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3-03 15:04:13Manfred
死心（三之二）
自從媽媽離去後，秋月在家中的處境越來越艱難。沒有了媽媽的保護傘，父兄對她越來越放肆。有一回，秋月正在房中更衣，哥哥竟然門也不敲便推門逕自走進房內，嚇得秋月哇哇大叫。她哥還尖酸刻薄地丟下一句：「你撒泡尿看看自己吧，活像一塊豬扒，我才不會偷看你」。秋月瞥見父親正坐在沙發上，拿著一罐啤酒笑吟吟地觀看這一幕，不由得歇斯底里地大喊：「你出去！出去呀！！」她哥耐不住她的尖叫，罵了一句：「幹！」才大力把門帶上。
即使平時在家裡，也是永無寧日。父親和哥哥老是吵架，而哥哥回到房中總會亂扔東西發洩，有時連帶秋月也罵起來。秋月越來越討厭留在家中，和那班不愛回家的同學則越走越近。雖說秋月不是標準美女，但總算五官端正，而且她有的是青春，稍為打扮一下即不乏追求者。不久，她便跟一個鄰校男生交往起來。
就像所有戀愛關係一樣，開始時總是最美好的。小男友的甜言蜜語讓秋月暫時忘卻喪母的悲痛和家裡的煩惱，也讓她初嘗愛情的滋味。但是，越會哄人的男孩也越會傷人，很快，秋月就發現男友對她冷淡了。她開始用金錢和性來留住男友，但這些東西像毒品，代價巨大而效用短暫。不久，媽媽留給她的積蓄已差不多花光，而且她發現身體出現變化，但跟男友的關係仍是一潭死水，秋月隱隱然有點不祥預兆。
有一天放學後，秋月到鄰校等候男友。等了好久，男友終於和一大班同學步出校門，男友瞥見她，竟打算視而不見地走過，秋月一把拉住他，說：「我們很久沒逛過街了，陪我走走吧」。怎料男友滿不耐煩的摔開她的手，說：「我有事要做，你回家等我電話吧」。轉頭便笑嘻嘻地和同學走了，秋月看見他跟一個女生舉止親暱，正要發作，肚子突然劇痛起來。秋月一向對公共廁所恐懼，唯有急忙回家。
秋月在馬桶上掙扎良久，才排清了肚子裡的東西。她覺得虛脫了，又過了良久，才有氣力站起來。一看之下，秋月大吃一驚！馬桶裡血淋淋黏糊糊的不知是什麼東西，她低頭一看，下體正的的答答地滴著血。秋月再也支持不住了，靗啪一聲昏死在地板上。
不知過了多久，秋月甦醒過來，流血已經停止了。她渾身乏力，半爬著的掙扎到廳中，打電話給男友。
「喂？」是她男友接聽的。
「喂，是我。」秋月氣若浮絲。
「甚麼事？」她男友很不耐煩的說。
「我想．．．我懷孕了。」秋月的聲音低得無可再低。
「纒．．．」電話另一邊變得一片死寂。
「不過．．．我剛才好像流產了。」。
「嗖．．．」秋月彷彿聽見對面如釋重負的聲音，不禁心裡一沈。
「我很害怕，你過來我家陪一陪我好嗎？」兩人的家路程不過十五分鐘。
「．．．我現在沒空。」
秋月的心直沈到谷底，她沒想到男友說出這樣的話來。
「嗯．．．還有．．．你以後不要找我了。」男友掛了線。
秋月覺得世界停頓了，連全身的血液也凝固起來。她自媽媽去世後，整副心思便放在男友身上。她不明白為什麼付出了這麼多，還是得不到男友的愛。她心灰意冷地走進廁所，看看鏡子中的自己。鏡中人很憔悴，看起來比真實年齡老了十年，而且．．．渾身死灰。
秋月瞥見哥哥的刮鬍刀，忽然興起一個可怕的念頭。反正也是死，我要替自己作一次主，死在自己手上。她坐到浴缸裡去，用刮鬍刀對準手腕，用力地割下去！秋月看到灰色的液體緩緩地自傷口流出，流到浴缸裡，慢慢匯聚成一條灰色的河流。傷口隱隱作痛，但相比起心靈的痛楚，實在不算什麼。秋月感到越來越虛弱，眼皮越來越沈重，心裡閃過一絲慶幸：她快要見到媽媽了。不久，她失去了知覺。
