芳老師大笑：「創作坊的老師愈來愈省空間，再一個老師進來也可以。」秋芳老師有堅強的意志力，老師們在她的意志下，逐漸變成她心中「細細長長」的模樣。
這應該是唯一一次，創作坊的老師聚在一起，聊的不是教室、不是孩子，而是「亂七八糟」的話題。從夢想到旅行，從旅行到年紀，年紀到未來，一個接著一個，沒有盡頭持續著。

「書瑋，秀芝想找妳一起去旅遊，妳怎麼說。」秋芳老師看著我問。
「好啊！」秋芳老師總說我像個孩子，有得玩，馬上變得很好相處。我轉頭問身邊的秀芝：「妳想去哪？」
Club Med一直吸引著秀芝。秋芳老師翻起她十幾年前去峇里島Club Med的記憶。我們當下就決定，下次的充電之旅就選擇Club Med。
依雯老師和淑君老師則選擇日本，當依雯老師一定出十天的行程，馬上惹來大家的驚呼：「那太貴了吧！」創作坊在廠長的帶領下，已經以「勤儉持家，刻苦耐勞」為「家訓」了。
秋芳老師認為，人生在三十歲之前，要把所有瘋狂的事做盡，就算賺錢後，一次把錢花光也沒關係，但是三十歲後，就必須為往後的人生打算了。而我還有一年的時間瘋狂。

秋芳老師指著年近三十的我，和淑儀老師跟她自己說：「我們三個人正好可以演三十、四十、五十。」說完又指著淑君老師、依雯老師和小豔姊姊：「你們可以演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
秋芳老師覺得這樣秀芝會很空。團體感浸入骨髓的我們，連忙要幫秀芝老師「接一檔戲」，沒想到，還沒反應，秀芝老師就指著自己和秋芳老師：「我們兩個可以演兩隻老虎！」
一時間所有人都對秀芝老師豎起大姆指，給她一張代表超強的「小天使貼紙」。
一向主張執行學習、工作、玩樂結合的秋芳老師，一笑完馬上就備好課：「這個笑話，正好可以上字音字形班。」頓時，廠長的聲音好像又在耳邊響起：「妳們走到哪談的還不是創作坊！」哎呀！廠長，我們真的是很認真的在講笑話！
請注意，從這件事之後，我們沒有再談任何和創作坊有關的事。

水溫很高，我們的笑讓週遭的溫度更高。可以說是泡湯達人的秋芳老師看向飄著雨的外頭，和我們解釋，泡湯時遇到飄雨是最幸福的，熱熱的泉水加涼涼的雨水，是最棒的結合。此時依雯老師恢復她的自戀本色和大家說：「因為有我在！」一句話，大家又手牽著手，走回３２９兒童文學營、０７年的台東漫遊、迷霧咖啡，每一段回憶都替這鍋雞湯加味再加味。
七點五十到十一點五十，甚至有一段時間，我們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用腳、用手推著在池子裡的小水瓢，靜靜的看著水瓢在水中漂來漂去。這鍋雞湯整整熬了四個小時，熬出了最濃郁的香味，飄散在我們四周，怎麼也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