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0-07 10:29:43南山子

一瓶竹葉青

 

有一個同學,我常會想起他,因為一個故事,所以一直記得他。

民國七十二年,大概是春天的尾巴了吧!回憶中,那天留守的人無多,應該是個假日,我在金瓜石中隊部值班,忽然傳報﹝水南洞分隊﹞同事曾江林喝了酒,有點兒小狀況。當然,分隊部在通報的同時,已經將人送上﹝金瓜石礦工醫院﹞。

值日官命我前去協助及了解整個狀況。幾個人扶著江林,坐在﹝金瓜石派出所﹞右前方階上。他穿著短袖卡基制服,滿身酒氣,腕上的血更是淌得厲害,人是酩酊加上喪氣,顯得很虛弱,幾近哀豪又失聲,反復說著幾個聽不太清楚的字句。

問了同事,才知道他猛灌了一瓶小瓶的竹葉青,藉這悶酒,壯了幾分膽,然後握拳往玻璃窗面扎扎實實地揮過去,窗子是砸了,可手也不收。胳臂就掛在窗格上淌血,好像要把身上怨氣,一股腦兒洩乾。

我跟江林是「限三期服務警(隊)員」的同學,七十一年五月十日,同時派到保二總隊﹝第十六中隊﹞服務,我原在禮樂分隊,調上中隊部金瓜石辦內勤。江林對我總有幾分敬重與禮讓,雖然當下酒氣薰得他兩眼無神,他還是認得我,無助的看著我,好像很多話,又開不了口。

當著他的面,不好問明原因,只好拉個送他上來的同事,請到一旁,把細節交帶清楚,也便回去報告。另一組同事,順便把江林送下礦工醫院包紮傷口。

原來這悶酒是為女朋友灌的,大概是交往很久的女友,最近另外認識一個大學畢業生,相談甚洽。江林相對弱勢,感到委曲。那小瓶竹葉青,已超出江林的酒量,也就這樣喝下去了。

我的印象中,還是江林二十出頭的俊秀樣子。只有那回,是穿著沾滿血跡的卡基制服,一雙無助的眼神,攤在派出所前面。那是個寧靜的下午,山上不像現在這般熱鬧,卻有一個讓我永遠激盪的回憶,我把案情回報完畢,靜靜地想著,總是沒弄懂老曾為何會這般劇烈。後來,江林調回桃園,我再也沒見過他了。這三十年過去,我也都退休了。

九月初,忽然勾起老同學的回憶,試著網搜,聯絡上了。他還記得我的名字,說家裡還掛著我的字,我順便問問家裡狀況,他說兩個孩子,按著年齡推算,也就是這時間囉!這才放下心裡懸宕了三十年的石頭。

我說改天去看他,因為字進步了,想給幅新的。希望他家幫我留一面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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