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4-07 13:12:00海倫

我家的工人---小小說

.. 我必需隱藏當事人的身份。因為這是一個非常震憾我的真實故事。
.. 比起來,我曾遇到過的所謂”性騷擾”,都微不足道。
.. 她算是我這一輩子的摯友之一,高中我們同校。比我年長些,美美的,功課很好,是一看就知那一種乖乖牌的好學生。
.. 那時,我們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每天都膩在一起,天南地北的交心。
.. 等到很熟後,我常不只一次的誇她身材很好,曲線很棒,橫看成嶺側成峰之類的形容詞,常從我的嘴裡冒出來,是玩笑,是羨慕,是胡鬧,是捉弄的口吻,都有。很奇怪,我是一個非常敏感的人,當別人有不尋常的反應時,我都馬上能夠感受到。是了,就是那種感覺,在我常猛誇她是”波霸”的同時,都會覺得她並不高興。怎麼說,她會臉色突然就暗下來,然後半晌說不出話,笑的有點僵。第一次感到那股不安時,我就覺得有點怪,我頓時靜了下來,她看著我,又活潑的笑了起來,然後直接轉移了先前的話題。
.. 我們很好很好的時候,女孩之間的對話都是這樣直接,請不要見怪。
.. 有一天午后,我們在散步。學校的林蔭下,我又開始了,現在想起來覺得自己有點無聊,但少不更事,真的是慚愧。
.. ”妳的身材真好,將來妳老公一定很幸福呢……唉,很幸福哦……我都沒有妳的偉大哦……”我說的很大聲,口氣也有點滑稽,是開玩笑的。
.. 也許是習慣了吧,這一次她淺淺一笑,沒多說甚麼。但表情嚴肅了起來。
.. ”有個故事要告訴妳。”
.. ”嗯,妳說啊。”那時還反應不過來,回答的跟個白癡一樣。
.. ”從小,我的發育就很好,還沒有上國中,就要穿內衣,都被人家當笑話,我都很自卑。常走路頭低低的。”
.. 我看著她的神情,心裡犯嘀咕。她是要說甚麼?
.. ”家裡開的是工廠,那年,我十二歲,已經很早熟,我很不喜歡那種感覺。”她停頓的一下,抬眼看我。
.. ”我家的工廠,新來了一個長工,因為沒有甚麼錢,爸爸好心要他住在廠房內,怕他夜裡沒有去處,還會常邀他來家裡坐坐,看看電視。”
.. 完了,我的敏感神經來了,糟糕,不能再說下去了,我知道她要說甚麼了。
.. ”很年輕的長工,晚上就睡在工廠裡,我的臥房跟他隔了不遠。”
.. 我用手摀住嘴,不願聽下去,但還是聽到了。
.. ”他……不只一次的強暴我,趁我睡夢中潛進來,抱我到他睡的地方,就……就,就摸我……就,捂住我的嘴,弄的我很痛……”
.. 我沒敢再正眼看她,聽的心驚。她在落淚了。
.. ”他威脅我不能說出去,我很怕,都不敢說……可是,可是,很痛,真的很痛……我那時甚麼都不懂……直到有一天,媽媽發現我的異樣,逼問我後,我才放聲大哭的跟她說……”她哽咽的說不下去。
.. ”我不敢告訴爸爸,媽也說不要告訴爸爸。結果媽不知用了甚麼方法,讓那個人捲鋪蓋走路了……那一陣子,妳不知道,我媽媽每天早上起來,都憂心的捧著我的臉,端詳半天,問東問西的,每天熬著補身子的四物湯給我喝,就怕我會懷孕了……”
.. 我真的再也聽不下去,哭著跑開了,她也哭出聲來了。
.. ”對不起,對不起……”我大聲的說著,頭也不回的逃走。
.. 我真是個混帳東西,那一刻,恨不得自己死掉算了。那時僅十六歲,對這方面的事還是一知半解,但,我總知道”強暴”這個字眼。
.. 之後,我們再也沒有提這件事,就當甚麼也沒發生過,但我心裡一直感到很抱歉,和一種說不出的痛。我們之間有時候在談話的時候,也變的怪怪的。
.. 後來,我們畢業了,為了別的事情鬧翻,再也沒說過話,再也沒有聯絡過,雖然我們都有彼此的電話。
.. 事隔快三年,那一年我剛回新竹找工作,是一個幼教助理的職務,每天要跟車,開始的時候很不習慣,七點四十就要上班,因為出車很早。
.. 有一條路線,是會經過她家的,我知道那是她家,因為我有她給我的地址,我們剛畢業後曾有短暫的通信。
.. 每次經過,我都看著那棟平房邊的半圓形好像是石棉瓦的建材的屋子。
.. 是那工廠,還在。
.. 我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