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適撰聯
胡適(1891-1962),原名嗣穈。學名洪騂,字希疆。筆名胡適,字適之,安徽績溪人。光緒十七年生,以庚子賠款官費生留學美國,民國六年歸中土,北京大學聘為教授,始倡白話詩。明年,入《新青年》編輯部,倡白話文,力宣思想解放,與陳獨秀並鳴於一時。五四以後,獨秀與李大釗奉馬克思主義,適之與分途,仍以倡白話文為志。廿七年,奉使駐美,歷時五載。三十五年歸中土,為北京大學校長,尋以內戰避兵美國。四十一年,履臺任中研院院長,五十一年卒,有《胡適文存》。
適之生當晚清,列強侵陵中國之時,以為中國所以不振者,遏於孔孟思想,必去孔孟而後可以圖強。嗣知孔孟之不可撼,改摭詩書闕疑,割截經典與聖人關係,盡棄古注而別下己意,遂藉考古以掩其志,以小說、詞、曲,淺白文類研究輔之。〈文學改良芻議〉,所倡不用典、不講對仗、不避俗字俗語三事,即欲以白話文飾其說,早年嘗撰聯,如贈昌年曰:
蘭襟一丸涼月墜;
梅花四壁夢魂清。
又贈同學曰:
聽琴知道性;
避酒怕狂名。
筆跡似早期手書,又民國二十三年,輓劉半儂聯曰:
守常慘死,獨秀幽囚,新青年舊日同夥又弱一個;
拼命精神,打油風趣,老朋友當中無人不哭半儂。
「又弱一個」,見《左》昭三年文,以其近於白話而用之。聯語與其倡白話文背道,故無意求工,其後亦止不復作。半農嘗譜曲〈教我如何不想她〉,名聞遐邇,蓋欲以歌謠俚詞改革文學者也。張郊《古今名聯彙編》載胡適挽胡節甫曰:
君是一個失敗英雄,而今已矣;
我灑幾滴感恩涕淚,何日忘之。
謂適之少日得節甫資助,出國留學,其後節甫經商失敗,侘傺以歿。微此註,後人難知其由。鍾伯毅輓適之曰:
啟迪難忘收藏事;
毀譽莫動哲人心。
正指倡白話文真事。以學術干政,乃早定之謀,匪石可轉,是以不顧毀譽。梁寒操輓之曰:
名既大,謗亦隨焉,學術之爭,尚有待千秋定論;
健則行,倦即睡矣,哲人遽萎,究難消一代沉哀。
亦關倡白話文乙事也。識者固知其非,懾於時論狂潮,不敢顯攻。余謂白話文之策,猶授諸侯印以救漢,雖濟一時之急,不為萬世之安也,倡議諸人豈不蚤知,而乃堅持異說,至操持太過,固難掩其非也。鍾、梁聯語,雖不敢顯攻,實則為之定論矣。
近世舉清人趙恬養《增訂解人頤新集》:「下雨天留客天天留我不留」詼諧,以糾古文之過,不知古文不待標句讀,而意不亂。使今人作白文,去其標點符號而意猶可通者,亦此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