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8-11 21:14:21hatsocks
myVideo《阿拉姜色》:成為家人的緣份。
罹患重病的俄瑪,不顧家人反對,打算行三跪九叩之禮前往拉薩朝聖;丈夫羅爾基擔心妻子狀況,苦勸未果,只好陪著上路;俄瑪和前夫生的兒子諾爾吾,也堅持要跟母親旅行;一個懷有秘密的女人,一個不懂妻子心事的男子,和一個擔心被遺棄的孩子,一趟旅程,讓三人關係產生微妙變化......
看完松太加導演的《阿拉姜色》,我的年度愛片立刻增加一部。
《阿拉姜色》是一部簡單的作品。一趟朝聖之旅,讓互有心結的三人在旅途中化開對彼此的埋怨;劇情大綱簡單,內裡卻是細膩不簡單,《阿拉姜色》把人情糾葛講得好迷人。俄瑪前夫死後,她改嫁給羅爾基,羅爾基不願扶養繼子諾爾吾,俄瑪只好將兒子託付給外公外婆照顧;年紀輕輕的諾爾吾因此對母親感到失望,對羅爾基感到憎恨。
隨後,重病的俄瑪執意在生命最後一段時間前往拉薩朝聖,電影直到中段才揭露她的祕密,俄瑪的拉薩行原來是要幫前夫還願,了結他的遺願;明白妻子心意的羅爾基,對此感到嫉妒,但他面對的是死去的情敵,除了生悶氣好像也無法多做些什麼;影片中段,俄瑪健康快速惡化,臨終前希望羅爾基和諾爾吾能夠帶著前夫的遺物,繼續走完拉薩行(妻子的遺願其實很殘忍)。
俄瑪死後,羅爾基幫妻子辦了喪事,廟裡師父說若有死者的照片或遺物可以留下,他們會定時為死者祈福;羅爾基請師父為妻子和前夫的合照照片祈福,師父問:「這對夫妻哪一位往生了?」羅爾基說:「兩位都往生了。」師父說:「夫妻倆能一起往生,多好的命啊。」這話語聽在羅爾基耳中,當然刺耳,羅爾基將照片貼在寺廟牆上,但是他把照片撕成兩半,「拆散」他們。
想來,俄瑪把自己生命最後三個月時間奉獻給前夫,身為丈夫的羅爾基,能不嫉妒?撕毀照片看似小心眼,卻是把羅爾基對妻子的愛與埋怨都給道盡了。
(底下會提及關鍵劇情,請斟酌閱讀)
俄瑪死後,剩下互看彼此不順眼的繼父和繼子。羅爾基想把諾爾吾送回家,諾爾吾想要完成母親心願。面對脾氣倔強的繼子,羅爾基無可奈何,只好帶著諾爾吾繼續未完的旅程;羅爾基和諾爾吾雖然個性不對盤,但相處時間久了,也慢慢有了點「父子」雛形,一如羅爾基訓斥諾爾吾不要老是走在他身後,因為「作為一個男人,不能老是跟在別人後面走。」當羅爾基如此教訓諾爾吾,他們的關係已經產生變化(不像好萊塢電影的忽然深愛起對方,而是在小細節中,透露出對彼此的關懷)。
又是幾個月後,拉薩終於近在眼前,諾爾吾想要趕緊完成旅行,羅爾基卻刻意拖延:到了拉薩,就是真正的道別吧。然而一個偶然的意外,羅爾基發現他留在寺廟牆上的妻子與前夫合照,竟被諾爾吾帶在身邊。以為拆散了兩人,原來一路跟著他們來到拉薩。面對這個狀況,羅爾基強忍住情緒,諾爾吾則怯怯地解釋「我只是捨不得把我爸媽照片留在那裡。」電影畫面暗下前,我們聽見諾爾吾的歉意,也聽見羅爾基的安慰,最後這對父子怎麼了?導演沒有講滿,但…他其實什麼都講了。
從互不對話,到對彼此的安慰。《阿拉姜色》的好,在於包容。沒有對誰的批判,愛與恨與嫉妒都是人之常情,只是到了某一刻,終也得學會放下;我喜歡俄瑪出發朝聖前,羅爾基說隔天天氣會不好,或許晚個幾天再出去,俄瑪說:「一路上早晚會碰到這樣的天氣。」俄瑪不延後出發日期,因為「避不掉的就不要害怕去面對」,遲早會發生的事情(例如死亡或是無情的意外),無需躲躲藏藏;我喜歡羅爾基握住重病妻子的手的痛哭畫面,導演沒有拍丈夫痛哭的表情,而是用一滴一滴的淚水,和俄瑪手上因拔掉針管而流出的鮮血混在一起,血淚交織,畫面如此地冷靜又如此多情;我喜歡電影鏡頭對停在手邊的蒼蠅與被火燒焦了的飛蛾的凝視,沒有一個生命是不重要沒有意義的;我喜歡電影裡幫助羅爾基一家的丹達爾和他的家人,擁有對人最純粹的付出與關懷。
我最喜歡《阿拉姜色》的一點,在於機緣。俄瑪上路一段時間,途中被兒子和丈夫攔截,她本來想要兒子回家,但兒子堅持要陪在母親身邊,既然勸不動,俄瑪釋然的說:「也許這就是機緣吧。」遂答應兒子同行;俄瑪過世後,一頭失去母親的小驢子死命跟著羅爾基父子身後走,羅爾基說:「就讓牠跟著我們吧,也算是一種緣份。」;機緣是什麼?俄瑪丈夫早逝,才讓她跟羅爾基有了成為夫妻的緣份(一如小驢子的母親逝去,才讓牠與諾爾吾有了交集);俄瑪還願之旅,是要彌補她對前夫的愧咎,但這趟旅行最終卻為羅爾基和諾爾吾開啟溝通的管道;機緣有時候看來殘忍與無情,有時卻又是充滿著希望與可能性。生命是如此的沉重,但又因為對人的寬容與愛(超越血緣),而可以輕盈動人。
《阿拉姜色》是一部太舒服好看的作品,都說它不怎麼渲染情緒了,但好多段其實溫柔的讓人有想哭的衝動,而影片提及許多藏族的傳統習俗,導演沒有任何地渲染與異國情調化,自然呈現宗教與人的關係,搭配三跪九叩裡的虔誠,以及高山環境的壯麗景緻,讓人感受到對生與死與萬事萬物的敬意與包容。(我覺得比王小帥的《地久天長》誠懇而且好看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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