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右轉，就到公司門口的站牌，公車被紅綠燈擋了下來。

每天每天，上班總會經過這條路，由於轉入重要交通幹道，大動脈一出事就會鮮血迸流，因此這條不痛不癢的小路，紅燈特別漫長，時間讓給了幹道，都市最不能忍受的拖沓，就丟給附屬者，這樣的境況，我早司空見慣。每次遇到，就會識相地把頭偏向一邊，看一看窗外，讓時間靜靜流淌，如同公車底盤之下隔著人孔蓋的地下水道。

反正我都提早上班，時間是隆起如山的挫冰，融化了，糖水還是滿滿的一大碗，沒什麼好擔心的。

春天是躁鬱症患者，情緒落差甚大的，天候不穩定，昨天雷雨急襲，公園滿地落葉狼籍凌亂，某些地區還引發水災，昨天冒著大雨下班，今早鞋尖仍是濕的，上班的鞋只有一雙，沒辦法，只好穿出門，沒想到太陽比昨天的暴雨還猛，陽光洶湧，幸好不成災，倒是心情愉快，哼哼唱唱上班去，在最後的路口，紅燈，憋氣忍耐。

我習慣性地望向窗外，一樣的平凡街景，一樣的行道樹，陽光篩落茂密的樹冠，第一層樹葉的陰影疊在第二層樹葉上，第二層樹葉靠葉隙的餘光再將影子疊在下一層，層層疊疊，樹冠密密麻麻，是令人迷眩的光影密室，我一時看不清、分不明。突然一陣強風吹來，重量級下勾拳一次KO，整個樹冠被吹翻，翻出白色的葉背，那是葉背的本色？還是強烈的陽光的白熾反射？油綠色的葉子背後竟死白如骨，孤寂、虛偽、蒼涼，我突然想到路的終點。

時間像空氣被迅速抽盡，快要窒息了。

想起一位朋友在開車時，突然眼前一片黑暗，莫名其妙失明一分鐘，還好緊急處理得當，未釀成車禍。事後去醫院檢查，一切無恙身體健康，查不出任何病狀，醫生推測：可能是腦中的微小血管破裂，引發暫時失明。

等待紅燈破裂，我有一分鐘的時間，看不到城市。

綠色的眼睛眨了眨，公車開始移動，我起身並手按下車鈕，其他的按鈕同時亮起，兩側紅色小巧的燈通往前方，司機熟練的轉動方向盤猛力右轉，我一邊緊握把手維持重心一邊前行，踉踉蹌蹌的走到司機旁，刷下悠遊卡，看到寬闊卻壅塞的幹道，瀰漫著憂患氛圍，向我展開。