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4-23 15:02:36hatsocks
奇幻金馬：「反撥」：同理．心。
在外頭租房子，偶爾會碰到一些有趣/奇怪的人事物。
第一次租屋，頂樓加蓋，木頭隔間，隔音效果極差。
週末夜晚(凌晨兩點左右)，會聽見隔壁室友和女友做愛的聲音....，女孩的呻吟聲，異常嘹亮。
第二次租屋，搬入未久的某夜，警察前來敲門說鄰居控訴我電視開太大聲，擾的他無法入眠。
電視音量明明不大，難道我耳背來著？
經其他房客告知，才知住我前面兩個房間的室友，神經衰竭，平常須吃藥控制病情，否則會出現幻聽、幻覺問題。
由於我大半時間都窩在44家，所以這個問題不算太困擾我。
直到有天夜裡返家過夜，凌晨時分，突然聽到有人大喊：X你娘！！X你娘！！X你娘！！走開！！滾！！
我才明白室友的問題比我想像的更嚴重。
之後，偶而在迴廊上看到他，略為駝背的走路姿勢、深邃的黑眼圈、飄忽的眼神，總讓我感到害怕與不舒服。
直至搬走，我跟這名室友始終保持距離。我想，我是「刻意」避開他吧。
看完羅曼波蘭斯基導演的「反撥」，我想起了這位前室友。
「反撥」講一個有著精神疾病的女孩卡蘿(法國影后Catherine Deneuve飾演)，長期處於精神衰竭狀態。
初期症狀輕微，尚可過著一般正常生活，可是當她的姊姊跟有婦之夫偷情，並且遠走義大利渡假，獨留卡蘿一人在家；當同事因為被男友拋棄，而對她訴苦；當帥勁的公子哥對她展開熱烈追求；當家中天花板上的細小裂縫，讓她感到害怕.....，恐懼防線開始崩毀。
夜晚夢見男人強入家中強暴她(隔壁修道院敲完夜禱晚鐘，惡夢便會出現。入眠信仰/惡魔肆出)；空蕩屋子迴盪著各式各樣細小聲響，刺激著敏感神經；死亡兔子、姊姊男友的物品、人們的善/惡意....當外人/外物強行進入她的小世界中，卡蘿便展開反擊.....。
「反撥」讓人看地心情好不沈重。
波蘭斯基導演很懂得利用小物品、小動作，來凸顯卡蘿精神狀態的變化。
一如開場她看到姊姊男友的牙刷擺在自己水杯中，那付嫌惡的神情；一如她在工作崗位上，失神的狀況越來越嚴重；一如路上混混對她大喊：小姐，要不要來一砲啊？
外在環境的衝擊不斷升高、內在的精神失序也越難掌控。
最後，她將自己鎖在屋子裡。屋子，就是她的靈魂；屋子，就是她夢靨。
牆壁上的龜裂痕跡，既可用來表示卡蘿的恐慌；也可暗指她受創的靈魂(隨著卡蘿的精神狀況趨於惡化，房子也就更加髒亂不堪。)
(底下會提到關鍵劇情喔！)
卡蘿將自己反鎖屋內時，殺了兩個闖入的男人。
一個，是對她有好感的男子；一個，是想要強暴她的房東。
這兩個人，誰該死？或誰都不該死。重點是，不管是對她好或壞的人，卡蘿都視其為威脅者，並非她不願接受幫助，而是她已經失去和外界溝通的能力。
後來，卡蘿的姊姊返家，發現屋內一片狼藉，不但憑空多了兩具屍體，妹妹還躲在床底下，眼神一片空洞，靈魂彷彿被禁錮在最深的恐懼之中。
姊姊男友趕忙將卡蘿抱出房子，看熱鬧的鄰居們，尾隨著離開。
此時，導演用緩慢的鏡頭觀看這屋子的凌亂：吃剩的餅乾屑、打翻的杯子、傾倒的沙發、隨處丟放的衣物.....，然後鏡頭停留在卡蘿小時候的全家福照片，照片中的父母兄姐都笑的開心，唯獨小卡蘿，站在照片後方，失神地，望著遠方。
觀賞「反撥」的過程中，我隔壁和後面的觀眾，不知為何，每每看到卡蘿抓狂，便發出吃吃笑聲；電影散場時，一路上聽到好多人討論影片，很多人都說：那個追求女主角的男生真倒楣，碰到神經病。
人們是這樣看待這部影片嗎？覺得這是在控訴/消費精神病患者嗎？如果波蘭斯基導演聽到如此討論聲音，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反撥」片尾的全家福照片，說明卡蘿罹病並非一朝一夕，她的家人或許知道卡蘿的狀況、或許不以為意；也或許跟我一樣，「刻意」跟幻聽的室友保持距離一般。
人們面對精神疾病患者，基本反應，就是逃、就是嫌惡、就是害怕、就是不安。
可是，少有人會去思考他們如何掙扎過日子，也少有人願意提供幫助。
因此，精神疾病患者，既避不掉外人異樣的眼光、也避不開內心的魔障，一內一外夾攻，憾事往往就這麼發生了。
對患者、或被患者傷害的人，都是一場悲劇。
我不會因為看了「反撥」而不再懼怕精神患者(根深蒂固的恐懼，很難扭轉)。
但，我想我會試著去理解他們行為背後，可能承受的苦與壓力吧。
感謝金馬奇幻影展，讓我有機會觀賞多部波蘭斯基導演的作品，
他的影片禁得起反覆咀嚼欣賞，但短時間內大量閱讀，真的好累喔。(大半題材都好沈重啊！！！！)
未來，希望有機會再看看導演其他作品，我對「唐人街」、「怪房客」也蠻有興趣哩。
「唐人街」應該不難找；「怪房客」就不確定囉。
為期兩個禮拜的金馬奇幻影展正式告一段落。
這次影展辦得很用心，票價合理(最貴的票才160元)、活動多、場地好、片單精彩、工作人員也熱情熱心、加上免費的咖啡、冰淇淋....等等等等好康。
只能說，住台北的影迷們，真的非常幸福啊。感恩。
後話：
法國影后Catherine Deneuve的演出實在太精彩了。
雖然外貌看來甜美可人，但隨著劇情推演，眼神中藏不住的失魂和狂亂，看地我直打冷顫啊！！
精彩演出，大大改變我對這名演員的印象，鼓掌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