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封情書 致我的繆斯 - 一個陌生女子的來信
前些日子,妳說忙,我點頭說好,那是一個對妳的默契,只要妳一說忙,我們之間就會音訊全無。妳無意找我,我也絕不打擾,日子照過。但我很想妳,非常非常想妳,不爭氣地哭了好幾回。我對妳的思念,只有奧國作家褚威格(Stefan Zweig)的小說「一個陌生女子的來信」女主角方能體會。
「一個陌生女子的來信」描述一個名小說家收到一封沒有署名的來信。根據信件內容,來信者是個瀕臨死亡的女子。她一生與小說家有三次相處時光。第一次,是她還是個十三歲孩子,那時就盲目、忠誠地愛上他。第二次,她是十八歲婷婷玉立的美少女,她與他共處三個熱情的夜晚,並且有了愛情結晶,只是她沒讓他知道。第三次,她是美豔動人的交際花,他邀請她渡過一個歡愉的夜晚,卻把她當作賣春婦給她夜資費。
不管在那個階段相遇,他總是記不起她。當她的兒子死去,她承受不住哀傷也病倒了。臨死前她寫這封信跟他道別。她的來信並不是為了要責備他,她太愛他了,她不願把悲傷揉進他歡樂的玫瑰人生。她只是想在離開這個世界時,跟最愛的人傾談,就這麼唯一的一次,然後她就跟往昔一樣,繼續保持沈默,不去打擾他的人生,唯一不同的是,這次她是在死亡的黑暗中無言無語。
第一次閱讀這本小書,我是懵懂無知的少年,看完結局,我為女主角的情深感到揪心。
二次再讀,我已成年,卻不解了,覺得女主角這樣一個被眾星拱月的尤物,明明可以主動找男主角,卻總是被動地等著與他意外的邂逅,每次一等就又好幾年!為什麼她要活得如此沒有自我與自信???
三讀,我不年輕了,卻心有戚戚。
女主角從孩提時代,就愛上男主角。她的愛無所企圖,只有絕對的耐心,絕對的深情,絕對的臣服。這樣的情深,換來的,總是男主角難得的匆匆一瞥。兩人有交集的時光,次數是少得可憐地數得出來,在那短短的幾次相處,男主角沉醉在女主角帶給他的歡愉中,事後則若無其事的全然忘記。
但是,這個男人並不是無情的人。他對人很熱情坦率,他的好,沒有急切的追求,沒有刻意的示好,沒有魯莽草率,只有自然與親切。他是一個被優雅、榮耀、愛意所包圍著的人。他對自已所得到的寵愛或給予他人的寵愛,全然皆是一種瀟灑、隨意。別人對他好,他不會放在心上,他對別人好,也不會放在心上。
妳也是這樣的人。在華美、尊榮、優渥中生活著,卻仍保有飄逸灑脫的氣質。
妳對我很好,妳不會記著。
我對妳的好,妳也不會記得。
妳曾跟妳的好友讚美我,卻記不住我的名字(這是妳好友私下透露的)。
妳的好友十分喜歡我。她第一次見我,要妳介紹我,妳就喊不出我的名字。我把名字唸給妳的好友,她刻意記著懇摯地喊著。但妳從來沒有。妳沒有想要記得我的名字,就像妳沒有想要記得自己對別人的好,或著記得別人對妳的好。妳就像男主角一樣,隨心所欲地把自己給與任何忽然提起妳興致的人,卻不願與其有任何糾纏或羈絆。
我並不意外妳記不得我的名字,儘管妳召喚我多次同妳見面。就像女主角一樣,我接受這樣的妳。我只是自責自己不夠優秀,無法讓妳驚豔到記住我的名字。
喜歡妳的人,讚美妳瀟灑自在。不喜歡妳的人,覺得妳自私自我。
當妳成為我神聖的瘋狂時,我纔明白女主角為何保持沈默,選擇不去打擾男主角。只等他的召喚才願意現身。
因為我也是這樣。等著妳,等著突然想見我的妳。等著忽然對我再度產生興致的妳。
在等待的過程中,我不能讓妳察覺我對妳的思念。那是妳不想見的壓力與打擾。
唯一跟女主角不同的,妳不是我的全世界。因為,妳不喜歡這樣,我也不喜歡這樣。我的世界,不能有自怨自艾。我要愛自己,愛那些愛我的人,我要自得其樂,才有能量讓妳開心。
我希望成為每當妳見到我時,我是能讓妳開心的人。
見到妳,我很開心,我總是心跳不已。
我也希望妳有同樣心情。
就算妳記不得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