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之前，各級學校的資優班陸續放榜；指考成績公佈後，各類組的榜首又成為話題裡的傳奇。

對於資優和第一名，大家都有很多感觸，我們雖然很想讓孩子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第一名，還有很多其他值得追尋，然則，在第一名的引誘之前，我們顯得如此搖擺、如此迷惑……，這時，我總會想起我的侄兒----耀聰和耀明這倆兄弟。

耀聰是哥哥，整個成長史非常簡單，從小學到研究所，一路都是第一名。國防役期間加入高科技電子業的研究團隊，當別人還在當兵、出操同時，天天埋在研發團隊，深夜一兩點才下班，買了股票、車子，漸漸也禿了前額，國防役期限一到，為了綁住人才，公司送他到美國Austin分公司。月薪美金一萬，住漂亮的紅磚瓦房，兩間客廳、兩間餐廳，還有專屬的後院。說是受訓，其實是放他半年長假，在異地慢下步伐，加強英文，順便曬曬太陽。
近三十歲，耀聰才脫走出「第一名」的軌跡，開始他自己的生命探險。第一次撘十五個小時的飛機；第一次體驗時差日夜顛倒；第一次到銀行開戶；第一次申請社會安全密碼（SSN）沒通過，還因為緊張跑錯櫃檯；為了考當地駕照，努力K了104頁的原文手冊，結果沒有SSN不能報名……。

弟弟耀明的成長史複雜多了。小時候，只要有一張大大的白板，隨口出題目：「觸電的小羊」、「阿公阿媽」、「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他就自寫自畫，無師自通地表現出活靈活現、動感十足的漫畫來。一上小學，跟著又帥又出色的哥哥大出風頭，常常被漂亮的小美眉半路圍堵：「說，你哥到底喜歡誰？」
他還是笑咪咪的，脾氣好到讓人難以相信。
這個慷慨的孩子，每年回爺爺家過年，都會收集各種各樣新鮮的禮物，漫畫，跳跳糖，海報，CD，VCD……，誰喜歡什麼他都記在心上。好多堂姊表姊都和他約定，老了靠他來養。他回答得很乾脆：「姐，你們都靠我哥好了！」
他喜歡客人。一有客人來，他就衝過來、衝過去，客廳很小，他衝撞的速度很容易盪在兩面牆壁上，像海盜船，順手他會打一下電燈開關，因為速度很快，常常打壞開關，討一頓罵，他還是「不改其樂」，好客，其實不是蠢事，討罵的時候就很蠢。
真不知道，他是很蠢，還是很純。金榜題名時送他一支Nokia新手機，他睡一覺醒來，直奔新手機對面坐下，相看兩不厭，連上廁所都帶進去，想必，以後誰當了他的情人，一定會日夕被他捧在手上，連上廁所也不例外。上了雄中，擔任人文社社長，把人文社帶到非常有氣質又幾近要「倒社」的地步。高中念了五年，居然說：「我把高中當大學來念！這五年，朋友交得比誰都還多。」
好像隨時隨處他都有自己的見識，無論我們多喜歡林憶蓮、臥虎藏龍和侄兒們的新女友，他總是一本正經地評論：「林憶蓮的臉，很像外星人在蛋殼上畫出兩條線當眼睛。」；「臥虎藏龍的輕功動線，完全不符合物理學原理。」；「女孩子如果長得普通，一定要和她保持距離，以免日後發現她的內在美，離不開她，又耿耿於懷，希望她外在美越出色越好；但是，和極具外在美的女孩子相處，一旦發現她不具有內在美，可以毫不眷戀地跑掉，具有內在美又可以追來當女朋友。」

這兩個孩子，究竟誰比較聰明？誰比較幸福？誰又比較快樂呢？如果在倆兄弟之間，只能選擇一個朋友，誰會入選？如果只能選擇一個兒子呢？誰又會成為首選？

這就是生命的兩難，我一直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