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鳳仙，本名朱筱鳳，光緒廿五年生於杭州，父為八旗武官，母簉室，筱鳳在襁褓時，為嫡母逐出，生母未幾卒，乳母張氏收養之，因改姓張。乳母傭作浙江巡撫增韞[1]家，武昌事發，增韞被捕，尋為新督湯壽潛釋出，避亂上海租界，乳母亦攜筱鳳至上海。稍長，轉押胡家學戲，初至南京賣唱。二次革命，袁世凱令張勳攻南京，因避歸上海。未幾入北京，居陜西巷雲吉班，花名小鳳仙，初未甚知名。

　　民國初，大總統袁氏召各省督軍入京監控，雲南督軍蔡鍔亦至，授參政院參政、昭威將軍。鍔鎮日無所事，袁次子克文引至八大胡同消閒，遇小鳳仙，時方及笄之年，遂為贖身，效信陵君醇酒婦人故事，以惑袁氏耳目，贈聯曰：

　　　不信美人終薄命；

　　　古來俠女出風塵。

又蜂腰格一聯：

　　　此地之鳳毛麟角；

　　　其人如仙露明珠。

四年十一月，鍔得梁啟超之助，稱病就醫天津，迂道日本歸雲南，歲杪起義討袁。明年，袁卒，鍔授將軍府益武將軍，其秋為四川督軍兼省長，嗣以疾作，赴日本就醫，十一月，卒於福崗，國會決議國葬，啟超為位於北京中央公園社稷壇。羅癭公（惇曧）代小鳳仙輓曰：

　　　不幸周郎竟短命；

　　　早知李靖是英雄。

一說方爾謙（地山）撰。別有長聯，曰：

　　　萬里南天鵬翼，直上扶搖，那堪憂患餘生，萍水姻緣成一夢；

　　　幾年北地燕支，自嗟淪落，贏得英雄知己，桃花顏色亦千秋。[2]

首句一本作「九萬里」對「十八年」，「十八」之語失實。又燕、鵬對文，或作胭脂者，亦失察。

　　此聯作者，張仁青《駢文學》謂金筱鳳代輓，似是八旗本姓名，翻疑稱朱氏者誤也。伍稼青《等持閣聯話》指湘潭易蔚儒宗夔撰，且謂：「世多誤傳此聯出龍陽易實甫手。」梁申威《民國名聯》稱《長沙日報》所載，亦言傳為易順鼎代撰，當年新聞傳播差一二日，或長沙追記北京消息，亦未可知也。

　　按：順鼎（1858-1920）字實甫，號哭庵，湖南龍陽人，咸豐八年生。父佩紳（1826-1906）字笏山，官至江蘇布政使。與陳寶箴、羅享奎聲氣相投，世號三君子。順鼎，光緒元年舉人，嘗主兩湖書院經史講席。馬關約成，上書請廢約，尋入臺助劉永福抗日。後歷河南候補道、廣西右江道、廣東廉欽道。清亡，入京。與袁克文善，及袁父稱帝，引為鑄印局長，袁卒，縱情歌樓妓館。能詩，意新語工，與樊增祥並稱，民國九年卒，有《琴志樓編年詩集》。順鼎附袁，似不合撰此聯。

　　又，宗夔（1874-1925）原名鼐，湖南湘潭人，同治十三年生。德侵膠州灣，與譚嗣同等共創「南學會」於湘中。光緒廿四年，為《湘學報》史學編輯，改名宗夔，字蔚儒。留學日本歸，宣統間，為湖南諮議局議員，遷資政院議員，兼法典編纂會纂修。民國建元，為國民黨政事部幹事。繼膺眾議院議員，並為憲法起草委員。袁氏解散國會，留京撰成《新世說》。袁卒，眾院復會，仍為眾議員。十二年三月，北洋政府引為國務院法制局長。翌夏，免職。十四年卒，年五十一。其《新世說》梓於七年九月，〈傷逝類〉錄此聯，未言誰作，惟第三句作：「劇憐尤患傷人。」[3]餘皆同。自註稱：

筱鳳仙河南張氏女，年十六隸京師樂部，工皮簧，善酬應。豐肌玉貌，笑頰生窩。初未甚知名，值蔡將軍解滇督印入京，項城忌之，將軍懼禍，乃以醇酒婦人自晦於樂部中，獨眷鳳仙，命席徵歌，殆無虛日。鳳仙慧黠，曲意周旋。帝制議興，將軍一日約友人飲長安酒樓，飛箋召鳳仙，席半稱腹疾，如廁，遂往天津。

當日已傳鍔於席半遁天津，今人頗不謂然。其後，小鳳仙遠嫁東北軍某旅長為妾，易名張洗非，時從趙四小姐入出張學良帥府，旅長死，嘗為被服廠作業員及保姆。三十八年，改嫁東北政府總務處鍋爐工李振海，前在張府所識者。韓戰起，四十年二月，梅蘭芳勞軍過瀋陽，小鳳仙投書請見，蘭芳為介職省政府幼兒園保健員，四十三年卒，年五十餘。其事為蘭芳秘書許姬傳（1900-1990）載入《藝壇漫錄》，至八十三年，姬傳卒後出版，世人始知小鳳仙晚境。其事翻拍影劇近二十部，女角上衣，豎領如柎萼、中長袖，加襞績長裙，色尚紅、錯金絲，遂有鳳仙裝之名。

附【幽菟】(youtube)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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