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她才26歲，到他單位聯繫一項合作工作。這是一個春光燦爛的下午，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辦公桌上，聽說有人找他，他擡頭、起身、沖著她笑，她心裏不自主地一愣一緊，那笑真像陽光，直灑入她的心坎，而且從此長駐。
那時，她與他工作在兩地，她還孤身一人，而他已成家。爲了這個合作專案，她與他相處了近一個月，每天她都忙碌得像到處覓食小鳥，而他像護航的鳥大哥。她累得想趴下時，只要一見他的笑，陽光就直逼心坎，於是她又振奮起來，繼續工作。
合作專案圓滿完成，臨行前，整個下午，她與他單獨地呆在他的辦公室裏，陽光瀟瀟灑灑地從窗戶灑到他的辦公桌上，也照在他與她興奮的臉膛上；當她像一隻百靈雁，不停地說著什麽時，他就微笑著聹聽；當他像老大哥娓娓道來時，她就目不轉盯地看著他。陽光一點點在消融，時間一點點在逝去，她與他渾然不覺，直到窗外最後的夕陽徹底消失----
“開燈吧。”他說。
“開吧！”她答。
燈很亮，閃人眼。好一陣子他與她都沈默不語。她只覺得心跳，他有點氣喘。有一種感覺漸漸地在她與他之間逼近。突然他起身，有點臉紅，說：“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吃了晚飯，他送她上了火車，這段時間裏他們沒再說什麽說。
回來的她，也帶回了他的笑臉，這是一道直灑心坎的陽光。想到他，心扉洞開陽光燦爛。她會忍不住給他打個電話，沒事兒只是想聽聽他的聲音。有時候，尤其是下雨天，走出不家門，想他想得實在熬不住了，便坐下寫著詩。可她怎樣也不敢向他表白自己的思念。她那時年輕，一直瞧不起第三者，以爲世界這麽大，只要真心哪有找不到相愛的人？當第三者真沒出息。哪料到她也會愛上一個已婚男人。她害怕自己越軌。她想結婚了，想用結婚的形式了卻這份自認爲不該有的愛。
二年後，他出差到她的城市，按她信中的地址找到了她的家。這是一個星期天的早上，她與她丈夫還在睡覺。她頭蓬垢面地走出來，趕緊洗涮了與他出門。一路上她已明顯地感覺到了他的泄氣，他沈默不語，但她卻抑止不往見到他的興奮，滔滔不絕。而他其實已身心疲憊，他是興致衝衝而來，卻索然無味而歸。他突然覺得自己打攪了她的生活，他不該來看她。
而後，各自在各自的地方過各自的生活。偶而通個電話，互道平安。
20年過去，她離異又孤獨一身，而他完成了工作與生活的責任，孩子成人出國了，他因病早退在家。
好久沒打電話了。她打電話給他，說十多年不見面了，明天出差到他城市，想來看看他。他說他現在有的是時間，可以陪她好好玩玩他的城市。放下電話，陽光不停地在心坎裏穿來穿去，就像放飛的小鳥在樹林裏到處飛旋。她快樂地哼起了小調。
飛機穿過雲層降落在他的城市裏。他的城市是一個好陽光的秋天。
飛機場的接客廳裏，她看見了他，依舊是那樣的笑。但她一愣，他的手臂上挂了塊黑紗，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他低頭輕聲地說：“我夫人一星期前生病去逝了。”聲音有點內疚也有點怯場。她心一緊，伸出的手不自主地將他擁過來。他一愣，有點緊張。她的手在他的肩上輕拍著，像母親哄孩子入睡似的。他漸漸鬆弛，伸出雙臂將她擁入了懷中。
陽光在外高高地挂著，秋高氣爽。20年的情愫就像這個秋天，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再徐徐吐出。她知道不管他是貧是富，不管他是否有病無病，她將與他共度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