我死了沒有？秋月問自己。她吃力地抬起眼皮，答案令她失望，她應該還活著，因為她仍然身處浴缸中。血早已停了，但她仍然渾身灰白，浴缸裡灰漬斑斑。她下意識地摸摸臉孔，還有感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忽然間，所有知覺都排山倒海地湧上來，秋月忍不住在浴缸裡嚎啕大哭．．．
半粛，她回到現實了，掙扎著從浴缸爬起來。秋月只覺得飢腸轆轆，打開冰箱，什麼吃的也沒有，只有不知是誰喝剩的半罐可樂。她一飲而盡，冰涼的可樂沿著食道攻進她的胃裡，叫她打了一個寒顫。加上糖分的刺激，秋月清醒得多了。首先要料理傷口。跟著，她走到廁所，把活像命案現場的浴缸清理乾淨，她不想父兄知道此事，不然不知他們會弄出什麼麻煩來。清理完畢，秋月筋疲力盡了，回房倒在床上又昏死過去。
翌日，她賴在床上不願上學。第二天也一樣，但是她哥憂心起來，怕她感染了什麼病會傳染給他，死活要她看醫生。秋月怕醫生會揭穿她的秘密，唯有拖著疲憊的身軀上學去。
秋月一直等待著自己的死期來臨。她放學途經商場經過一面大鏡子，她看到身邊人興高采烈地走過，而自己灰白的倒影跟四周格格不入。自那次之後，她只是行屍走肉地過活，父兄的爭吵，同學的糾紛，世間的一切彷彿都跟她無關。但是一星期，兩星期．．．過去了，她依然活著，身體也開始恢復了。但是她仍然渾身死灰。
有一天，她在家中照鏡，看著灰白的臉孔，忽然想起那位阿姨來。她猛然記起這阿姨的故事：她本有一個幸福家庭，但經濟衰退令家道中落，本來在家享福的她也要出外工作，怎料禍不單行，丈夫因為聚少離多，竟然移情別戀，最後離婚收場，而她要獨自撫養三個孩子。有一段日子她很低落，後來想通了，現在已漸入佳境。秋月忽然解開了這個藏在心中多年的謎團：她的預知能力沒有失靈，阿姨那時的確死了：她已經心死。秋月自己經歷過，明白心死的人，跟死人其實沒有分別。想到這裡，心頭寬慰了一些。抬起頭來，自己的臉上竟開始有點血色了。秋月知道自己還會活下去。
（待續）
３－３－２００５
即使平時在家裡，也是永無寧日。父親和哥哥老是吵架，而哥哥回到房中總會亂扔東西發洩，有時連帶秋月也罵起來。秋月越來越討厭留在家中，和那班不愛回家的同學則越走越近。雖說秋月不是標準美女，但總算五官端正，而且她有的是青春，稍為打扮一下即不乏追求者。不久，她便跟一個鄰校男生交往起來。
就像所有戀愛關係一樣，開始時總是最美好的。小男友的甜言蜜語讓秋月暫時忘卻喪母的悲痛和家裡的煩惱，也讓她初嘗愛情的滋味。但是，越會哄人的男孩也越會傷人，很快，秋月就發現男友對她冷淡了。她開始用金錢和性來留住男友，但這些東西像毒品，代價巨大而效用短暫。不久，媽媽留給她的積蓄已差不多花光，而且她發現身體出現變化，但跟男友的關係仍是一潭死水，秋月隱隱然有點不祥預兆。
有一天放學後，秋月到鄰校等候男友。等了好久，男友終於和一大班同學步出校門，男友瞥見她，竟打算視而不見地走過，秋月一把拉住他，說：「我們很久沒逛過街了，陪我走走吧」。怎料男友滿不耐煩的摔開她的手，說：「我有事要做，你回家等我電話吧」。轉頭便笑嘻嘻地和同學走了，秋月看見他跟一個女生舉止親暱，正要發作，肚子突然劇痛起來。秋月一向對公共廁所恐懼，唯有急忙回家。
秋月在馬桶上掙扎良久，才排清了肚子裡的東西。她覺得虛脫了，又過了良久，才有氣力站起來。一看之下，秋月大吃一驚！馬桶裡血淋淋黏糊糊的不知是什麼東西，她低頭一看，下體正的的答答地滴著血。秋月再也支持不住了，靗啪一聲昏死在地板上。
