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0-23 17:04:15hahais

攻頂

20150806

 

另2支台灣隊伍也是今天攻頂,昨晚已經約好凌晨3點一起出發,可互相照應,但3點時外頭仍是風雪交加,似乎不太適合攻頂,但其他隊伍已經陸續出發,我們也起來準備,等到3點半,天氣沒有好轉,不過根據前2天的經驗,風雪到早上7點左右會停止,所以我們還是出發了。

 

跟著前人的足跡走,前面的隊伍速度很慢,所以我們很快就追上。風一直很大,吹得人都快凍僵,沒想到會這麼冷,出發時沒有先穿上羽絨衣真是失策,很想停下來加衣服,可是稜線上沒有任何避風處,坡度又很陡,完全沒有喘息的地方,只好一直忍著。

 

好不容易撐到稜線平坦處,在強風中穿上羽絨衣,終於稍微有點溫暖的感覺,但這感覺維持不了多久,又開始覺得冷了,其實身體不冷,但風吹得手指發疼,有點擔心會不會凍傷。記得從基地營到前進基地營的路上,一位登山客告訴我攻頂時體感溫度大約是-30度,那時不知道會是甚麼感覺,現在知道了,真是痛苦的領悟啊!

 

喝水也是個大問題,因為太冷不能停也不想停,可是口渴不喝水又影響體力,一旦停下來喝水,身體就更冷,手也凍僵,光把水壺拿出來就很費力,何況還要用凍僵的手轉開蓋子,這個動作也不輕鬆,總之要喝上一口水得消耗很多體力,還會讓自己更冷,但不喝實在撐不下去,兩難。

 

本來以為太陽出來以後會比較溫暖,但是日出之後,一點也沒有回溫,還是一樣冷,要是整天都是這種天氣,我的手指撐得到攻頂嗎?思忖著甚麼狀況下必須撤退,但目前還是要繼續前進。

 

就在我們爬上一個陡坡稍作休息之後,CC忽然說他眼睛被陽光刺傷看不見,這下子真令人不知所措,在這種高度,這種天氣,要怎麼處理一個雪盲的人,我毫無頭緒。CC說要休息一下看看眼睛會不會慢慢恢復,於是兩位學弟幫忙照顧CC,我在一旁等著,這時風仍然狂吹,我覺得越來越冷,身體不停的發抖,更糟糕的是即使站著不動也很喘,而且這種喘很不尋常,像是要窒息一般,我懷疑這是肺水腫的症狀。

 

過了半小時,CC說可以繼續走了,就和兩位學弟迅速出發,我想跟上,可是實在太喘走不動,這時左腳冰爪忽然脫落,只好坐下來用僵硬的手將冰爪重新穿好,我發覺手指凍僵得更嚴重了,穿好之後我還想繼續走,可是沒走幾步同一隻冰爪又再次脫落,這次我知道了,不能繼續前進了,我決定撤退。

 

看著眼前的稜線在陽光下蜿蜒曲折,離峰頂已經很近了,估計大約只要2~3小時就能登頂了吧,原本落後的高雄隊已經超越我們,登上了更高的稜線,我相信他們一定能順利登頂,但我不能。我知道不管怎樣艱苦的考驗我都能堅持到最後,但是我不能拿自己的手指當賭注,我的手有更大的用途。

 

兩次穿冰抓,耽擱了不少時間,穿好之後我想追上前面的人,告訴他們我必須回撤,剛好賀陳回頭來找我,正想跟他說我要撤退的事,沒想到他看到我正往他們的方向前進,又立刻折返了,我只好多走幾步到他們視線範圍之內,打手勢示意我要往回走,實在沒力氣走到他們身邊說話了。

 

決定撤退之後心裡輕鬆許多,我的心情十分平靜,沒有猶豫,沒有惋惜,我往山下走去,沒有再回頭。用飛快的速度下滑,不是急著要回營地,而是我想玩一玩,這是個難得的機會,整個雪坡上沒有一個人,我不用擔心踢下去的雪球會砸到人,我不會撞到人或踢到人,也不會有人來勸誡我不要滑太快,或是覺得我太張揚而給我白眼,此刻的我是一個真正自由的人。

 

雖然滑得很快,但我還是隨時注意著足跡和路標,一旦走錯路後果可是不堪設想,小命還是最重要的。很快我就來到可以看見C3的地方,不想太快回到營地,我在一個平緩的坡上停下來,找了塊沒被雪埋住的石頭,坐著看這片山、雪和霧,人生有幾回能夠坐在這種地方看這樣的山呢?下山之後不知道有沒有下次了,趁現在多享受一會兒吧!

 

坐久了身體變冷,雖然山是怎樣也看不夠的,但還是得回C3,下到最低鞍,還要往上爬個100公尺才到C3,不過這都不算甚麼了,撐過這段就可以休息了。

 

中午回到營地,立刻進帳篷休息,我一直認為CC、賀陳和泊瑜一定已經攻頂了,沒想到過了1個多小時,CC竟然出現在帳蓬門口,他說沒攻頂,因為雪盲一直沒改善,賀陳和泊瑜不放心CC,所以都陪他下來了,而且在折返點的時候,CC為了拿無線電不小心把手套弄掉,手指也凍傷了。

 

沒想到是這個結局,歸根究底,我們真的是經驗不足,很多決策都做錯了,不過做了選擇就必須承擔後果,願賭服輸,而且除了CC輕傷之外,至少我們都完好無恙,得感謝山神讓我們全身而退。

 

稍晚清鋐也上來了,看來清鋐應該也有機會登頂的,但是今天我們都攻過了,明天不可能再攻一次,清鋐不想單獨攻頂,所以決定明天全部下山了。雖然沒能踏上列寧峰的山頂,但是對我來說,行程中的每一步我都盡了全力,也得到許多新的體悟,我已經滿足了,沒有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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