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窗明几淨好讀書。

白紙一張，看著一個無辜的小孩，在明亮的教室，時宜望著這個明窗，時宜摸摸那張淨几，想起了這句說話。
睡了！
只知道下課鈴聲隱約地響，他偶而抬起頭，一個黑影向白色的地方飄去，看著黑色板塊上面的兩條線，好像疊在一起，又好像不是，又好像是一條線，又好……

像睡了。

黑影在這個白色的世界裡浮游、飄移，飄到一個可以自出自入的門。右手輕輕一碰，向前輕輕地用力，繼續蜉蝣，降落在好像是十五吋乘十五吋的平台。雙腳著地了，向右手發出咒語：「…把…水…杯…拿…到…上…面…的…嘴…唇…邊…」右手乖乖地聽著，完成了！

這個「動作套裝」好像重覆了八次。聽到旁邊的聲音，「又一天了」和送上一口呵欠。說實，昨天和前幾天也好像是這樣。反正面前就是一張玻璃床，就且讓頭顱寄居於上，讓右耳聽聽玻璃下面周公的呼告：

敬啟者：　茲因汝上課散漫，照本宣科，學生不知所措。故常呵欠無間，蒙頭大睡，至令本府門庭若市，擾吾清夢，不得一夕安寢。奉某之諭，特撤汝先生之職。執事者悉間奉召以執吾命。汝下去也罷，休擾吾。此致

「陳老師！」
「周校長……」
「聞說你課上有學生睡覺，你有何解釋？」

陳老師的半不省人事狀態，還只能想起與那學生的精彩辯釋……
「為何睡覺？」「昨晚沒睡！」
「為何昨晚不好睡？」「為何要好睡？」
「為何不睡？」「一向都是白天睡覺黑夜做作業嘛！」
「你家長沒跟說晚上開燈電費很貴？」「匡衡鑿壁偷光，不是佳話？」
「你家長沒跟你說貓頭鷹才會晚上幹活嗎？」「我不像貓頭鷹嗎？」
學生指著自己。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是嗎？」「六點日落，校長怎麼開會到晚上七、八點？」
「回家早休息，明天早上好做事！」「晚上不休息，今天早上還不是好做事呢！」
「熬病怎麼辦？」「睡呢！」

（叮！）「校長，那個學生今天不太舒服，最近秋風剛來，好幾個學生都不太習慣教室裡沒空調，憋著呢！」
「你應該早些說吧，不要害得其他同學都病倒了！明天記著要開空調，你回去吧。」

回到教員室，陳老師好像真的清醒了。眼皮輕了，腦袋也開始轉動，吩咐陳老師去開一杯咖啡。喝了，直接使勁地做：備課、設試題、做簡報檔案、備課、打科務會議紀錄、備課、備課、設試題、試題編號、時限十五分鐘、請選擇正確答案……。使勁地，由下午五時直到晚上九時十二分三十四秒；把紅色原珠筆的筆帽蓋好。把《試題第一稿》，放到中文科主任的桌面右側的書架的上面的紅色文件夾上方的米老鼠鉛筆指向的印著「中文試題」的紙夾裡排行第3的位置。紙夾靠著的窗外的黑夜，沒有打半個呵欠來，卻跟我說：「還看甚麼，還不能休息呢！才剛上班：三小時十三分五十八秒而已。」

夢一般的路上，有著夢一般的步履，拖著夢一般的皮鞋，走向夢一般的家，和夢一般的床。

麥兜好像這樣問過：媽媽，我們為甚麼早上起床，晚上睡覺；為甚麼不是晚上起床，早上睡覺？白天有十六小時，能用來睡覺就好了。媽媽，我可不可以想睡就睡，我想白天睡……（陳老師也記不起。）

麥媽媽好像這樣回答：你皮膚跟太陽的顏色差不多，他起床你就起床，他睡覺，你就準備睡覺。還再問，明天不用起床嗎？

「可不可以喝咖啡？」

「喝了就睡不著。」

熒屏的這張白紙，堆砌了一千二百多個字（包括標點符號）。
「可以睡了！」
「還不能，History TUTO還未做好！你快睡嗎？」宿舍同房好奇地問。
「睡了！六點三十五分，天都亮了，還不睡嗎！」
「那早安了！」同房嘆道。

攤在床上，蓋上被子，鍵盤的零落，小鳥的早啼。

「黑夜，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