不知過了多久，秋月甦醒過來，流血已經停止了。她渾身乏力，半爬著的掙扎到廳中，打電話給男友。
「喂？」是她男友接聽的。
「喂，是我。」秋月氣若浮絲。
「甚麼事？」她男友很不耐煩的說。
「我想．．．我懷孕了。」秋月的聲音低得無可再低。
「纒．．．」電話另一邊變得一片死寂。
「不過．．．我剛才好像流產了。」。
「嗖．．．」秋月彷彿聽見對面如釋重負的聲音，不禁心裡一沈。
「我很害怕，你過來我家陪一陪我好嗎？」兩人的家路程不過十五分鐘。
「．．．我現在沒空。」
秋月的心直沈到谷底，她沒想到男友說出這樣的話來。
「嗯．．．還有．．．你以後不要找我了。」男友掛了線。
秋月覺得世界停頓了，連全身的血液也凝固起來。她自媽媽去世後，整副心思便放在男友身上。她不明白為什麼付出了這麼多，還是得不到男友的愛。她心灰意冷地走進廁所，看看鏡子中的自己。鏡中人很憔悴，看起來比真實年齡老了十年，而且．．．渾身死灰。
秋月瞥見哥哥的刮鬍刀，忽然興起一個可怕的念頭。反正也是死，我要替自己作一次主，死在自己手上。她坐到浴缸裡去，用刮鬍刀對準手腕，用力地割下去！秋月看到灰色的液體緩緩地自傷口流出，流到浴缸裡，慢慢匯聚成一條灰色的河流。傷口隱隱作痛，但相比起心靈的痛楚，實在不算什麼。秋月感到越來越虛弱，眼皮越來越沈重，心裡閃過一絲慶幸：她快要見到媽媽了。不久，她失去了知覺。
我死了沒有？秋月問自己。她吃力地抬起眼皮，答案令她失望，她應該還活著，因為她仍然身處浴缸中。血早已停了，但她仍然渾身灰白，浴缸裡灰漬斑斑。她下意識地摸摸臉孔，還有感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忽然間，所有知覺都排山倒海地湧上來，秋月忍不住在浴缸裡嚎啕大哭．．．
半粛，她回到現實了，掙扎著從浴缸爬起來。秋月只覺得飢腸轆轆，打開冰箱，什麼吃的也沒有，只有不知是誰喝剩的半罐可樂。她一飲而盡，冰涼的可樂沿著食道攻進她的胃裡，叫她打了一個寒顫。加上糖分的刺激，秋月清醒得多了。首先要料理傷口。跟著，她走到廁所，把活像命案現場的浴缸清理乾淨，她不想父兄知道此事，不然不知他們會弄出什麼麻煩來。清理完畢，秋月筋疲力盡了，回房倒在床上又昏死過去。
翌日，她賴在床上不願上學。第二天也一樣，但是她哥憂心起來，怕她感染了什麼病會傳染給他，死活要她看醫生。秋月怕醫生會揭穿她的秘密，唯有拖著疲憊的身軀上學去。
秋月一直等待著自己的死期來臨。她放學途經商場經過一面大鏡子，她看到身邊人興高采烈地走過，而自己灰白的倒影跟四周格格不入。自那次之後，她只是行屍走肉地過活，父兄的爭吵，同學的糾紛，世間的一切彷彿都跟她無關。但是一星期，兩星期．．．過去了，她依然活著，身體也開始恢復了。但是她仍然渾身死灰。
有一天，她在家中照鏡，看著灰白的臉孔，忽然想起那位阿姨來。她猛然記起這阿姨的故事：她本有一個幸福家庭，但經濟衰退令家道中落，本來在家享福的她也要出外工作，怎料禍不單行，丈夫因為聚少離多，竟然移情別戀，最後離婚收場，而她要獨自撫養三個孩子。有一段日子她很低落，後來想通了，現在已漸入佳境。秋月忽然解開了這個藏在心中多年的謎團：她的預知能力沒有失靈，阿姨那時的確死了：她已經心死。秋月自己經歷過，明白心死的人，跟死人其實沒有分別。想到這裡，心頭寬慰了一些。抬起頭來，自己的臉上竟開始有點血色了。秋月知道自己還會活下去。
（待續）
３－３－２００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