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1-17 23:25:10觀自在菩薩

父親與我

小時候,我們都是外婆帶大的,從小我就沒有”爺爺、奶奶”可喊,因為還在唸醫學院的父親是跟國軍來台的。而在父親心中,他對奶奶最是掛念了。在開放大陸探親後,他花了一些時間,也透過一些朋友才跟老家聯絡上;但當他知曉自己的母親已經往生時,難過了好幾天,這種歷經滄桑多年所換來的結果,卻是無法再見親生母親容顏的痛,而這痛,哪是輕易可以被消化掉的,我一直認為這是大時代的悲劇!不是嗎?怪誰呢?這件事是母親事後告訴我們的。

印象裡,我與父親相處最像父子的第一段時光是小學時候。小學生下午沒課時間多,父親都會在那個時間帶我和妹妹去逛街、看武俠電影,我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喜歡上武俠片,不管是狄龍、爾冬陞或是鄭佩佩,他們可是如數家珍般通通住進了我小腦袋瓜裡。而第二段較深刻的則是看瓊斯盃籃球賽的時候,那時我已經是國中生了……

父親是因中風入院的,自己身為醫生怎麼還會中風呢?我不想回憶那為什麼的原因了。而他這一生跟我們講的最後一句話是:「我沒事!」,在他入院並第一次轉到加護病房時,用他非常微弱的氣音說出來的。開完最後一次手術,他一直在加護病房,這最後一次的手術動的是什麼,我終生難忘,而母親不想看也太敢看,因為那種血肉被攤開的術後,那種親生父親受的痛和不捨,請都讓我這不孝子來全部承擔與背負吧!

母親和我最怕的就是聽到醫院打來的電話,到現在都不能忘。如果忐忑不安能換回父親的安好,請上天都賜給我吧!我知道母親從父親入院後不久,就因為父親時好時壞的病情而得了失眠症,這還是看護阿姨拿安眠藥給母親,要她安心好好睡時才被我證實的。

最後一次在加護病房的父親,我無法用現在的心情去抵換那種感覺,所有的維生儀器好像大部份時間都是故意要和我們作對,我祈求,我許願,我吃素……只想換來父親能夠再次被推回到一般病房,這願望不大但竟是一種最難達成的奢求!我將自己常唸佛號、咒語的佛珠套在父親的手上,希望多給他一些力量,即使讓他覺得能有一丁點兒舒服喘息的機會也行;有幾次我看到父親的眼角泛著淚光,我給自己二個解釋:第一、眼睛不舒服所造成的;第二、他不捨。

拜訪客戶的一個下午,那天有點悶,手機響了我的驚,電話筒那邊,母親很鎮靜地告訴我父親不穩定,心跳血壓都下降了,要我趕快回來並到醫院接父親回家。醫院給了我們一個簡單的手動呼吸器,姐弟妹也陸續從外地趕回來,我紅著眼眶,唸著佛號並拿著一張印有阿彌陀佛的畫像,我靠近父親的耳朵,不斷地輕聲告訴他:回家了,沒事了,都不痛了,要跟著阿彌陀佛走喔!第二天,看護阿姨專程來家裡,因為她大概猜得到我們不捨將那個僅存能讓父親多留一分一秒的手動呼吸器給拿掉。是啊!我們怎麼捨得,但我們自私的不捨會不會徒增父親往生前的肉體之痛呢?看護阿姨說:你們不敢,我來做好了!眼看著拔掉呼吸器的父親開始抽搐,口出白沫,身體彈動了一下,他走了,他斷氣走了,跟我一生一世結父子緣的父親脈搏也歇息了……

我們決定用佛教方式幫父親辦好他的後事。母親教我們一起唸阿彌陀經、往生咒和佛號……等迴向給父親大人,寺裡的師父也幫往生後的父親皈依三寶,成為佛弟子。在他即將要蓋棺的時候,身為大兒子的我要站在棺木頭前,此時此刻,我和父親這一生的所有回憶,如閃電般地啪啦啪啦地快速閃過,看著他冰冷但安詳的遺容與身軀,他是真的走了,眼眶中禁不住的是多少不捨與不孝的淚滴,我用手背親親撫摸著父親的額頭和心窩,因為我想感覺到他最後一絲絲可以被喚醒的體熱,也想知道他是否被阿彌陀佛接引到西方極樂!

再見了,我的父親!你和我的記憶是文字容不下的親情與恩賜……
觀自在菩薩 2007-01-28 20:52:50

謝謝你的回應
人生課題有大有小 有輕重緩急
讓我們一一體會吧!
^^

Roger 2007-01-21 14:19:42

非常能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