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8-01 21:38:37hatsocks

費里尼影展《揚帆》:在電影裡找回對電影的愛。



「破曉時,讓我的骨灰隨風飄散,就在我出生的小島旁。」

世界最偉大的女聲樂家愛梅德杜過世,藝文界的朋友們遵循愛梅德杜的遺囑,搭乘豪華郵輪,準備將她的骨灰灑在她出生的島嶼附近海面。幾天的海上旅程,讓這群藝文人士與船艙上的工人以及一群逃亡難民,共同經歷一段難忘的光......

費里尼導演的《揚帆》真好看,每個畫面構圖,每個橋段設計,每段音樂的使用,以及劇本的起承轉合,都讓人為之讚嘆,結局尤其是神來一筆,看到當下感動莫名。電影是什麼?是虛幻的魔術、影像的紀錄、理念的傳達,也是一首詩,一曲詠嘆調,一幅偉大的畫作。觀賞《揚帆》前,心情有點懶洋洋,提不起勁看片。看完電影後,醍醐灌頂,重新憶起喜歡上電影的初衷:我會愛上電影,不就是迷戀在漆黑戲院中,與銀幕上的人物或畫面或情節,產生私密的情感交流,並在步出戲院後,心情依舊震盪,無法平復。

《揚帆》無論是開場的復古影像處理、黑白轉彩色、默劇轉有聲電影的過場、劇中角色打破第四道牆與攝影機(銀幕外的觀眾)對話,或是結局進一步強調電影的「虛構/戲劇」本質等,都讓我想起《里斯本的故事》,或說,《里斯本的故事》的靈感源頭其實是源自《揚帆》

除了《里斯本的故事》外,《揚帆》也讓我想起詹姆斯柯麥隆( James Cameron )導演的《鐵達尼號》(階級與災難)和 Roy Andersson 導演的《啊,人生》、《二樓傳來的歌聲》和《鴿子在樹枝上沉思》(舞台劇風格與充滿魔幻詩意的鏡頭)等片。很難想像《里斯本的故事》和《鐵達尼號》和 Roy Andersson 導演的電影風格,可以同時出現在一部電影,而且並行不悖!對了,《揚帆》的最後一個畫面,甚至讓人聯想起《少年Pi的奇幻漂流》,有夠神奇!

《揚帆》是一部太有趣的作品。它談電影,影片本身就是多種類型劇的結合,愛情,喜劇,戲劇,戰爭,歷史等,無所不包。《揚帆》談階級,有幾場戲荒謬好笑到讓人直想在戲院裡鼓掌叫好,例如眾家男女歌手們參觀客輪的鍋爐室,工人們起鬨要女高音唱首歌,女高音不想在髒亂吵雜的環境開金口,但一名男高音率先回應工人們的請求,一開嗓,立刻引來滿堂彩。這時另一位男高音不甘示弱,跟著唱了起來,眼見男高音們互相爭比誰的歌喉高亢入雲霄,女歌手們自然也不能丟面子,就算被鍋爐室的熱氣給悶得快要暈倒,也要用盡全身力量飆出驚人高音...

這場戲實在厲害,一,藝術的目是真善美?或者只是面子之爭?為了不想丟面子為了政治正確,所以不得不開口演唱。那麼,表演者追求的到底是藝術或只是純粹的商業?二,歌手們為工人演唱,不是為了傳達對藝術與表演的愛,而是想在這場「競賽中」贏得勝利(比賽的發起人,甚至是歌手而非工人),這場戲巧妙地呼應片中的戰爭,說明人性裡難以根除的競爭心態。




《揚帆》談藝術,歌劇是藝術,民謠是不是藝術?傳統舞蹈是藝術,當代舞蹈是不是藝術?藝術只存在特定階級嗎?或說,藝術必須也必要清楚劃分高下優劣?費里尼導演透過上流社會的人被迫與底層難民的接觸與融合,去質問藝術的侷限,去思索藝術或能達到的最大包容性與可能性。

《揚帆》談人性、人心、人情。面對落難者與暴力加害者,是否要出手幫忙或挺身為正義發聲,那是人性道德議題。舞蹈家碧娜鮑許飾演的盲眼公主,具有從音樂與人的語調分辨出色彩的能力。電影看到尾聲,我才赫然發現,盲眼公主辨別的不是「音色」,而是「人心」,眼盲心不盲,「聽」準人們內心真實的聲音,並作出反擊(盲眼公主的「聽」,呼應的也是片中無所不在的古典樂與歌劇)。至於人情:人的感情。包括男女情愛、跨國之戀、同性情慾等,我甚至在其中一個角色身上,看到「戀童」的傾向?

(底下會提到結局,請斟酌閱讀)

《揚帆》談戰爭。一群人搭上客輪為一名逝去的聲樂家進行海葬,卻意外捲入戰爭(一次大戰的開端)。電影結尾,奧匈帝國軍艦不只對塞爾維亞難民開火,也用砲彈擊沉客輪。客輪沒入海面前,歌手們仍繼續高歌,既是跟逝者道別、忠於專業非要完成演唱,亦是藝術與戰爭的對峙,藝術能否扭轉人心,能否讓一觸即發的戰火緩下?費里尼導演透過本片,給了觀眾一個悲觀的答案。

藝術在承平時期或可撫慰人心,但面對狂熱的貪婪與仇恨,也會被抹去原有的光彩。

看完《揚帆》,愛死本片的美術,愛死亦真(寫實)亦假(舞台劇風格)的場景設計、愛死用布條營造海浪的視覺效果、愛死犀牛、愛死劇本、愛死演員、愛死配樂...總之,能在大銀幕觀賞《揚帆》,是一件極其幸福之事!

8月5日(星期三)和8月7日(星期五)都還有場次,大推!

香功堂粉絲團專頁,請來按讚加入吧!
https://www.facebook.com/woomovies

(悄悄話) 2020-08-02 07:04: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