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綺樓聯語》﹝清﹞湘潭王闓運

　　　　民國六十年楊力行影刊湘綺樓藏版民國六年喻謙初編本。

　　王闓運（1833-1916），字壬秋，一字壬父，晚築湘綺樓，因以自號焉。湖南湘潭人，道光十三年生。咸豐九年，刺闈不售，戶部尚書肅順高其名，迎為西席。帝疾，肅順受顧命，及帝崩，肅順遇害，湘綺無所依。同治元年，入曾國藩幕，尋以不合去，由是專心講學。光緒五年，四川總督丁寶楨延為「尊經書院」山長，後辭歸湘，歷主長沙「思賢講舍」、衡陽「船山書院」。廿八年，主辦南昌高等學堂，尋辭，歸湘綺樓講學。湖南巡撫岑春煊上表稱之，授翰林院檢討。宣統三年，加翰林院侍講。清亡，袁氏當國，湘綺年屆八旬，應聘為國史館長兼參議院參政。洪憲議起，遽辭歸，民國五年卒。弟子劉光第、楊銳、楊度、廖平、宋育仁、齊白石，有名於時。

　　湘綺治《公羊》學，與王先謙、王以敏並稱「湘中三王」。旁涉諸子，然終以詩鳴，或稱漢魏詩派。《湘綺樓聯語》係湘綺身後，弟子衡陽喻謙自《湘綺樓日記》錄出，王簡校定，釐為四類，各立乙卷，院宇三十一首、榮慶三十三首、哀輓一百七十首、贈句五十一首與集句一百三十六首合為一卷。是書初刊於民國六年，版藏湘綺樓。六十年，值湘綺百四十歲冥誕，瀏陽楊力行教授據謙本，付「湖南文獻社」影刊於臺北。世傳輓西安妓秋雲集句乙聯，坊間聯話頗多轉載，然書中未見。

　　謙（？-1923）號昧庵，應北京法源寺道階法師之聘，民國十二年，纂成《新續高僧傳四集》六十六卷。遵﹝梁﹞釋慧皎《高僧傳》十門義例，並推為第一集。﹝唐﹞釋道宣《續高僧傳》第二集，﹝宋﹞釋贊寧《宋高僧傳》第三集，謙傳溯自北宋，終於清季，自繼為「四集」，去取精嚴，可謂不遜作者。

　　【王湘綺聯存】

俞樾（1821-1907）罷官歸，專意講學，晚於蘇州築曲園，湘綺集句〈題曲園〉冠首聯曰：

曲徑通幽處；

園林無俗情。

上聯乃常建五律：「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通幽本於班固〈通幽賦〉，乃反義複詞，故以「花木」對。湘綺翁藉「通」為「達」作巧對。又壽〈陳母〉曰：

湘寓十年，清貧益壽；

秋花九月，晚境如仙。

又壽〈郭葆生母于氏〉并記曰：「郭父為母壽，作屋城中，未幾焚敗，幾不能保。去年藉我名驅占兵，乃費萬金重修。故為喜事，郭先在江南娶于氏，及還，父母已為聘楊氏，乃以于為次妻，生葆生，有文武才，除說謊外，皆可取。亦可傳也，惜不得為何貞翁記之。」

稱觴喜重理池臺花木；

教子能增光將相門楣。

　壽〈但少府村八十〉正月十五生。

薇省月華三五夕；

楚南人頌八千春。

　壽〈鄭贊侯〉

官如陶令多酃酒；

年近何公減宦情。

　輓曾文正滌生

平生以霍子孟、張叔大自期，異地不同功，𢦟定僅傳方面略；

經學在紀河間、阮儀徵之上，致身何太早，龍蛇遺憾禮堂書。

按《說文》：「𢦟，殺也。从戈今聲。《商書》曰：『西伯旣𢦟黎。』」又：「戡，刺也。從戈甚聲。」今通作戡字。此聯惜曾文正經學著述不傳，有謂善評者。

自輓曰：

　　　春秋表僅傳，正有佳兒學詩禮；

　　　縱橫志不就，空留高詠滿山川。

一生心事，繫此數字間。又贈謝龍伯，集杜句曰：

　　　羨君不入五侯宅；

　　　與爾同消萬古愁。

　　　獨共南山守中國；

　　　每依北斗望京華。

贈喻蒸梧曰：

　　　詩句清如江見底；

　　　雅懷遙共月初明。

題江南關廟曰：

　　　杯酒斬顏良，河北英雄齊喪膽；

　　　單刀會魯肅，江南名士盡低頭。

按《三國志‧蜀志》稱建安五年：

（袁）紹遣大將顏良攻東郡太守劉延於白馬，曹操使張遼及（關）羽為先鋒擊之。羽望見良麾蓋，策馬刺良於萬眾之中，斬其首還，紹諸將莫能當者，遂解白馬圍。

又〈吳志‧魯肅傳〉稱：

肅住益陽，與羽相拒。肅邀羽相見，各駐兵馬百步上，但諸將軍單刀俱會。肅因責數羽曰：「國家區區本以土地借卿家者，卿家軍敗遠來，無以為資故也。今已得益州，既無奉還之意，但求三郡，又不從命。」語未究竟，坐有一人曰：「夫土地者，惟德所在耳，何常之有！」肅厲聲呵之，辭色甚切。羽操刀起謂曰：「此自國家事，是人何知！」目使之去。備遂割湘水為界，於是罷軍。

裴松之引《吳書》為注曰：

肅欲與羽會語，諸將疑恐有變，議不可往。肅曰：「今日之事，宜相開譬。劉備負國，是非未決，羽亦何敢重欲幹命！」乃趨就羽。羽曰：「烏林之役，左將軍身在行間，寢不脫介，戮力破魏，豈得徒勞，無一塊壤，而足下來欲收地邪？」肅曰：「不然。始與豫州觀於長阪，豫州之眾不當一校，計窮慮極，志勢摧弱，圖欲遠竄，望不及此。主上矜愍豫州之身，無有處所，不愛土地士人之力，使有所庇廕以濟其患，而豫州私獨飾情，愆德隳好。今已藉手於西州矣，又欲翦並荊州之土，斯蓋凡夫所不忍行，而況整領人物之主乎！肅聞貪而棄義，必為禍階。吾子屬當重任，曾不能明道處分，以義輔時，而負恃弱眾以圖力爭，師曲為老，將何獲濟？」羽無以答。

是聯語雜用小說。

圖一：二手書網站所見題贈本

圖二：筆者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