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領路人

   2018年剛剛離開地求的名廚波登，勇闖天涯尋美食。凡人莫不羨慕他的工作就是工作。

  波登卻這麼說：「旅行並非總是美妙，也並非總是舒適，有時它很傷人，甚至會讓你心碎。但沒關係，旅程會改變你。它也應該要改變你，它在你的記憶、你的意識、你的心頭、你的身體留下痕跡。」

  2018年10月13起的ㄧ週，正值莫斯科、聖彼得堡的金秋時刻，我的俄羅斯旅行改變了我，當一週俄羅斯人，我的記憶，意識、身體，從此與俄羅斯同在。

   莫斯科專職導遊Marina，聖彼得堡中文系畢業，中文流利，學養俱優。莫斯科人文歷史，除了吃飯、去洗手間時間外，她幾乎做到八小時連續不斷電述說導覽。領著我們在新少女修道院公園時，她領著我們踩踏落葉上，悠悠地喃喃低語：「這就是金秋的聲音！」

   天寬地闊，藍天微風，在這離家不止千里的莫斯科，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我一點也不懷疑，Marina肯定讀過范仲淹這首《蘇幕遮》。

   列娜是聖彼得堡導遊，如果說Marina是謙謙溫婉風的月亮；列娜就如一陣疾風，她自負，面對不懂得在冬宮參訪時閉嘴的中國籍遊客，她更是不徦辭色直言教訓。冬宮是她從小長大的第二個家，她的母親曾是副館長，她兒時遊戲場就在冬宮。

   當列娜領著我們踏進冬宮博物館，她下巴微仰，以極明亮語調宣布：「各位，我們正走在歷史通道，我們腳下所踩的階梯，與彼得一世、凱薩琳大帝及歷代沙皇進入冬宮的走的完全一模一樣！」

    俄羅斯60%以上的人大學畢業，多數大學是完全免費。當地導遊學養俱佳，中文聽說流利。Marina和列娜都是資歷30年以上資深導遊，專業自信，以自身文化為榮。旅程中不肯少說半句，深怕我們漏聽了最精彩的一頁。俄羅斯旅程，多虧這二位領路人，讓我領略莫斯科和聖彼得堡深邃人文風景。

      霜冷「皇」圃何寂寞，夏宮印象

  2018年10月底，波羅的海海邊的夏宮，冷風刺骨。

  彼得大帝炫富作品，打敗瑞典以後，耗費巨資從歐洲延攬工匠打造精巧噴泉系統。

  來的這天，正是噴泉公休日。大到令人無法想像花園，海邊森林區，就算簡單挑一條近路走，就走了上萬步。

  據說，帝王貴族吃一頓飯，可以上了60幾道菜，為了消耗肚中食物，當然要設計走很多路幫助消化，好吞下更多食物空間。

  在凱薩琳宮甚至看到一間房間，掛滿宰殺兔子、野鴨...等的畫作，這樣的畫，酷愛畋獵貴族，看了這類畫作，有助他們心曠神怡，消化胃中滿到爆食物。

  貴族的紙醉金迷，爭強炫富好勝心，讓人嘆為觀止。

  此時此地，君王貴族不知何處去，遊人如織夏宮，倒在喏大皇家莊園裡，化為一個個小黑點點。

  只有綠頭野鴨、松鼠、鴿子、山雀、烏鴉，悄悄成為主人。

          Marina的眼淚

  1941年9月「列寧格勒保衛戰」，德國大軍攻不破列寧格勒防線，希特勒知道250萬人口的列寧格勒城，只有30天存糧。下令德軍團團圍住列寧格勒，準備讓列寧格勒軍民因斷糧而投降。

  沒想到頑強志氣高的列寧格勒軍民，硬是撐了890天，ㄧ直到1944年1月。

    俄羅斯守軍發現通往拉多加湖的ㄧ條小路，冬天可以闢一條長達二十英里的冰路，才勉強運送一點點食物。

   列寧格勒因這場圍城，有一百萬人喪生。其中1%是戰死，另外99%約99萬人平民是餓死。

   著名的十一歲小女孩譚雅的日記，是這樣記載著：

1941年12月12日上午12點半，占雅死了。

1942年1月25日三點，奶奶死了。

1942年3月17日清晨五點，爸爸死了。

1942年5月13日早上7點半，媽媽死了。

  最後，譚雅自己也於1943年死了。

   列寧格勒的「皮斯卡列夫斯高紀念墓園」埋葬了六十萬圍城的受難者。這場圍城是列寧格勒城的苦難日，也是列寧格勒城在歷史上最光榮驕傲的一刻。只是這場光榮，所付出的代價，太大，太慘痛。

    列寧格勒就是聖彼得堡，第一次世界大戰後，為了紀念已過世列寧，被改名列寧格勒。

    著名的冬宮博物館早在德軍進攻前，把館內250珍貴館藏運送到烏拉山。來不及運送的，就藏在地下室。由留守的二千多民館員在燭光下小心護持。

    列寧格勒被圍城期間，每天都有四五千人因為沒東西吃而餓死，俄羅斯知名音樂家蕭思塔維奇（Dmitri Shostakovich)在圍城期間特別作了一首《列寧格勒交響曲》獻給列寧格勒抗德英雄們。這首曲子於1942年8月在列寧格勒首演，鼓舞了列寧格勒軍民和成為抗德象徵。

  聖彼得堡這座城市沒有因為這場慘絕人寰圍城代價而倒下，戰事結束後，冬宮在很快速的效率下復原，大部分的珍貴館藏都還在。

    聖彼得堡的居民也不曾忘記這件事，當我們在莫斯科《戰爭博物館》瞧見ㄧ張巨幅《列寧格勒圍城的油畫》時，此次俄羅斯行，我們的莫斯科導遊Marina說著說著竟然掉下淚來，哽咽難以言語。

    她說：「她很不好意思跟我們道歉，每次講解這幅畫，她都忍不住想起她的母親，和那時候所遭遇的事。」

    Marina沒再多說自家私事，很快就擦乾眼淚，繼續很盡責為我們導覽下ㄧ張畫。

    今天我在段培龍先生《悲劇帝國-說不盡的俄羅斯故事》讀到聖彼得堡1941年圍城故事。Marina眼淚情境，又重現眼前。

             聖母與聖子，冬宮選粹

     這幅《聖母與聖子》是最後一位沙皇尼古拉二世，購入的！

  不是他眼光好，而是那是當時最貴的畫。尼古拉二世認為貴就是好！誤打誤撞，這次他買對了。

  達文西存在世上少數十幾幅畫中的一幅。冬宮有二幅，尼古拉二世，無意間做了一件很對的事。

  小孩眼神，有人說很像蒙娜麗莎。

  蒙娜麗莎在羅浮宮，被層層防彈玻璃隔絕著。

   聖彼得堡人走路有風！很驕傲地說：「冬宮是活著的美術館！畫就這樣自然展現我們眼前。而且，隨你拍！任你盡情盡興欣賞！」

  我在畫前，和天才達文西，單獨面對面互相照眼7分鐘。

  感受到無以倫比最美妙的ㄧ刻！

             彼得要塞隨記，天高日長

在聖彼得堡，保羅要塞城堡，這個城市最光榮起點。

也是最哀傷的終點。

羅曼諾夫王朝，自彼得大帝，到末代皇帝尼古拉二世，遺骨全都埋葬在保羅要塞大教堂裡面。

認真俄羅斯導遊拉娜，從尼古拉二世一家八口，在交出王權退位後，仍遭列寧派員滅口開始講起，80年後，這史實才被公開。在尼古拉二世八口墳前，這樣直言會不會太直率了。

  果然，當下有八字輕團員，立馬中獎。有人掐助她的心臟、喉嚨無法呼吸。此中緣由，我是瞭然的。

  心中默默跟尼古拉二世一家說：一切都過去了！我們只是遠方來的遊子啊！干歷史何事？

  就在此時，團員回復正常。

  從沙皇時代輝煌時空，到最後一站彼得要塞城堡教堂，歷代沙皇、皇后靜靜躺在離天堂最近地方。

成住壞空，塵歸塵，土歸土，無始無終。我向歷代沙皇告退，史實太沈重，不如偷跑，來去賣店，尋得一枚可愛貓頭鷹，容日後懷想那天高日長。

              2018年耶誕樂響回聲

   除了《天鵝湖》、《胡桃鉗》、《睡美人》，一首小曲，勾動俄羅斯，柴可夫斯基，羅斯托波維奇（Mstislav Rostropovich），莫斯科新聖女修道院：昨天往訪台北車行中，這首《如歌行板》映入我心。柴可夫斯基憂鬱氣質及款款柔情音符躍動著，曾經在我眼前俄羅斯土地意象在歌唱。來自第一號弦樂四重奏第二樂章《如歌的行板》後來聲名大躁，成了這首曲子代表名稱。

這首曲子來自柴可夫斯基聽到俄羅斯民歌以後的繆思，1871年老柴還是莫斯科音樂學院小小教師，寫了這首曲子。

1876年鼎鼎大名托爾斯泰訪問該校，在學校音樂廳，托爾斯泰和柴可夫斯基比鄰而坐，當聽到這首曲子，托爾斯泰感動莫名，哭到無法自已。

當日柴可夫斯基日記如此寫道：「比鄰而坐的托爾斯泰留下了淚水，這是我一生中感到最榮耀的时刻，也是我一生中對自己的創作力最引以為豪的時刻。」

事後托爾斯泰專程寫了封信給柴可夫斯基，感謝他做了這首這麼棒的曲子。

「那天是我在莫斯科最值得回憶的一天。我發現，我一生在文學上的努力，回報還不如那天聽你的音樂來的深刻。」托爾斯泰信中這麼稱讚柴可夫斯基。

  這首如歌的行板，到了出生亞塞拜然，俄羅斯大提琴演奏家及音樂家--羅斯托波維奇，特別展現出俄羅斯堅苦卓絕，不向命運低頭，卻向大地報以鮮花人文特色。

  羅斯托波維奇赫赫聲名的，不止是他的音樂藝術成就，而是在關鍵時刻，他忠誠自己良心和信仰，站在少數的那邊。

  羅斯托波維奇死後，就葬在莫斯科新聖女修道院旁的公墓，與他的老師蕭士塔高維奇、普羅高菲夫的墓比鄰。

  他們還有ㄧ個有名的鄰居，俄羅斯總統葉爾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